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現在想要再做些什麽阻止瘴氣蔓延, 都已經來不及了！
餘霜張口一吸，把所有的瘴氣都卷起，吸入嘴中。
她本人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晦暗起來，終于所有瘴氣都進入她嘴中。
而她委頓下來, 半跪在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幹嘔, 卻什麽都嘔不出來。
三枚銅錢靜靜地躺在地上，好像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黑色的瘴氣和雪白的膚色膠着, 在她的身上間或湧起，漸漸地黑色瘴氣占了上風, 向她的臉上蔓延而來，已經越過了脖子……
餘霜雙眼微閉, 像是放棄了掙紮。
***
“你瘋了！”
一個男子身影出現在空中, 他打橫抱起委頓在地的餘霜, 向她失去血色的雙唇吻去。
餘霜閉着眼, 感受到有什麽溫熱綿軟的東西觸碰到了自己的唇。
她周身已經被瘴氣所侵襲，失去了控制, 只能緩緩地伸出了舌頭, 慢慢的描摹這唯一的溫存。
突然，她嘴上狠狠吃痛, 一股血腥味湧入口腔裏，而接着有什麽跟着卷了進來, 一點一點，把那些血腥味舔舐得一幹二淨。
“你不躲我啦？”這疼痛讓餘霜維持了一點清明, 她露出了一點笑意，含含糊糊的說道。
男子并沒有答話，他雙目通紅，死死的看着閉着眼虛弱的餘霜，卻仍然一心一意進行着自己的動作。
餘霜被對方不講理的侵襲逼得毫無躲避之法，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使盡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的舌頭微微顫動。
如果這個時候她有什麽遺言要說，也完全說不出來，只能飲恨而終了。
半饷，等她氣喘籲籲，對方終于放開了她。
她睜開眼睛，望着對方，說道，“果然是你。”
對方撇開眼，只不答話。
餘霜淺淺笑道：“我是無垢之體，萬毒不侵，軒塵不染，所以才會被玄機門選為聖女，你忘了嗎？”
對方澀聲答道：“我記得。”
“傻瓜。”餘霜又擡起手，想去摸對方的頭。
“不要摸我的頭。”對方避開了。
他只是關心則亂，害怕她的新身體不再是無垢之體了。但是那個吻進行到一半，他一直沒有吸出瘴氣，就早就反應了過來。
不過，即使想明白了，他也沒有停止進行中的動作，還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為什麽要躲我？”
“明明是你自己沒有認出我。”他微微撅起了嘴，不滿的說道。
好吧，這麽說也對，确實是她一直沒有認出他來，其實兩個人見面已經有好幾次了，那時候自己還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餘霜放過了這個問題，又問，“你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
“你剛剛騙了我。”
“嗯？”餘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騙了我。”他又重複道。
餘霜低低笑出了聲。
***
相逢的愉悅總是短暫的，餘霜很快面色一變，意識到，孟遲，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是不想讓她再次感受到分別之苦，才不和她相認的嗎？
然而，她又有了無數的新疑問。
他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
他的壽命為什麽消耗盡了？
她要如何才能救他？
她從孟遲的懷抱裏掙脫，站直到他面前，看着他認真的說，“你不要轉移話題，不管你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為什麽耗盡了壽命，我都一定會救你的。”
孟遲：“……”
餘霜能怎麽救她？她會什麽，他全都一清二楚。
他不想再讓她修習窺天術了，這種命術雖然強大，但是反噬也驚人。
餘霜見孟遲猶疑，再次強調道，“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你。”
這才是孟遲不願再跟餘霜相認的理由，只要相認，餘霜肯定會想盡辦法挽回他即将消逝的生命的，而他，不願意她那麽做。
孟遲扯出了一抹笑容，開始跟餘霜敘舊，“當初你身死以後，變成鬼回到了藏書閣，有沒有發現，我也只剩下一個虛影了？”
“其實那個時候，我出去捕獵，碰到了一個強大的生物，被他殺死了，只有靈魂得以逃脫。”
“在你離開後，我和你一樣，和器神達成了協議，穿到這個世界，重新擁有了身體。只不過我本為獸類，所以生命比較短。”
“雖然我壽命短，不過我這個人胎比你可是幸福多了，從小什麽都不缺。我嘛，也在人間享受夠了，過幾年就要再去投胎了。你放心，等我死後，我會把遺産全都留給你的，以後無論你走到哪裏，都不會有人敢灌你酒，想買什麽，都可以買。”
餘霜：“……”
看孟遲說得眉飛色舞的樣子，要不是非常了解他，她還真的有點當真了。
她幽幽道：“你有沒有發現，你說謊的時候，總是話特別多，特別主動。”
孟遲：“……”
這個預案他做了好多年，背得滾瓜爛熟，沒想到一個照面，就被餘霜戳穿了。
“還有……”餘霜接着補了一刀，“你臺詞也背得太熟練了吧……”
“你是白虎血脈，又是貓族，擁有九條命，什麽生物強大到可以殺死你？”
孟遲想說天地大劫有了很多強大的生物，只是餘霜沒有見到過，卻被餘霜打斷了。
“就算天地大劫以後，有很多強大生物。可是你又沒有離開玄機門，據我所知，玄機門是沒有對未知強大生物做過防範的。玄機門都不怕的生物，你會怕嗎？”
被戳穿之後孟遲有一絲慌張，但是他很努力的維持鎮定，不讓餘霜發現，嘴裏說着冷酷的話語，“你我從前也不過是普通朋友，不過是因為兩個鬼魂都太寂寞了，才會産生對方很重要的錯覺。你又何苦追究我的情況呢？”
“如果是記挂我的贈寶之恩，那大可不必。我只是看你小時候長得乖巧可愛，才忍不住把銅錢斑紋贈你的。但是這于我只是舉手之勞，并無損傷，皮毛早就長好了。”
“你是說這個嗎？”餘霜并沒有介意他說了什麽，挑挑眉，展開手掌，上面靜靜躺着三枚銅錢，“我确實該謝你贈寶之恩，不然你說不定可以成功瞞過我。”
“你當時修為明明已經快要進階了，只要進階成功，激活白虎血脈，就能位列神獸至尊，據我所知，四大神獸的壽命，都至少有數萬年之久。我以為在藏書閣的虛影只不過是你的一個化身，現在看來，那确實是你的化身沒錯，但是你的真身，早已經不在修仙界中了。具體發生何事，雖然我現在修為受損，并遠在小世界，還是可以勉力一算的。”
餘霜抿了抿唇，擺出窺天術的起手式。
孟遲一見她認真，不由心慌意亂，拉住她的手腕，幾乎哀求的說，“別，我自己說。”
雖說如此，他頓了頓，又遲疑了。
“嗯？”餘霜看他。
孟遲無奈，只能回憶起千年以前的那一幕。
“天地大劫之時，我發現你不見了，猜測你已經被玄機門推上祭壇，獻祭了生命，便四處尋找你的魂靈。”
“我自願的。”餘霜提示他道。
“好吧，你自願的。”孟遲對玄機門有諸多意見，也不能在餘霜面前說，但是逮住機會打玄機門小報告的事情，有機會他是不會放棄的。
“後來，我終于在祭壇附近找到了你無意識的魂靈。那時候，天地都紊亂了，六道阻塞，你也沒能去投胎，只能在祭壇附近無意識的飄啊飄，就快要消散了。”
她不是一死亡就被接進藏書閣的？餘霜恢複意識時，就在藏書閣裏，這段記憶她并沒有。
“我聽聞你們玄機門的藏書閣裏有一個密室，可以溫養魂靈，就與藏書閣器神達成了交易，讓她收容你。”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而不是器神看在她對玄機門的功勞收容的她？
餘霜蹙眉，要與神器達成交易，所付出的必然不少，“你付出了什麽？”
“我答應器神，為他建立一個小世界，而他也同意，讓你在他的小世界裏重生。現在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就是我所建造的。所以在這個世界，你想要什麽，我就能給你什麽！”
孟遲得意的說道。
一個世界從混沌中破開以後，就會自行衍化，就連造物主也不能幹涉，孟遲說想要什麽有什麽那完全就是吹的。
不過餘霜才懶得費勁戳穿他。
畢竟孟遲費了這麽大的功夫，還不是為了讓她能夠重生，吹兩句有什麽大不了的？
本來像她這種修窺天術的，是沒有辦法進入六道輪回，重新投胎的，和六道阻塞沒有任何關系，就是為天道所不容罷了。
“原來你的真身早就離開修仙界，來這裏開辟小世界了？”
“這個世界據聞有六十四福地洞天，裏面全都有靈氣。沒有靈氣的上古世界，我們也見了兩個了，旱魃的赤水之北和刑天的常羊山。”
“雖然不算完整的大世界，但是，也自有其衍化規則了。”
“如果只是一個沒有靈氣的凡人世界，你只要花費一些時間，不過是信手拈來。但是這種規則完整的小世界，恐怕不是那麽簡單就能造出來的吧？”
“難道你的壽命都耗在此處了？”餘霜蹙眉。
“你以為我傻啊？”孟遲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餘霜，“自然是器神提供了世界本源，我才來給他賣苦力的。讓我付出自己的生命，為他建一個小世界，我的名字是叫雷鋒嗎？”
“我只是怕耗光這個世界的靈氣，千年沒有修煉，所以這條壽命快要耗盡了，但是小爺我還有八條命呢！”
“怎麽樣？我對你好吧？感動吧？”孟遲挑眉去看餘霜，“要以身相許嗎？”
餘霜：“……”
孟遲這麽說，也很有道理，但是餘霜總覺得有點疑慮。
“那這個奇怪的玄門系統也是你弄的嗎？”
這個世界裏玄門等級森嚴，每一步每一個階位都限定得死死的。
甚至還弄了一個電子系統，給每個門派發一個硬盤，把世界上所有的鬼和玄門中人都管轄起來，也是匪夷所思了。
“不是。我就給你弄了一個璇玑派，想你來了的時候有地方待。”
“結果沒想到你來的時候這個門派居然就滅門了。”孟遲有點郁悶的說道。
“可是我跟器神有所約定，必須要幫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振興門派，這也是你所設定的？”
“那個死老頭居然坑我？”孟遲還不知道這件事，他以為餘霜抓鬼就是為了功德，想不到器神居然借着他們的信息差，做中間商賺差價？
“要振興門派，這個容易，我會幫你的！”孟遲想了想說，雖然他并沒有插手玄門系統的建立。
但是這個小世界當初天地第二次分野，玄門系統建立，勢力劃分時，他也是一直旁觀的，對他們內部那些彎彎繞繞的規則還算有所了解。
“不過你答應我，千萬不要用窺天術。”他叮囑餘霜道。
“我現在連普通的卦術都不用的。人為什麽要去了解未來的事情？活在當下，順應天時，該得到的總會得到的，該失去的，也必然會失去。”
餘霜早就看開了，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不管什麽情況，她都是順其自然，從來沒有嘗試窺見未來，雖然看到諸人的命運對她只是舉手之勞。
做一個渾渾噩噩的普通人，她覺得沒什麽不好。
“這樣挺好。”孟遲也摸了摸餘霜的頭，像無數次餘霜摸他的頭一樣。
聽到餘霜這樣說，他總算是放心了，他希望餘霜能在這個世界好好生活，而不是強行催動窺天術，造成反噬。
“出口開放了！我們快走吧！”孟遲牽起餘霜的手說道。
只見茫茫大漠裏，出現了一個黃沙卷起的漩渦，通過那個漩渦，隐隐約約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出口在正南方向。”孟遲突然提氣說道，整個大漠上的人頭聽到了這個聲音，擡起頭去看，卻只聞人聲，不見人影。
但是大家都看到了那個巨大的漩渦，衆人看見漩渦裏熟悉的景色，不由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