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餘霜收到了李潇潇的短信。然後發現自己還沒有删除她, 默默地把她的聯系方式全都拉黑了。
按照原著,她自己的女兒,遲早因為她的疏忽死在戾山鎮上,現在她後悔了, 又有什麽用呢?
餘家,自己是不會回去的。自己的安危, 更不用她擔心。
她覺得有些累了,為了動物園的事情, 她已經一夜沒睡了。
作為一個活人,和鬼不一樣, 也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睡覺嗎?畢竟死的時候是要死很久的……
餘霜很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睡覺的時間。
現在暫時把這些狗骨頭封印了, 她想先睡一覺再考慮別的事情。
剛想跟李天霸打招呼, 突然李天霸的電話響了。
“你說什麽?醫院出事了?”李天霸大聲問道。
對面的小松鼠萌萌焦急的解釋:“很多人都消失了。醫僧, 富士, 還有病人!”
而同時餘霜也接到了謝長絕的電話:“你知道鄭導在哪嗎?她平時從來不遲到的。”
***
李天霸和餘霜幾人到醫院時,醫院還維持着表面的鎮定, 看不出什麽異常, 可能因為時間還早,沒有到9點上班時間, 大部分人只以為自己的同事來得晚了。
小松鼠萌萌一蹦一跳的跑了過來:“吓死小兇許我了!”
她驚魂甫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親眼看見, 出現了好多個黑洞,很多人走進去, 就再也沒有出來。”
“先去看看他們兩人。”餘霜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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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直接上了住院部大樓,找到了飼養員在的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仍然緊閉着眼,皺着眉頭,沒有醒來。
“我們給他注射了鎮靜劑。”值班護士還一無所知,她看有人探望,向他們解釋道說,“但是CT顯示無異常,目前還沒有找到病因。”
餘霜定定的看着飼養員,看了好一會兒,又問道:“當時一起送來的有兩個人吧,還有一個呢?”
“那一個也還沒醒,她住在高級病房。”
***
高級病房都是單人間,鄭寧寧那一間的門已經打開了,一個妝容精致,面容嬌好的女人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玩手機。
幾人敲門,那個女人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噠噠噠的走過來,一看餘霜,笑了:“原來是餘小姐,你也來看寧寧啊。”
餘霜卻不認識她。
“哇,這是大明星童彩彩啊,你居然不認識她?這屆年輕人都像你這樣嗎?”張掌門湊到餘霜耳邊誇張地說道:“不過貌似她嫁給了一個富豪,結婚以後息影了。”
……誰像你一樣,七老八十了,沒事還關心別人小明星。
女人一看就知道餘霜并不認識她,她輕輕抿唇笑道:“人說餘小姐高傲,我總算見識到了。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呢,你要叫我一聲童姨。我是你二嬸的親妹妹。”
餘霜明白了,她是餘絲微親媽的親妹妹,就是餘二叔妻子的妹妹。
餘二叔的妻子是一個小明星,這麽說來,她們姐妹都曾經是明星。
不過,餘二嬸的妹妹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她和鄭寧寧是什麽關系,餘霜還是搞不清楚,原著并沒有出現過她這麽一個人。
“我是鄭寧寧媽媽。”童彩彩見她們詫異,補充道:“後媽。”
“你怎麽在這裏?”這時,謝長絕也已經到了。他從餘霜那裏知道鄭寧寧在醫院,立馬開車過來了,下車一路跑過來,現在還大口喘着氣。
他看到童彩彩,皺眉說道。
童彩彩不在乎他的态度,只是一笑:“我不該在這裏,誰該在這裏?寧寧沒有親媽,我是把她當親女兒看待的。”
後媽和前子女之間的大戲,一本書也說不完。謝長絕知道鄭寧寧平時和童彩彩關系并不親近,懷疑她另有用心。但是童彩彩和鄭寧寧的關系畢竟名正言順,他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他決定先看看鄭寧寧,推門進去,走到鄭寧寧床前。
鄭寧寧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牙關緊咬,護士怕她咬到舌頭,拿東西墊住了,但是她還是一副失血過多的樣子,雙目不停跳動,好像非常恐懼。
“寧寧生了什麽病?怎麽好好的就這樣了?”謝長絕看到鄭寧寧這副模樣,不由焦急問道。
沒有人能回答他。
餘霜看了半饷,突然伸手向鄭寧寧懷裏探去。
“你幹嘛?”童彩彩的反應非常快,立即擋住了她。
餘霜繞過了她的手,從鄭寧寧懷裏取出了一塊玉佩。
“你怎麽能亂拿寧寧東西?”童彩彩尖聲道:“這是寧寧爸爸送給她的禮物!”
謝長絕也不解的看着餘霜,但是他和餘霜相處了有一段時間了,也知道她不是亂來的人,因此只是看着她,等她解釋。
餘霜摩挲着這塊玉佩,突然問他:“你屬什麽的?”
“屬狗。”謝長絕條件反射答道。
随着他話音一落,他的身後空氣陡然撕裂,一團濃重如墨的黑暗将他吞噬。
餘霜一縱身,拉着謝長絕的手,一起跌入了無邊的黑暗裏。
眼前沒有一絲亮光,謝長絕聽到一個聲音在空間中幽幽的回蕩。
“你帶走了我的狗狗,我都沒有找你麻煩,只是再找一些狗狗陪我玩。你卻還敢主動上門來,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謝長絕:“???”
***
鄭寧寧站在青翠的竹林裏,微微的風吹拂,竹葉輕輕搖動,飒飒作響。
有人從身後搭上了她肩膀。
她回過頭去。
看見飼養員穿着一件交領長衫,頭戴六合一統帽,背着一個背簍,正沖他微笑。
她感覺有點違和,但是依然不由自主的回了他一個微笑。
“你又在此誦讀呀?”
“吟時聲應和,步處影相随。”她一振寬大的袖子,搖頭晃腦回答道,“仁兄,我感覺我的經義又有進益了。”
“果真如此?改天我等切磋切磋。希望明年你我兄弟二人都能登科及第,共飲瓊林宴!”飼養員顯得非常高興,他左手來摟鄭寧寧肩膀,右手習慣性的摸了摸牽着的大黃狗。
鄭寧寧不習慣被別人摟,微微退了一步,避開了飼養員的手。眼角瞥見了大黃狗也跟他一樣,往旁邊退開,想要避開飼養員的手。
她笑道:“阿蒼怎麽總是不太親人,還是這麽怕你。”
飼養員只是回以一笑,同時右手安撫性的拍了拍大黃狗的頭,大黃狗發出嗚咽聲,但是乖乖的不再動了。
他才說道:“今天我買了魚,咱們吃酸菜魚吧。”
鄭寧寧一聽就饞了:“仁兄你腌的酸菜真是一絕啊!又酸又辣!就着酸菜我都能多吃一碗飯!幸虧結識了你,不然怎麽可能每天都能吃上辣椒!”
兩人肩并着肩回到了屋舍裏,飼養員自去做飯,鄭寧寧還自告奮勇去給他燒火,兩人都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架子。
這天鄭寧寧外出回來,他迫不及待的把喜悅跟朋友分享,還沒進屋就大聲喊道:“仁兄!這回我買到了《四書勸學錄》!”
連喊了幾聲,都只有竹林的飒飒聲回應他。按理說飼養員應該在家裏的,她屋內屋外都找了,并不見人影。只見飼養員的房門微敞着。她推門進去,看見桌上擺着一本書,清風拂過翻動着書頁。
兩人平時都是共享書籍的,這一本她從未見過,不由走過去,好奇的翻看。
只見書頁陳舊得泛黃,上面畫着許多繁複的圖形以及符號,她一個都不認識。再往下翻,是一種古老的文字,同樣非常複雜,她定睛去看,勉強辨認大标題:天狗蠱。
就在這時,一個陰影突然籠罩住了她,她回頭去看,只看見飼養員嘴角牽起的一抹詭異的笑。接着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四肢被捆在身後,動彈不得,嘴也被堵住,無法發出聲音。她睜開眼來,不覺驚駭欲絕,賣力掙紮起來,可惜被困得結結實實,只能發出細細碎碎的嗚咽聲。
“本來想再養你一陣,把你養得白胖一點。”飼養員聲音溫柔,說話間表情顯得非常慈悲,“可惜你自己不識趣,非要翻看我的秘籍。”
他一邊說,一邊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手裏的事。
只見他面前擺放着一只陳舊的大缸,鄭寧寧認識,這正是他腌酸菜的壇子裏的一個,鄭寧寧每天都要吃他腌的酸菜就飯。
而這只缸裏裝滿了濃稠的液體,腥臭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
缸的正上方的牆上釘着一只黃狗,正是鄭寧寧以為的阿蒼。它睜大着眼睛,它的四肢被折斷,死死地釘在牆上,肚子被剖開,血液混合着身體裏的體液,滴落在水缸裏。
每一滴液體低落,缸中都湧出無數密密麻麻的蟲子,賣力的争搶。
這只狗的身體已經幹癟,顯然已經被釘在牆上很久了。終于,他的身體脫落,跌在了缸裏,瞬間只剩下森森白骨。
而這時,另一只黃狗已經被拎起,任由飼養員把它釘在牆上。
血花濺起。飼養員似乎有些懊惱:“嘁,又浪費了一滴。”
飼養員每隔七天,都會牽來一只與此前相似的黃狗,重複以上操作。
而鄭寧寧就被綁在這個房間裏,聞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眼睜睜的看着一切發生。
每天飼養員都會給她喂一種不知名的液體,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逐漸長胖。欲生不能,欲死無門。
終于有一天,飼養員不再牽來黃狗,而是站在了她面前,微笑的看着她。
她的意識已經模糊,發不出任何聲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之前那些狗一樣,被拎起來。鈍鈍的痛傳來,她感覺到有什麽在往下滴,而她緩慢的失去最後的力氣。
最後,她從牆上滑落。缸底已經幹癟,只剩下一只身體像狗的蟲子,張大着嘴,等着她落下。
***
“他們是我的愛寵,也是我的同伴。”那個聲音溫柔中帶着森然,“我不能沒有他們。”
“你已經帶走了他們一次了,我絕不會讓你們帶走他們第二次。”
“這一只,也是我的。”
謝長絕感覺一雙無形的眼睛盯住了自己,他忍不住全身發冷。
“你看,我在那裏。”聲音低低的誘惑道:“我要你來陪我。”
謝長絕一擡頭,看到鄭寧寧垂着頭,四肢被釘在牆上,鮮血一直順着她的身體往下流。
“寧寧!”他目眦欲裂,忍不住快步上前,大聲喊道。
卻被餘霜一把拉住。
“寧寧在那裏啊!”他一把想甩開餘霜。
餘霜面目沉沉的,之前她一直沒有搞清楚這是什麽東西。
按照材料算,這應該是有人嘗試了煉制天狗蠱。
天狗蠱需要九十九只黃狗,在生前加以虐待,激發怨氣,再在活着時把血液緩慢滴盡,由蠱蟲吞噬,七天一次,如此六百九十三天。
最後再以一個戌年戌月戌日戌時生人,同樣如上操作。
手段殘忍,不可盡說,練成以後,卻具有戌土之力,能吞噬萬物。
可是天狗蠱成蠱以後,就是一只小小蠱蟲模樣,絕對不可能是人頭狗身。
“你是那個人!”餘霜猛然擡頭:“那個戌年戌月戌日戌時生人!”
“嘻嘻,就是我呀。”對面的鄭寧寧擡起了頭,随着她嘴角牽起,鮮血也不停的從她嘴角滑落:“你既然帶走了我的狗,就一起來跟我作伴吧。”
“狗狗,幫我。”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一群穿着白衣的人朝他們撲來!白衣被鮮血染盡,赫然正是剛剛那些消失的醫生!
“我可以救你!”餘霜不閃不避,反而上前一步,斷然說道。
“是嗎?”鄭寧寧發出了赫赫的笑聲,一個人頭狗身的怪物,從她身上浮起。
自從兩百年前,他的血被滴幹,肉被噬盡,以自己的靈魂為代價,詛咒了飼養員,本以為自己會灰飛煙滅,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死。
但是那時早就已經萬念俱灰,他就和狗狗們一起,都沉睡了。
直到兩年前,他發現飼養員的轉世,又出現在了此地。
“你對飼養員的前世下了無明咒,被下咒者必然慘遭橫死,而下咒者更慘,出賣靈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餘霜又上前了一步:“而你現在卻活了下來,你知道為什麽嗎?”
怪物遲疑,他偷看了飼養員的書,确實有這麽一段。
當時他已經落入壇中,快要被蠱蟲吞沒,拼勁最後一絲力氣念出了咒語,在劇烈的疼痛中變成了一只人頭狗身的怪物。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按理說你當時只剩了一個頭顱,咒語沒念完就會魂飛魄散。飼養員養的蠱是用九十九只黃狗練成。”餘霜解釋道,“黃屬土,狗也屬土。他本意是煉制土屬性的天狗蠱,戌土之體的你就是他的主料。然而當時在你強烈的意念下,九十九只黃狗的力量為你所用。你的靈魂力量得以保存,卻與他們融為一體,變成了人頭狗身。”
“因為這樣,你和狗呆在一起才覺得特別舒服。同樣因為這樣,你反而有了一線生機。”最後她總結道。
“一線生機?”怪物喃喃的重複道。
他有些暴躁,從昨天開始,他就有點控制不住情緒。
“千不該萬不該——”他突然變臉,森然一笑,骷髅頭變成扭曲的模樣:“你不該動我的狗狗!”
随着他的話音,無邊的墨色向餘霜湧來。
***
“不是……”
謝長絕終于知道,他是被這個怪物當成了一只狗,可是這個,跟鄭寧寧有什麽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