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轉折
屋裏林惜月教小嘉和學叫姑姑的功夫, 屋外李酬勤已經燒好了一小壺熱水。
斑鸠确實有些小了，用熱水燙了斑鸠，李酬勤三下五除二就拔掉了斑鸠的羽毛，又仔細地把斑鸠身上小小的絨毛也處理的一幹二淨，這才開始清理斑鸠的內髒。
弄好這些後, 他才開始熬湯。剁成小塊放鍋裏，加生姜和鹽，放竈臺上用小火慢炖。等斑鸠湯熬好的過程，李酬勤又順便把午飯也做了, 今天的午餐是他今天到山上采的蘑菇和折的一小把竹筍。
“你們在屋裏玩什麽呀, 這麽開心。”, 東西都弄好後，李酬勤把一碗斑鸠炖湯端進屋子，看到林惜月和小嘉和兩個人玩的不亦樂乎，就盛了一小碗湯端過去喂給小嘉和喝。
“你先嘗嘗這個湯味道怎麽樣？”，李酬勤沒有直接喂給小嘉和喝，而是先舀了一勺湯，吹涼了送到林惜月嘴邊。
林惜月已經習慣了他這個樣子, 含住了他送到嘴邊的勺子, 嘗了嘗他炖的斑鸠湯, 味道還挺鮮的。
見林惜月對這個湯比較滿意，李酬勤又夾了一塊肉送到她嘴裏, “那你再嘗嘗這個肉炖爛了沒, 我就加了姜片和鹽, 也沒嘗過就出鍋了，還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呢。”
“嗯，你的手藝可是越來越好了，都能到祠堂幫廚了。這斑鸠也就嘗個肉鮮味，本來就沒多少塊肉，而且加多了別的東西反而會蓋住它的味道，這樣挺好的，你做了這麽久了，辛苦了，來，你也嘗一嘗你的手藝吧。”，說着林惜月就舀了一勺帶肉的湯送到李酬勤嘴裏。
“還不錯，待會兒你們兩個就把湯分了吧！”，本來就不多，李酬勤舍不得多喝，想要把自己那一份留給他們兩個。
“對了，你突然端一碗湯過來我都差點忘了剛剛想要跟你說什麽了。”，林惜月抱起小嘉和讓他對着李酬勤，然後才說道：“嘉和，叫姑姑，姑…姑…”
“咕嚕”，小嘉和對着李酬勤，随便應付了林惜月說了一句咕嚕，就伸出手要去拿李酬勤手裏的湯。
“現在可不行，待會兒涼了點再喝。”，李酬勤将湯放到旁邊的凳子上，又對着林惜月問道：“嘉和他這是學會說話了？”
“剛剛都會叫姑姑了，現在又開始叫咕咕咕了。”，林惜月說到這個頗有些無奈，伸手摸了摸小嘉和的頭。
李酬勤聽她這麽講，拉住了她摸小嘉和的手笑着說道：“不要着急嘛，嘉和這麽聰明，再教他幾遍肯定就能學會的。”
小嘉和坐在床上看着他的姑父和姑姑說話都不看自己，咿咿呀呀地抓住了李酬勤拉着林惜月的手。
“你看，嘉和他看我們光顧着自己講話沒理他了，就主動過來找我們玩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啊。”
李酬勤抱起小嘉和，在他香香軟軟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笑着說道：“來，嘉和乖，我給你喂湯喝。”
“你這麽寵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兒子呢。”，林惜月坐在一旁看着他們倆，掩着嘴笑道。
突然李酬勤俯過身，在林惜月臉上也親了一口，“兩個我都寵。”
這句話說的可真沒來頭，但林惜月還是忍不住心裏的笑意，不過在孩子面前，還是得注意點才行。
“孩子面前也不學點好，以後他可都學了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怎麽辦？”，林惜月說完就端起旁邊凳子上的湯喂給小嘉和喝。
“我可從沒有在外面拈花惹草過，而且有你在，嘉和一定往好的方向學。”
“別貧嘴了，你也快去吃飯吧。”
小嘉和似乎很喜歡這個雞湯，每一口都很乖的喝下去了，林惜月看着這樣的小嘉和有些心疼，假如以前的林家還在，林家的子孫也不至于連喝口肉湯都成了難事。
“還是我來喂吧，你先去吃午飯，鍋裏我還熬了粥，等嘉和餓了再給他吃。”，李酬勤接過林惜月手中的碗，催她去吃午飯。
桌上只擺着兩道菜，一道清炒竹筍，一道鮮蘑菇湯，吃起來倒也合口，只是不免讓人心酸。她和李酬勤兩個人倒無所謂，只是苦了這個孩子，在最需要營養的年紀卻只能每次清粥淡飯，甚至偶爾連肚子也填不飽。
接來下的幾天，李酬勤和林惜月兩個一得空就反反複複地教小嘉和說話，終于在白先生離開林家村之前教會了他說姑父、姑姑和叔叔三個詞。
來接白先生的是他經常會給他寄東西過來的那個同學黃景玉，白先生走的這一天，林家村的人幾乎都過來送他了。
白先生為林家村做了不少實事，他不僅僅教書育人，還帶領林家村的百姓耕種農作物，今年他們的田地都要比往年收獲更多。所以不管是小孩子還是種地的農民，他們都真心實意的舍不得這位平易近人又樂于奉獻的白先生離開，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這樣好的男人他們再也見不到了，心裏不免有幾分失落，甚至有的跟與心上人訣別一樣難過，比如張大妞，她的眼睛盈滿了淚水，哽咽到說不出話。
而李酬勤比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要更舍不得白先生，白先生于他而言，亦師亦友，是他在林家村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人有很多情感，從前我只知道“喜、怒、哀、樂”這四種，跟着白先生你以後，我才能理解我感知到的那些情感究竟意味着什麽。就像你以前跟我跟講的那些，什麽是理智感，什麽是道德感，什麽是美感，現在我不僅僅能用語言描繪并準确表達出這些情感，更甚至我能感知到我的情感越來越豐富。放在以前，我最敬重的人要與我分離了，我也許只會說一句我會想你的，但是現在我的心裏卻有千言萬語想要跟你說。”
白澤微打斷了李酬勤的話，“不用說下去了，酬勤，有時候，一句我會想你，比任何其他華麗的辭藻都更動人，可惜我沒有機會再跟你探讨這些了，但是你要記住，唯有真摯的情感最能打動人，再美的詞句都會有失去它光彩的一天，但是一句簡單的我愛你卻從來不會過時。酬勤，有些東西你要自己慢慢去領悟，沒有什麽權威是絕對的正确，你要在随大流的人群中保持自己的想法。”
他想說的還有很多很多，或許是離別讓他更加多愁善感，不免生出幾分感慨。李酬勤是他在林家村遇見的第一個人，也是他在這個小小的村落裏見過的最勤勞，最刻苦，最用心的人。
林惜月抱着小嘉和在一旁看着他們兩個依依惜別，也被他們的氛圍所感染，“嘉和，叫叔叔。”
“叔…叔…”，小嘉和已經能清楚地叫叔叔了。
白先生聽到小嘉和叫他，激動地抱起了他，“嘉和真是沒讓我失望啊，這麽小就這麽聰明了，以後一定能成大事。”
走之前竟然還能聽到這個小娃娃喊他，也算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吧。
白先生走後一個月，張村長就與高小翠在祠堂擺了喜酒，他們終于要成婚了。張大妞也是在她的哥哥和高小翠确定關系在一起之後才知道原來高小翠一直看上的都不是她心裏那位溫潤如玉的白先生，而是她那個傻哥哥。
昔日的情敵突然成了嫂子，張大妞為她以前吃的醋而感到羞愧。在酒席上，她替她的這位嫂子攔住了不少酒，兩人的關系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其實主要是張大妞對她充滿了敵意，高小翠一心想着張大山怎麽可能會想要得罪自己未來的小姑子呢。
張村長自從結了婚後，整個人就變得意氣風發，走起路來像帶着一陣風，對大家也更熱情了。
不出一年，小翠就生了一個胖娃娃。她嫁進張家才三個月就懷上了，在她肚子微顯的時候，她就整天得意地在外面轉來轉去，一邊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一邊享受着村裏人對她的誇贊。
而這個時候林惜月也終于發現了小嘉和的不對勁，小嘉和都兩歲了，林惜月能看到的問題越來越明顯。剛開始還能說嘉和他是因為年紀還小，所以學不會走路也很正常，可是現在，他都兩歲多了，連爬行都有些吃力。
帶着小嘉和去看了大夫，結果讓林惜月和李酬勤都無法接受，這麽乖巧又聰明的孩子竟然是個天生殘廢，越長大他右腿的問題會越來越明顯，或許他這輩子都不能走路了。
“他才兩歲啊，這麽大的孩子，他甚至都沒有試過正常走路和跑步的感覺就要永遠的與這兩樣能力告別，假如沒有我們在，他一個人該怎麽照顧自己啊？爹不養娘不要，這難道還不夠打擊他，等他再長大點，他該怎麽，面對自己，為什麽這樣殘酷的事情要發生在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小嘉和坐在床上專心致志地玩他的撥浪鼓，絲毫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讓他的姑父和姑姑傷心的事情。林惜月看到他這個樣子，更加心疼他了。
李酬勤輕輕拍打着靠在自己懷裏的林惜月的背，面對這件事，他心裏也是說不出的苦，一直以來他都把這個孩子當自己親生的孩子養，現在突然發生了這種事，就好像割了他一塊心頭肉一樣，可家裏有一個情緒失控的人就夠了，在林惜月面前，他要給她能依靠的臂膀，所以他絕對不能垮了。
“大夫不是說了嗎，要是能去省城的大醫院或許能有希望，我們帶嘉和去省城找醫生看看，還是能有好轉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