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往昔

這樣想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就感冒了。

剛開始還只是打噴嚏，到後來腦子就昏昏沉沉的，幹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手上在幹什麽。

喝過了姜湯, 也還是頭痛, 坐在火盆旁烤火的時候，看着他這副病恹恹的樣子, 林惜月終于忍不下去了，拉着他去找了周大夫。他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像是踩在棉花上，摸了摸額頭, 竟然病的更重了，他這是發燒了。這個樣子哪裏還能受得了風吹，林惜月把他留在家裏, 催他上了她睡的那張床, 給他蓋好被子就一個人出去找周大夫了。

現在大過年的，大家都在開開心心過年，手頭攢了點小錢的就聚在一起打打牌, 不然就用石頭圍成一個大火堆，一群人坐在火堆旁嗑瓜子聊家常閑話。

這個時候, 都不知道要哪裏去找醫生，林惜月在村子裏找了一圈, 才在一戶人家找到在烤火的周大夫。

他們沒有錢, 幾個月前向周大夫買藥賒的賬到現在都還沒有還, 周大夫看到林惜月就知道這次又是要倒貼問診了，他的臉上不太高興，大過年的就只出不進，晦氣！

林惜月臉皮子薄，但是這個時候為了李酬勤她還是腆着臉向周大夫求了藥，回了家，給李酬勤熬了藥，在床邊守了他一天，到了晚上他的腦子才清醒過來。

這半年來，他實在太累了，每一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忙完了家裏的活又要去林師傅家做工，累了一天回家，還要照顧林惜月。這麽忙了，他還是沒有放棄學習，到了過年了，終于放了幾天假，沒成想還沒好好休息幾天，就病倒了。

這也好，要是不生病，他肯定又閑不住了。

以前都是他在照顧林惜月，今天換成林惜月照顧他，感覺還挺不錯的。

“餓了吧！你今天一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我給你煮了面了，快起來吃點東西。”，林惜月給他煮了一碗雞蛋面，面條上面撒了蔥花，碗底還埋了一個荷包蛋。

“你吃過了嗎？”，李酬勤接過碗，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她有沒有吃過。

“你先吃，鍋裏還有，我待會兒會自己去盛。”

聽到鍋裏還有面，李酬勤才放心下來，他記得家裏的面沒有多少，總不能他吃面，讓她媳婦喝粥吧。

這碗面還挺好吃的，比起林惜月第一次做的飯，手藝長進了不少。

當李酬勤吃到碗裏的那個荷包蛋的時候，不由得想起剛把林小姐帶回家的時候，她淋了一晚上雨，又穿着濕衣服睡覺，然後發了高燒，那時候，他也給她煮了面條，弄了荷包蛋。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兩人換了角色，被照顧的那個人變成了自己。

兩人吃過飯後，林惜月燒了熱水要洗碗，被李酬勤搶着洗了，說是怕她再生凍瘡。

林惜月搶不過他，只能站在一旁說：“洗碗的水是我燒的熱水，哪能生凍瘡啊！倒是你，病的這麽重了，還硬撐要下床洗碗，要是病再加重了，我可不會再去替你拿藥了，你就自己挨吧！”

話是這麽說，可林酬勤知道她這是在關心自己，其實，生病也挺好的，能看到自己是被人愛着的。不過，被照顧了一下就好了，怎麽能累着自己的心上人呢，知道人家心裏有自己就得了，哪能一直消耗人家的感情。說道理，他還是怕自己太沒用了，有一天，林惜月終究會離開他的。雖然他在村裏教訓過不少人，可他知道，自己這麽窮，再強勢也強勢不起來，該惦記的還是會惦記，努力了大半年了，竟然只是勉強能維持生存，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啊！

李酬勤咳嗽了兩聲，然後裝作沒事一樣笑着對林惜月說：“我身子哪有那麽差，你忘了，我以前過的日子還不如現在呢，還不是照樣活蹦亂跳的活到了現在。倒是你要注意點才行，看到你的手，我就心疼，怪我沒用，才讓你操勞家務傷了手，我卻連蛤蜊油都買不起送給你。”

林惜月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生過凍瘡後留下的疤痕，還有被劃傷過的痕跡，更多的當然是繭子，她輕笑了一聲，将手放下，淡然的說道：“窮人就該有個窮人的樣子，只要我們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要那些幹什麽呢，反正我也是會老的，這雙手，這張臉，也會布滿皺紋的，現在只是一些繭子而已，又有什麽關系呢！有那個錢買蛤蜊油，不如留着買點糧食。”

想當年，蛤蜊油這樣的東西，她是瞧不上眼的。在她的梳妝臺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脂粉，香粉蜜、美發霜、雪花膏、爽身粉、香水、發油……，那時候，她都是挑着洋貨用，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當然除了打扮，她還會吃些燕窩之類的東西進補，一雙手又白又嫩，臉上的肌膚也滑嫩得很。只是這些，都是過去式了。現在每天想着的都是怎麽填飽肚子，哪還有那個閑工夫去想那些東西，最主要的，還是沒錢，那些東西離她太遙遠了，哪怕只是想想，也覺得不切實際。

“都是我沒用，要是我能掙到錢，你就不用受這麽大的苦了。”，像要是她不跟着他一定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這樣的話，李酬勤是說不出來的，雖然他心裏明白，林惜月要是當初跟了張大山，現在日子肯定要過的比現在好，但是他不敢把這種話說出口，潛意識裏，他是想留住她的。只要再熬幾年，日子一定能變好的。

“別說這種話了，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沒有你在，我現在的歸宿就是林家祖墳了。”

“大過年的，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你會好好的，那時候我可在林老爺靈堂前求過的，他答應了我會保佑你比林老太爺活得還要長壽。”

“在我爹靈堂前求過？”，她爹的靈堂可是設在她家大堂裏啊，他怎麽能進林家大堂。

林惜月這麽一問，李酬勤刷碗的手一頓，腦子懵了，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

“你什麽時候去過我家？我爹的喪事可沒有請你啊！那個時候我都沒有見過你，你怎麽就在我爹靈位前替我求這個了？”

林惜月的每一個問題都讓李酬勤說不出解釋的話，也不是說不出，是不敢說。

他将洗好的碗筷放進碗櫥裏，一路躲着林惜月，不肯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林惜月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也不追問他，直把他看得心裏發毛。

晚上該睡覺的時候，他的被子又被林惜月抱走了。這一次，李酬勤不敢再從她手裏搶過被子，只好手腳無處安放的站在她面前。

“你過來，唉~你過來啊！”，林惜月見他一副做錯了事等着挨批評的樣子是又好氣又好笑，叫他走過來，他動也不動。

“我就站在這裏，你有什麽事就說吧，我能聽到。”，李酬勤對着她嘿嘿一笑，腳步就是不往前移動。

“我還能把你吃了不是？你過來坐下呀！”，他病還沒好呢，難道又讓他回去睡那床單薄的被褥？

李酬勤往前挪動了一步，又立馬停下來說道：“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錯了？我怎麽不知道你錯哪了？”，林惜月看着想笑又拼命忍住笑意，存了跟他戲耍的心思，擺出一張冷臉，逼着他走過來，見他還是不願意過來，裝作受了極大的委屈，眼淚馬上就要流下來了，帶着哭腔說道：“你現在離我那麽遠，還這麽怕靠近我，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大麻煩，拖累你了，現在想着怎麽把我甩掉啊？”

見她要哭了，李酬勤立馬上前安慰她，“怎麽會，都是我錯了，對不起，你打我罵我吧，都怪我不長眼，讓你受委屈了。”，說着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打。

林惜月見他肯過來了，立馬揪了一把他的臉，笑着說道：“你怎麽這麽傻，我裝裝樣子你就信了，你這個樣子，在外面是要吃虧的。”

“那是在你面前，要是換成了別人，我肯定精得很。”，見她沒事了，李酬勤才放下心來。

林惜月抓着他的手不肯放，怕他等下又要跑了，“說吧，你犯什麽錯了？”

“我不該惹你哭。”，李酬勤知道她說的是那回事，但就是不肯說實話，只打馬虎眼想蒙混過去。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快老實招來，不然我就，我就親你了。”，本來只是想逗逗他，但是這話說出口後，自己就先臉紅了。

李酬勤看着她愣住了，她這段時間好像變得比以前活潑了，嗯~變得更可愛了，讓人更想親近了，只是這種威脅的話，實在讓人心動啊!她這個樣子，是已經不把自己當正常男人了嗎？竟然開始挑逗自己了，再多看她幾眼，他就要忍不住了。但是他現在還病着，可不能過病氣給她，還是再等等好了，再等等，等他病好了，看她還敢再這樣威脅自己嗎。

“我說還不行嗎，你別鬧，我也是個正常男人。”，李酬勤的聲音是在努力壓抑的低啞，還帶着幾分男人味，林惜月這才注意到他這幾個月來的變化，他的胳膊好像要比以前粗壯了一些，眼神也比以前更有感情，這可能是因為他讀過幾本書，心思也變得比以前細膩，他好像，一直在往好的方向變化啊！

“那你先說，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我的？”，都相處了幾個月了，林惜月突然想起這個，他似乎早就看上自己了，而自己卻什麽也不知道，那天在祠堂，也是他向爺爺提出來要娶自己的，不過她還不知道他是怎麽勸動了娘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