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田

李酬勤學手藝這件事，總算是落定了。

只是與林春和相比，李酬勤的劣勢實在太多。按理說，做木匠的學徒是不能成家的，可是李酬勤他家裏已經有了一位名義上的妻子，雖然外人并不知道他們只是表面夫妻，但是自那日在祠堂裏林夫人将女兒托付給他的那一刻起，在林家村村民眼裏他們就是夫妻了。

已經成家這件事，對他的影響确實大了點。雖然林木匠的條條框框沒有那麽多，但是也挺嚴格的。要想學好手藝，是得留住在師傅家的，為了體現尊敬師傅，還得盡心伺候他的起住。可李酬勤他想着家裏那位林小姐，寧願回家睡地上也不想留在林木匠家裏，他想着，反正這裏還有一位林春和來伺候林師傅，等他白天早點來，多出點力就好了。

林木匠也不是那種老古板，拗不過他又看在張大山的面子上，就随他去了。最主要的是他對李酬勤并沒有抱多大希望，憐惜他想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才收了他做學徒。至于以後教他手藝這塊，就看他自己想不想要了。假如他真的是下定決心了，不用他說什麽，他自己也會上心的，強迫無心之人的事，林木匠是不願意做的。機會給他了，接下來能弄成什麽樣子就靠他自己了。

拜過了師傅，李酬勤就回家了，林木匠約定的是從明天開始到他家去學藝。今天給他們一天時間收拾東西，明天搬到他家去與他同吃同住。李酬勤是不搬過去的，所以這一天空閑時間就是給林春和的了。

回家之前，林木匠還送了他幾套衣服，這是行規，跟着師傅做事，學徒是要統一做工的衣服的。

師傅只是受了拜師禮，就付出這麽多，又是管吃住，又是送衣服的。可天下哪有這麽美的事，林師傅付出這麽多，他的學徒們自然也要拿出回報的。這回報便是學徒期間的工錢都歸師傅所有，出師後一個月內的工錢也都要給師傅。

這些條件都是行業默認的，李酬勤拜師的時候，林木匠也跟他說清楚了，這個條件他是必須得答應的。所以這三年零一個月內，他只能在林木匠那裏學到手藝，錢幾乎是拿不到的。

本來學徒都是沒有成家的，吃住又都跟着師傅，衣服也是師傅發，這樣的條件他們也是能答應的。可憐李酬勤，吃住自己管，家裏還要養一個女人。沒有經濟來源的他，既要把身心力氣放在學木工這邊，還要想着怎麽養家糊口。

抱着衣服回了家後，李酬勤遠遠的就看見林小姐在門口正瘸着腳提了一桶水打算漿洗衣服，便快步跑過去幫忙。

林惜月彎腰往木盆裏倒水的時候見到木盆裏的水中映着一個黑影子，便擡頭看了看，是李二狗，哦不，是李酬勤了。

他穿着一套嶄新的黑色中山裝，許是穿着新衣服，整個人昂首挺背，顯得頗有精氣神。他的頭發也理過了，原來亂糟糟的頭發變得整齊起來，清爽幹淨，這個時候她終于注意到他那張臉了。

眉清目秀，明眸皓齒，此時臉上還帶着溫和的笑容，是一個陽光少年的模樣。

因為很少曬太陽，他的皮膚要比村裏大多數人要白，平時穿着破布衣裳，又滿腳泥點子，大家也就忽視了他的這個膚色，現在換上了肅穆的黑色中山裝，好好打理一番，竟有幾分驚豔。

“我來洗吧，你快回去歇着，累壞了，這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呢！”，李酬勤攙扶着林惜月進了屋子。

他身上這身衣服也該換下來了，本來張大山就只借給他穿一天的，他該早點洗幹淨了送回去。

在他脫衣服的時候，林惜月一直好奇地盯着他看，實在是因為他的變化太大了，讓她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李酬勤解了幾顆扣子後，突然醒覺現在屋裏還有個女人，慌忙停下了手，扭頭一看，林小姐正盯着他看，眼神帶着好奇與贊賞。

林小姐的這個反應讓他很開心，不過，在小姐面前脫衣服是不妥當的，而且他不想讓她看見他身無二兩肉、瘦不拉幾的肌體。

看來，家裏得弄出隔間了。可屋子就這麽大，在裏面加堵牆是不行的，還是在外面砌個小土屋好了。

李酬勤沒有換下身上的衣服，他替林小姐洗好她昨晚換下的衣服後，就拿着自己破布衣裳去找張大山了。

在張村長的家裏，他換上了自己的破布衣裳，又替張村長洗幹淨了他的衣服才回家。

走之前，張村長囑咐他下午再來一趟，林家村要開始分田地了，今天下午每家都要派一個代表過去村長家裏。

這樣也好，跟着林木匠拿不到工錢，自己有塊地種些東西也算是好的，總歸是有個正經來源替林小姐倒弄吃食了，只是可能會累了些。幸好他現在正值盛年，年輕力壯，苦點累點也是能捱得過去的。

回家的途中，他又去找了周大夫賒了賬給林小姐求了紅花油。說是賒賬，其實周大夫壓根就沒想過讓他還，都是可憐林小姐，才好心贈藥給他的。

到了家，他沒有立即将紅花油交給林小姐，而是将屋裏屋外收拾了一遍。這樣一來，原來擁擠的房間變得寬敞了一些。天天睡地上也不是個辦法，因為剛鬥完地主，很容易就能撿一扇門回來。

這樣先湊合一段時間，等他學了木工活，再倒騰一下就好了。

“酬勤，你今天上午是去拜師了嗎？”，林惜月坐在長凳上看着他屋裏屋外忙進忙出，想給他搭把手卻被他拒絕了，一個人閑坐在那裏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便想跟他說說話。而且，她一直呆在屋子裏，悶得慌，跟他說說話也能解解悶。

“嗯~林師傅他答應了，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去李師傅家學習木工了。”，這事他回來的時候忘了跟林小姐說了，林小姐現在突然問起他才記起來。

“挺好的，恭喜你了。”

“我以後可能只有晚上才能在家了，惜月你一個人在家要緊嗎？”，最重要的事是她啊！比起學藝，他更在乎她能不能适應一個人在家。畢竟她以前是千金大小姐，是被人伺候着長大的，現在離了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适應的過來。

他中午肯定是要留在林師傅家的，到時候誰給她來做午飯，他不在家，家裏有什麽事她該怎麽辦，找誰去幫忙？

“我現在又不是什麽嬌貴的大小姐了，你不用擔心我的，遇上什麽事我自己能應付的過來的。”，吃苦耐勞是林家世代的優良傳統，受林老太爺的影響，林惜月雖然在閨閣裏養得嬌氣了點，但是離了富賈之家，她很快就能适應過來。有什麽東西不會的，就去學嘛！人活着，總不可能萬事都是順心如意的。

“對了，下午我要再去張村長家一趟，大概能分到些田地。”，既然林小姐主動開口了，他也就主動找話題跟她談下去了。

“咱們家也有田地分的嗎？”，林惜月有些驚訝，她以為那些人鬥倒了地主是想霸占地主的田産，沒成想那些人竟然真的會将收來的田地分給百姓。昨天他們送東西過來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們是想籠絡人心呢！

李酬勤不敢在林小姐面前提劉專員，這些都是劉專員的意思，說是縣裏的安排。倘若林小姐聽到了劉專員這三個字，肯定又要想起那些傷心事了。

“嗯，每家每戶都有的，張村長說了，分法會很公平的。”，他只說是張村長，卻不提張大山這個名字，剛剛他可是聽到林小姐說的是咱們家，好不容易林小姐把自己當一家人了，他才不要在林小姐面前提張大山呢！

“挺好的！”，他不提劉專員，她就不知道這些是誰的意思嗎？其實仔細想想，她恨劉專員又有什麽用呢！大勢所趨，誰來也一樣，沒有劉專員，也會有什麽李專員，王專員。

跟林小姐說話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中午了，他做好一頓簡單的飯，兩人一同坐在方桌上吃飯，看着坐在一旁的林小姐，李酬勤也忘了碗裏吃的是什麽東西了，反正在林小姐面前，吃什麽都一樣。吃糠咽菜也好，大魚大肉也好，都不如有林小姐陪在身邊。

下午李酬勤很早去了張村長家裏，他到的時候，張村長家的院子裏，屋裏，門外都擠滿了人。大夏天的，要熱死個人，莊稼漢擠在一起，打着赤膊，所有人的汗水混在一起，嗯~是“夏天的味道”。

雖然裏面又熱又悶，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子汗馊味，但是現在進行的可是一件大事，他們要分到屬于自己的田地了，不僅不用交租金，地裏收獲的糧食還都是屬于自己的。這是一場屬于農民的盛世，在場的每個人都萬分激動。

李酬勤分到的田地不算好也不算壞，不過他還挺高興的。

想回家将這個好消息告訴林小姐的時候，他在路上遇到了幾個二流子，以前他們在一起混過的，只是這些天李酬勤一心想着林小姐，忘了他們。

“二狗子，你到理過頭發啊！還蠻好看的，哪來的錢啊？”，張農育看到以前的李二狗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昂首闊步的走路姿勢已經将他與他們劃了一道分界線。

對着他們，李酬勤沒有什麽顧慮的，“好看吧，我也覺得好看，是問別人借的錢。”，他沒有說是張大山帶着他去理的發，因為怕他們幾個混崽子去找張大山占便宜。他知道張大山心腸軟，誰的忙都願意幫，要不然這樣勤勞又能吃苦的人為啥現在家裏還一貧如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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