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算

桌子上的那支蠟燭燃盡了，燭火滅了，屋子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李二狗站在黑暗中對着床那邊的方向說道：“小姐，天不早了，您先睡吧！”

這間屋子就一張床，昨天她沒有注意到李二狗他睡在了哪，現在說起這個，林惜月開始有些緊張了。

當她抓着手忐忑地等李二狗走過來跟她一起睡的時候，李二狗又開口了，“小姐，您要是有什麽事就叫我，我就在這個屋子裏。”

“你睡哪啊？”，林惜月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睡地上就好了，小姐不用擔心，我睡得習慣的。”，聽見林小姐這樣關心他，李二狗心裏美極了。

夏夜，無休止的蛐蛐聲和遠處傳來的陣陣蛙鳴代替他們的話語填滿了整個屋子。

李二狗拿了個麻布袋鋪在地上，縮着身子躺在上面心裏久久不能平靜，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他怕睡着了，夢就醒了。

“李二狗，你睡了嗎？”

與李二狗一樣，林惜月也睡不着。不過與李二狗的不同是，她心裏裝着許多沉重的事，讓她煩惱得無法睡着。

“沒有，小姐有什麽事嗎？”，李二狗猜測她可能是想起夜了。

“我睡不着，想跟你說一會兒話。”，林惜月知道自己的一部分煩惱來自于這個一心一意想着她的李二狗，要想讓心靜下來，她有些話還得問明白他。

“我也睡不着，小姐有什麽話就說吧，我陪你聊下去。”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這是她最擔心的事情，李二狗的事跡她也略有耳聞，有時候家裏雇傭的長工或短工會在一起閑聊，她呆在房裏也能聽到一些聲音。偶爾他們會說起李二狗，是既可憐又可恨。

以前，她跟李二狗沒有任何交集，所以她可以不用在意李二狗是個怎樣的人，也不用知道他接下來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可現在，她的人生似乎與李二狗的人生綁在了一起，她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心思了。

其實李二狗的心思很簡單，只要能讓林小姐開心，他什麽也願意去做。他想做的，只是讨好她而已。在她面前，他卑微如塵土。他渴望得到她的垂青，更加渴望得到她的愛。

“小姐，我昨晚一夜沒睡，在房裏坐了整整一夜，也想了整整一夜。”

他想了很多很多，不管是哪種計劃，他的未來都希望她能陪在她的身邊，那才是他計劃這些的意義。

“我快十九歲了，村裏像我這個年齡的男人都有了老婆孩子了，家裏也多半有個大房子。而我，一直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守着這間老屋子，也從沒想過找個女人生孩子。本來覺得這日子也就這樣，拼死拼活累一天是過一天，混吃混喝也是過一天。我活着沒有什麽盼頭，就像門前那棵又矮又醜的桂花樹，沒有人期望它能結果子，也沒有人覺得它哪裏好看，偶爾開了小小的花，讓人聞到一陣撲鼻的濃香了，人們才會想起它。我就是這樣，沒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也沒有什麽在意的東西，無依無靠也無牽無挂，名聲于我而言沒有什麽用，只求活得開心樂個自在就好。可遇見了小姐後，一切都不同了，我的心從此有了牽挂，小姐您是我想用一輩子拼命去守護的人。”

當然他與桂花樹是不一樣的，桂花樹起碼香的撲鼻，惹人喜愛，可他是惹人厭的。這話他不想在林小姐面前說，他的形象已經夠差了，所有人都在嫌棄他，他不能自己再貶低自己了。

聽他說了這些，林惜月對李二狗的看法又有了一些變化。本以為他這個人一定是沒心沒肺的，平時也只是想着混日子偷懶。可他剛剛說的那些，似乎并不是這樣。一個真正只想着偷懶混日子的人是說不出這樣發自肺腑令人動容的心裏話的。她知道，李二狗在剛出生的時候喪母，年幼時又喪父，所以沒有人教導他該做一個怎樣的人，也沒有人關心他想什麽。

一個孩子，獨自一人承受這樣的苦難，變得沒有教養也在情理之中了。被人唾棄，不是他的錯，有時候是命運使然。

“李二狗，我……”

林惜月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麽，她覺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了他這樣熱烈的愛，也不值得讓他賠上一輩子。為什麽他偏偏會看上自己呢？會不會他現在的想法只是心血來潮呢？

檢驗一個人是否說的是真心話，或者他是否真的如他所言那麽愛你，是需要時間的。

林惜月所不知道的是，她在林家村的存在是多麽的引人注目。

在她不被人見過之前，村花小翠是村裏所有男人的幻想對象，從十幾歲的年輕小夥子到孩子都生了的成年男人，在沒人知道的夢裏，他們對小翠做着各種幻想。可她出現後，便成了碾壓小翠的存在。見過了她，那些男人的夢中情人立馬就從小翠變成了林小姐。

既是因為她的模樣，也是因為她不可觸及的存在。她的身份，更添了一份朦胧感。

此時此刻，在大家眼裏，李二狗對林小姐的愛似乎跟村裏其他男人沒什麽兩樣，不過都是沖着她那張臉罷了。

不，不是的。他第一次見到林小姐便對她一見鐘情了，接下來無論什麽時候再看到她，他的心都如同第一次見到她那樣悸動。這樣的感覺是用言語說出來的，深沉的愛也無法只用語言來表達。或許，真的只有時間能讓林惜月明白這件事。

“小姐，我打算明天就去找林木匠學木工，接下來的日子，我不會像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那樣了，請您相信我，我會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李二狗，你不要再叫我小姐了，叫我惜月吧！”，遲早都得習慣的，不是嗎？

這已經是林小姐第二次要求他叫她的名字了，惜月，惜月！

“惜月，不管什麽時候，你有任何要求我都答應你，但是，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一件，就一件事。假如，假如你不願意的話，可以當我從來沒有提起過，是我太貪心了。”

他都沒有将那個要求說出口，就害怕她不會答應而不敢說出來。

“你先說出來聽聽，你不說，怎麽就知道我不會答應你呢？”

還是林小姐給了他勇氣，他才鼓足勇氣将那個要求說出來，“小，不，惜月，你能答應我一直呆在我身邊嗎？只是呆在我身邊就好，什麽也不用你去做，我絕不會為難你幹什麽的。”

原來是要她一直呆在他身邊啊！其實，她現在還有哪裏能去呢！地主的親戚，當然也是地主了，他們不是大地主，就是小地主，再破落一點的也是富農，現在聽風便是雨的，肯定也被打成地主一類了吧！總之，有錢人總是喜歡跟有錢人走在一起的。

她的家沒了，她外公那邊肯定也是一樣，其他稍微遠一點的親戚，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所以，現在這個局勢，她還有哪裏能去投靠呢？她不就剩下了留在他身邊這一個選擇嗎？

“嗯~”

她這是答應了，也是不得不答應。

畢竟，她從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現在沒了底氣，只能沒有骨氣的依附于他人了。

她這一聲，是李二狗有史以來聽過的最悅耳的話語。雖然他這幾天都沒怎麽休息好，而且今天白天還趕了那麽久的路，腿腳酸脹得很。可有林小姐陪在身邊，他就渾身充滿幹勁，身子似乎也沒有那麽疲憊了。有她在，他做什麽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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