第10章 農歷新年,天氣晴

林墨不知道歐陽是怎麽搞到柯夢的電話號碼的,他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林墨正在做一道數列題,裂項相消,求前n項和,馬上就要得到正确答案。

然後歐陽歇斯底裏的吶喊,迫得她停下了手中的筆,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細細聆聽。

“小墨,你在聽嗎?為什麽不說話呢?”

歐陽終于想起關懷這唯一的聽衆。

“我在聽,那後來呢?她有沒有罵你?”

歐陽剛剛講到,他是如何通過柯夢的手機號,順藤摸瓜搜到她的微信號,企鵝號的。

“怎麽會,我的女神怎麽會罵我?”歐陽的語氣瞬間冷掉,“她壓根就沒有通過我的好友申請。”

原來是這樣,林墨感到有些遺憾,她是準備聽一個很長的故事的。

豈料歐陽畫風一轉,嘿嘿地笑了起來,“不過她回了我的短信,讓我好好學習。”

林墨有些哭笑不得,她的二百五鄰居真的聽不懂什麽叫婉拒嗎?

還是在自欺欺人。

“歐陽,你真的要好好學習了。”林墨查成績時順便看了一下16班的,歐陽一如既往地發揮穩定,成績墊底。

“我知道。”歐陽似乎欲言又止,過了好久,才下定了決心般開口,“小墨,我想學畫畫。”

林墨微微一愣,她不知道歐陽還有這種想法,不過她記得在三中的時候,歐陽上課不聽課,就愛拿根鉛筆描來描去,而且畫得很不錯。

“你是說,藝術生?”

“嗯,你看我的成績,就算現在開始學,上大學也費勁,倒不如學自己喜歡的,而且柯夢學習那麽好,一定是去重點大學的,我只能曲線救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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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情,已經納入人生規劃了嗎?或者說,是為了這件事情,才開始思考未來了嗎?

無論從哪一點出發,林墨都無法告訴歐陽,或許柯夢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呢。

她只能平靜歡快地給他加油,“歐陽,我支持你,願你一切如願。”

“別給哥整這些文绉绉的,春節快到了,給你拜個早年。”

“新年快樂。”

農歷新年,來得猝不及防。

溫叔叔和媽媽趕在臘月29晚上從巴厘島飛了回來,林墨在吃了溫洛一個星期的夥食後,終于得到了大解放。

人在屋檐下,還是個吃白食的人,她這幾天刷碗刷得身心俱疲,還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對方撂挑子不幹了,自己饑腸辘辘。

所以聽到樓下熟悉的汽笛聲時,林墨幾乎是立刻飛奔到了門口,坐在她對面的溫洛,十分鄙夷地看了一眼那個灰色睡衣的背影,合上手裏的漫畫書,悠閑地轉身上樓。

他最讨厭這種所謂的,久別重逢的場景。

溫叔叔正在從後備箱往下搬行李,聽到開門聲,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小墨穿着睡衣拖鞋,一臉驚喜地看着他們。

“小墨,先進屋裏去,外面冷。”溫叔叔笑着朝她擺手。

林墨趕緊搖了搖頭,大踏步走過來,抱住了神采飛揚的媽媽。

她伏在媽媽的肩上,悄悄地問她,“媽媽玩得開心嗎?”

“嗯,很開心,去了很多漂亮的地方,你呢?你和小洛有沒有吃好睡好?”

“嗯,很好。”

林墨擡起頭,發現溫叔叔正看着她們母女愣神,笑得慈愛而欣慰,眸底卻是若有似無的苦澀。

下意識地向前,輕輕地擁抱住溫叔叔,林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她對溫叔叔的善意。

她明顯地感覺到溫叔叔愣住了,過了好大一會兒,他的大手才揉了揉林墨的發旋,長嘆一口氣。

“小墨,謝謝你,溫洛他,他從長大以後,再也沒有讓我抱過了。”

父子倆之間的事情,林墨無從知曉,所以她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黯然神傷的溫叔叔。

餘麗心疼地拍了拍溫兆海的肩頭,寬慰他道,“老溫,你需要給小洛時間,我們先進屋去吧。”

溫叔叔拿下餘麗覆在自己肩頭的手,握在了手裏,兩個人相視一笑,向前走去。

林墨忽然意識到,關于溫洛的過往,媽媽其實一直都是知情的,而且她并不想讓自己的女兒知道。

關于原因,無從得知,林墨跟在後面,腦袋卻止不住地亂想,溫洛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會變得如此冷漠疏離?

清塵下午和宋揚之打籃球回來,洗澡換衣服,然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

每逢年末,來他家拜年的人都會踏破門檻,父親高升,今年恐怕來的人會更多。

照理說,這麽多年,清塵早應該習慣,習慣那些官場上必需的觥籌交錯,須臾奉承。

可是事實上,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排斥,排斥自己被人當做取悅父親的工具,成為酒席上最大的談資。

這麽多年,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從沒有散去,卻随着父親一步步高升的官職,越發濃重。

“清塵,你注定走不了仕途。”

12歲那年,他的父親在一次飯局後對他如是說。自此,他再也沒有被強制出席過各種晚宴。

因為不懂僞裝,其實很多時候,僞裝是一種天賦,可是清塵恰恰不具備這種能力,他總是過于坦蕩。

那是第一次,清塵忍無可忍地甩開一個油頭粉面的女人,硬塞到他兜裏的厚厚一沓錢,他的母親優雅端莊,從來不會做這種事情,清塵幾乎是瞬間明白過來,這是對父親有事相求,先拿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出手。

當時,清塵從父親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失望,卻是慶幸。

“爸爸相信,你會走好自己的路。”

沒有祖輩的庇蔭,也就不會受到祖輩的牽扯。

這個世界,偶爾也是公平的。

手裏的書沒翻幾頁,清塵收到了林墨的消息。

“清塵,出來玩嗎?”

清塵将書放回原處,伸手去拿衣架上的外套。

“馬上到。”

清塵到達公園的時候,林墨正坐在公園的木椅上,數天上的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她的偏執滲透到這種細枝末節裏,連數星星都要以偶數為結點。

只有這一次,她頓在了77上,沒有繼續數下去。

因為她看到了遠處走來的清塵,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然後默念的節奏全無,她忘了該數78還是79了。

就像她下意識給他發短信,約他出來的那個瞬間,茫然而喜悅。

雖然如此熟稔,可是林墨好像還沒有這麽看過清塵,或許正是因為太過熟悉,所以不曾以這樣的距離,客觀地描繪。

他好像又長高了些,潔白的羽絨服,襯得膚色白淨,呼出的哈氣,昭示着少年步伐的匆忙,林墨再也不能将清塵和小時候的搗蛋鬼聯系起來了,無論是事實上還是在她的心裏。

他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如此耀眼。

那麽林墨,你自己呢?啊,好像總是停滞不前。

“怎麽這麽晚想起來出來玩了?”

清塵喘着粗氣,跑到了林墨的面前。

林墨站起來,将椅子上的熱奶茶遞給清塵,卻發現已經變成常溫的了。

“給,就是不太熱了。”

“沒關系。”

“沒什麽,就是想和你說聲新年快樂。”

清塵聽了,笑着來揉她的頭,“可是小墨,今天才臘月29。”

“多多益善,明天再說一次。”

林墨狡黠地眨着眼睛,清塵眼角的笑意更深。

“小墨,還要多謝你,救我出來。”

“怎麽說?”

“家裏有應酬,我正在書房閉門思過。”

應酬,林墨想起來,班裏同學對清塵父親的讨論,有些了然。

林墨低頭咬住吸管,喝了一大口奶茶,才一臉滿足地轉過頭來對他說,“那你可要好好謝謝我了。”

恬靜淡漠,偶爾才會露出這樣孩子氣的一面,清塵看着小墨淺笑着的側顏,不可控制地想起了當年那場事故,以及葬禮上一身黑衣的小姑娘。

愧疚感瞬間席卷全身。

終究還是要告訴她的,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開口,清塵越來越不确定了,尤其是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他發現自己變得有些懦弱。

她到底會不會怪自己?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會不會因此恨我?他的喜歡會不會因此被誤解?

無數的疑問和忐忑使清塵感覺如鲠在喉。

林墨卻好像突然間想起來什麽,拉着清塵往公園裏走去。

“清塵,小的時候,爸爸經常帶我來這個公園玩,我記得他在一棵大樹上刻了我的名字,跟我去找找看。”

“好。”清塵任她拉着,朝公園深處走去,竭力壓下這對他來說,天大的煩惱。

至少,今天不是談這件事情的好時機。

兩個人轉了好幾圈,最終在公園中間寬闊的小廣場上停下了腳步。

“清塵,就是這裏。”林墨十分篤定,她清楚地記得那棵樹的位置,就在腳下這個廣場上。

不過三年時間,卻被夷為了平地。

兩個人面面相觑了那麽幾秒鐘,又默契十足地同時笑了起來。

真的很傻,大晚上的,在冷風中找一棵早就被鋸掉的樹。

這天的最後,清塵告訴林墨:“小墨,我會為你重新種一棵樹,等它長大,刻上你的名字。”

林墨認真思考了一下,接着說,“那我勉為其難,允許你也刻上自己的名字。”

“好,刻上我們兩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樹:我是誰,我在哪兒,我什麽也不知道,你們倆別給我胡來……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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