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幻想

是挺冷的, 自入冬以來,李酬勤每天晚上都凍得腿腳發寒。早上起來,腳趾頭都凍僵了。幸好他這幾個月在林師傅那裏幹了那麽久的體力活,身體得到了鍛煉, 身體素質也比以前好多了, 原來的細胳膊細腿現在也變得粗壯有力了,這才能讓他捱過入冬後的這幾個月。

但是對着林惜月, 他沒有說實話,“不冷的,一點也不冷,這床被子很暖和的, 而且你看,我身上還發着熱氣呢!”

林惜月本來想叫他過去跟她一起睡,但是他這樣說, 叫他一起睡覺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那我們換一床被子吧, 你睡我這床被子,我的被子暖和,睡着也舒服。”

“不用了, 我這個睡着也很舒服,不早了, 你快睡吧,待會兒到時間了我還要起來放鞭炮呢!”

說完李酬勤就鑽進了被子裏, 讓林惜月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其實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 她都能看到李酬勤凍得腳直打哆嗦, 但他什麽都不說,像沒事人一樣,燒火做飯,去林師傅家做工。時間久了,身子再好也吃不消的。

第二天村裏來了舞龍的人,繞着祠堂轉幾圈,圖個吉利。有時候就算你不去請人來舞龍,他們也會自己過來的,來了你還不能趕,一定要給他們錢才行,不然這一年村子裏的好彩頭就要變黴頭了。

晚上張村長還從外面請了戲班子,唱的是一曲《五女拜壽》。以前林惜月過年的時候,除了去親戚家拜年,就很少出門,這是她第一次跟着這麽多人一起看大戲。

林家村的人幾乎都來了,有的人自帶了小凳子,嫌麻煩沒帶凳子、椅子的人,就只好站着。小孩子們拿了壓歲錢,又能吃上糖糕,還能看戲,整天都活蹦亂跳的。

李酬勤帶了一條長凳,早早地就占了前排的位置,看戲的時候,他就替林惜月剝瓜子,見她冷了,就替她把手搓熱,兩個人這個時候竟有幾分新婚夫妻的樣子了。

旁邊的人将他們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村裏就又要流傳起他們兩人的八卦了。特別是有些得不到丈夫疼愛的婦人,看到林小姐失了勢,還能有男人護着她、寵着她,心裏嫉妒極了。以前還以為她跟了李二狗,這輩子就毀了,沒想到李二狗變成了李酬勤,兩個人還好好的過起了日子。

有些男人因為多看了林惜月幾眼,回了家他們的妻子就開始發作脾氣,因此林惜月什麽也沒做,就招了一些女人的記恨。有時候,在貧瘠的地方,稀缺的美貌也成了罪惡。

因為林惜月都跟了李酬勤幾個月了肚子都沒有動靜,有些被豬油蒙了心的女人就在暗地裏說那個林小姐中看不中用,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特別是家裏男人不好的,稍有不順心就要把林小姐拿出來說一頓,還說林小姐是個放蕩的女人,瞧她那個狐媚樣子,趁着她丈夫李酬勤白天不在家的時候,就在村子裏偷漢子,勾得那些男人都失了心了。

有時候,林惜月去村裏唯一的那一口井打水,聽到有人這樣在說她,氣得嘴唇都咬破了。回了家,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被李酬勤看到了,問她她也不說,李酬勤到外面一打聽,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了,就找上門将那些說林小姐壞話的女人都教訓了一頓,後來她們才不敢再當着林小姐談論她了。只是從此,李酬勤每天都會看一遍家裏的水缸,将水缸挑滿水才會安心地出門,林惜月也就不用再提着桶去井邊打水了。

李酬勤沒有告訴林惜月這些,但是林惜月能感受到身邊的變化,她的心裏還是感激他的。一起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半年了,林惜月心裏默認李酬勤是自己丈夫了,給他好幾次暗示,他都依舊像以前那樣客氣,甚至寧願凍着也不跟她睡一張床。

林惜月不知道為什麽,但李酬勤對自己的好從來就沒有變過,她也就随他去了。

不過對于李酬勤而言,這一年是最有年味的一年,他有了一個溫馨的家,家裏原來牆上的破洞被補好了,屋頂的瓦片也修葺過來,已經不會在下雨天再漏雨了。

以前家裏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到了過年,他就只能看着別人家的煙囪冒熱氣,也只能聞聞別人家的菜香味,看着人家整整齊齊一家人開心地圍坐在飯桌前吃團圓飯。而他的家,四面漏風,下雨的時候屋裏也濕噠噠的,他只能一個人縮在被窩裏,做着大口吃肉還有人伺候的美夢,只是夢一醒,就什麽也沒了,睜開眼,屋子還是那個破屋子,鍋裏,一滴米也沒有,風吹得他的那扇破門吱呀吱呀的響,他的心裏也拔涼拔涼的。

現在好了,家裏該有的東西都有了,雖然還是沒能吃上肉,但是他現在有心上人陪着。他的心上人,溫柔有禮,看着她,就什麽煩惱也沒有了,聽到她說話,心裏也甜蜜蜜的,這比吃肉還要開心。

而且他的心上人已經沒有像剛開始見到自己的時候那麽讨厭自己了,甚至她現在已經願意接受自己了。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還是給不了她幸福。貨郎來賣小飾品的時候,他連一朵頭花都買不起來送給她,而且,他都沒有給她一個風光的婚禮。

別人家結婚的時候,都是敲鑼打鼓、張紅挂彩,還會挨家挨戶送喜糖,可他,什麽也給不了她,只能勉勉強強維持生活。有時候,家裏沒菜了,還要辛苦她去挖野菜吃。她一個大小姐,跟着自己,把那雙白嫩的手都磨得粗糙了,冬天太冷了,還生了凍瘡。

正好這些日子有人殺豬,他就去求了一點豬油給她擦手,不讓她再碰冷水,家裏的家務活,他一有空就搶着幹完,這樣過了一頓時間,她的手才好了。所以在外面看戲的時候,怕她凍瘡複發,他會把她的手捧到手心裏,對着呵熱氣,再把她的手搓熱,這才能放心下來。

林惜月偶然間也看到過一次殺豬的場景,她早起解手的時候,碰巧聽到豬掙紮嚎叫的聲音,好奇發生了什麽,就循着聲音過來看了一眼。

只見大清早的,空地處圍了一群人,原來是在殺豬。

因為要過年了,家裏養了豬的,就會挑最肥的幾只宰了。殺了豬他們給自己家留下一些夠吃的豬肉,剩下的就都拿去賣錢。

他們殺豬一般選在天還未亮但快要亮了的時候,用大燈照着,那時候大家哈一口氣都能清楚地看到白霧。

有的孩子沒看過殺豬,早早地就揉着朦胧的睡眼爬起床去看,豬的四肢蹄子被綁了,倒吊起來,先取血,然再剖肚子,豬不住地嚎叫甩動身子,小孩子們在一旁看着緊張又刺激,心裏還有些害怕那只豬會掙脫開綁住他的繩子,下了地四處亂拱人。

不過林惜月見不得這樣血腥的場景,那太恐怖了。有時候,不光豬的命運是任人宰割,連不走運的人也是。

經過這一次,林惜月再也沒敢看人宰殺動物,就算以後家裏養了雞,她也不敢去殺,連魚她都要拜托李酬勤來處理。這也就是她能這樣,換做林家村其他女人,要是沒有殺雞剖魚的勇氣,是要被人笑話的,他們的丈夫還會嫌棄她們沒用。

而林惜月有李酬勤在,做什麽都不用自己操心,她不敢殺雞,李酬勤會幫她殺,她不敢剖魚了,李酬勤抓了魚回來,就自己先處理好,省了她不少功夫。

大年初一晚上看完了那場戲,他們倆就相擁着回了家。

林惜月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子,回了家她的感情也還沉浸在剛剛那出戲裏,《五女拜壽》裏有一出演的是一個落魄的女兒在雪天裏讨飯,戲臺子上既是在演別人乞讨,戲子自己也在向人讨要錢財。這是約定成俗的慣例了,有人讨個吉利,身上有個一分錢兩分錢的,就會給他,有的人闊氣點,就給個幾毛錢。李酬勤身上是沒錢的,不然他肯定也會為了安撫林惜月的情緒上前往那個戲子碗裏扔幾個錢了。

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李酬勤突然發現自己床上的被子都沒了,左右環顧一圈,他的被子都到了林小姐的床上。

當着林小姐的面,他又抱着那床被褥要将它抱回自己那張床,林惜月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李酬勤心虛的很,讪讪地笑道,“我睡相不好,不早了,快睡吧!”

林惜月沒有理他,關了燈就睡了,留李酬勤一個人抱着被子站在黑暗中反省。

唉~他哪裏是不想靠近她呢!要是真跟她睡一起了,他可不能保證自己能把持得住,現在家裏這個情況,有了孩子是件麻煩的事情,至少現在,他還不能碰她,起碼要等到他有了穩定收入後,才能想這種事。

說到孩子,林老太爺那個時候說要讓他和林小姐生的一個孩子跟林小姐姓林,那麽叫什麽名字好呢?

李酬勤蜷縮着身子,興奮地想了一晚上,把孩子的名字,還有長大後每一歲要送他什麽東西都想好了。

名字他想了四個,分別是林家和、林嘉和、林嘉興、林嘉欣,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給他們取這些名字,最好這幾個名字都能用上。

孩子還小的時候,就給他做一個搖籃,等他大了,就帶他去抓知了,抓螞蚱,還要給他編裝螞蚱的草籠子,長大點,給他做彈弓,木劍,還給他做小推車。小時候他看着別人玩過的東西,他都要給他的孩子做。不過,這些好像太活潑了點,要是女玩這些,性子會很皮的,萬一長大了跟大妞妹子一樣,就嫁不出去了,女孩子還是跟林小姐那樣才好,文文靜靜的,又知書達禮,這才讨人喜歡嘛!要是真生了女娃,一定要讓她和她娘多學學,她娘,孩子他娘,想想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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