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釋不在意的懷
馬悅在開學一星期以後，戴着棒球帽，嚼着口香糖，出現了教室裏，左臉上歪歪斜斜地貼着一個卡通創口貼。
彼時正是課空，林墨正在聽她的前桌——小胖，做自我介紹。
“哎呦我去！這位女俠是和誰幹架去了？”
小胖扭過頭來，圓溜溜的大眼睛從加厚的眼鏡片下，直直地看着馬悅臉上那個存在感極強的創口貼。
馬悅盯着他看了兩秒，終于認出這小胖子是誰來：“呦，小胖，你也在14班。”
話沒說完，馬悅已經走了過來，一腳踢在了小胖渾圓的屁股上。
“給我往裏去點，你快少吃點吧，這一個人占兩個人的座，得虧我瘦。”
小胖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終究還是拿着書包，委屈地挪到了裏邊。
“你這個母夜叉，這臉到底是怎麽了？”
“沒事兒，被蒼蠅叮了一口。”
小胖：……
馬悅似乎還沒發現背後的林墨，她一臉嫌棄地看了眼，正拿着奧利奧往嘴裏塞的小胖，順便從包裝盒裏抽出一片塞到自己嘴裏。
林墨看到小胖霎時變得憤恨的圓臉，才哭笑不得地開口：“馬悅，人小胖說這是他的早飯。”
小胖立馬扭過頭來，使勁點了好幾下頭。
“我去！林墨你也在！我一定是被那幫孫子砸暈了，竟然沒看見你。”馬悅嘴裏還嚼着餅幹，話說得含混不清，“我跟你說，小胖說的話千萬不能信，他一天能吃十頓飯，也不差這一口。”
正在塗眼睫毛的張小魚翻着白眼看了一眼氣呼呼的小胖，使勁忍住了手抖加爆笑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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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仔細觀察了一番那個小創口貼，直覺問題不大，可還是擔憂地問了句，“你臉沒事兒吧？會不會留疤？”
“嗨，沒事兒，就是劃了一道，過兩天就能沾水了。”
“你已經上高二了，不能這麽虎了，還記得咱們張超教官是怎麽說的嗎？”
“得得得，林墨，我發現你這絮叨功力，快趕上我爸了。”
“好，我打住，你自己注意。”
馬悅這才收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看着眼前清秀的女孩子，淡淡道，“別擔心，我有數。”
林墨輕輕捏了捏馬悅健全的右半邊臉，才放寬了心，淺笑着低下頭去繼續看推理。
“對了，小墨墨，我還沒自我介紹完呢，我不叫小胖，我叫劉夢龍……”
小墨墨……林墨突然覺得頭皮發麻，将手裏的書蓋在桌子上，直起了腰來。
“小胖，這個小墨墨這個稱呼……是不是有點惡心？”
林墨還從來沒有聽過除了歐陽以外的人這樣叫過她。
“還好啊。”
“附議！”
“加一！”
林墨絕望地看了一眼各忙各的，還不忘背叛自己的張小魚和馬悅，絕望地癱在了桌子上。
“小墨墨，其實我高一就見過你，你還記得嗎？”
林墨趴在桌子桌子上，不可思議地看着小胖的大臉，卻沒有什麽印象。
“不好意思啊，小胖，我不太記得了。”
“你當時正和一個男生，讨論屈原是不是gay，我正好路過，你還朝我笑了一下呢，竟然不記得了。”
“哦！我想起來了。”林墨從桌子上彈起，記憶裏的小胖子和面前的人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原來是你！”
“對啊，我回去仔細研究了一下史料，發現這件事還有待商榷……”
“小胖，住嘴！扭過頭來！”
馬悅及時制止了小胖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回頭和林墨悄悄地來了句，“這丫是歷史狂魔，說起來沒完沒了，姐救了你一命，不用謝。”
語罷還不忘使勁拍了拍林墨的肩。
好像清塵不在身邊的日子，也沒有想象中的難捱，林墨慶幸自己的周圍有這樣一群古靈精怪的同學，好像那些本應該被莫名其妙的情緒塞滿的閑暇時光，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開心所替代。
就算她還是不知道怎麽處理和清塵的關系，怎麽樣直面自己的一廂情願，可是因為沒有很寂寞，才沒有顯得更可憐。
朋友，在一定程度上，是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第一節語文課後，全班同學都昏昏欲睡地倒在桌子上，極個別勇士正準備用大劑量的速溶咖啡續命，林墨便猝不及防地被馬老師叫去了辦公室，和她同去的另一個同學，是姚遠。
林墨的座位靠近教室門口，她擡頭看了一眼正準備起身的姚遠，發現對方也正朝她看過來，便先一步走出了教室，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沒來由的，想要逃離。
姚遠的個性，似乎和溫洛有些相似，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但是真正給人的感受卻千差萬別。
林墨只是覺得溫洛臉很臭，總是很落寞，甚至有時候看着他單薄的背影，還會有些莫名的心疼。
可是對于姚遠，她更多的是恐懼，就算在這樣窗明幾淨的教室裏，她還是輕而易舉地感覺到這個人的寒涼和陰郁。
終究還是男女有別，沒走出多遠，姚遠就不疾不徐追平了林墨的腳步，他雙手插兜，走到了她的身側。
“你很怕我？”
林墨腳步猛然挺住，頓在原地。
走廊裏，來來往往都是接水或者上廁所的同學，沒有人聽到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尾音上揚，好似帶着詭異的溫柔。
他微彎着腰，嘴角甚至噙着笑，如若不是這樣的四個字，這種姿态和語氣，更像是暧昧的低語。
你很怕我？林墨無視狂跳的心髒，快速向前走了一步，站定在他面前半米遠的地方。
“我們……我們認識嗎？”
林墨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姚遠終于直起腰，斂去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看起來還算淡定的女孩子。
雖然她忍不住發抖的手指，出賣了她，可姚遠還是頗為贊賞地挑了下眉。
比起他那個，動不動就戰戰兢兢的同桌，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罪惡的基因源遠流長，可是林墨，我不會傷害你。”
“你到底是誰？”
“想知道為什麽嗎？”姚遠并不理會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只是我，和別人沒有任何關系。”
“小墨？你怎麽在這裏？”
清塵走到四樓的拐角，就看到了劍拔弩張的兩個人。
飛速朝兩個人走過來，清塵将林墨擋在了自己後面。
七八米的距離，幾秒鐘的時間，已經足夠讓清塵縷清前因後果，想必這就是那個男生。雖然周身氣質清爽幹淨，他看着小墨的眼神卻複雜難解。
清塵了然，拿捏好分寸，将對面和自己塊頭差不多的人推出去半米遠。
“欺負女孩子？是不是不太光彩？”
似乎沒料到清塵出手，姚遠踉跄了幾步，才堪堪站住了腳。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下對面俊朗的男孩子，以及站在他身後，眉頭緊鎖的林墨，不以為意地整理了下被清塵弄皺的襯衫。
“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
清塵在他低頭的瞬間，不由自主地将眼前的少年和多年前，在孟叔叔辦公室看到的案卷上的中年男子，聯系起來。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眉眼，還有因為低頭而垂下去的五官，像極了那個中年的罪犯。
姚遠饒有興致地擡起頭來，貌似相當期待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清塵将身後的林墨拉到身旁，不顧周圍來來往往的同學，緊緊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清塵，我沒關系。”
林墨使勁回握住清塵有力的手，她心裏的猜測因為清塵的話證實了七八分，現在只差蓋棺定論。
“姚先行，你的父親，我在警察局見過他的照片。”
林墨的手心泛出冷汗，清塵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将手握得更緊。
“呵。”姚遠輕笑一聲，探究的視線在清塵的臉上逡巡，“你又是誰？”
“五年前的6月1日，那個大難未死，被林叔叔救下來的男孩子。”
“原來如此。”
姚遠頗為意外地點了點頭，情緒并沒有任何的起伏變化，好像他們在讨論的是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
清塵有強烈的一拳揮上去的沖動，作為一個心理正常的人，難道不應該表達一下歉意嗎？尤其……他面對的還是林墨，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心。
可是理智還是告訴他要克制自己的情緒，畢竟當年他也只是個孩子，他父親的罪行，怎麽也算不到他頭上。
“我們不能要求你為你爸爸的所作所為道歉，但是請你日後再也不要找林墨的麻煩。”
清塵說完，拉起林墨的手就要走，卻被林墨輕輕地拽住。
“清塵，我有句話要告訴姚遠。”林墨擦掉眼角的一滴淚水，回過頭來，憐憫地看着那個陷在陰影裏的男孩子，“無論你和我，都不應該生活在過去的陰影裏。”
過了好久，姚遠才從牙關裏擠出一句話：“他毀了你的家，你就不恨他嗎？”
“恨過，可是現在不恨了。”林墨将手從清塵手裏掙脫出來，重新握住，十指相扣，“要愛的人那麽多，抽不出空來恨了。”
那一天，姚遠盯着他們兩個人離去的拐角看了許久，直到上課鈴響起，都沒有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
☆、Chapter 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