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啊。”淩照夕頭也沒擡地回答道。
許特助瞄了眼對面碗裏被老板三兩下戳成篩子的驢皮凍, 果斷将盒子裏最後的兩塊夾到了自己碗裏。
“哼, 腿還真夠長的。”喬司哼了一聲，看到空了的打包盒, 順手将淩照夕旁邊的那盒撈了過來。
淩照夕察覺到喬司的動作，想要攔下來已經晚了，“诶, 這是我的！”
“反正你剛才在店裏也吃得盡興了，不差現在這兩口。”
淩照夕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宵夜一塊塊進了喬大少的肚子, 心頭不禁湧上淡淡的憂傷，“我就是因為沒吃盡興，才打包外帶的呀。剛開始我和兩位老爺子吃得好好的, 結果羅表哥打電話給羅老說事情，知道他還沒吃飯就順便叫他過來，誰知道喬安和賀一淼也跟着一起來了。”
想到臨走時那兩人不善的眼神, 淩照夕撇了撇嘴, “那個喬安，明明是她自己偏要跟我搶驢腸吃, 反過來還要怪我，哼, 活該！”
“喬安？”喬司眼睛一亮, 用叉子叉了塊驢皮凍遞到她面前, “喬安她們跟着羅明一塊兒來的？”
“嗯，聽羅表哥說，正好在菜館附近遇到了她們。”淩照夕接過叉子, 幽幽嘆了口氣，她雖然心大，但被人用刻意探究和不善的目光打量着，食欲也會大打折扣的好吧。
将淩照夕神色間的悻悻看在眼裏，喬司選擇性忽視了那個“羅表哥”的稱呼，關切道：“喬安出言為難你了？”
“那倒沒有。”
淩照夕下意識看了許特助一眼，許言會意，立刻表态：“我有選擇性失聰的特殊技能，你不用在意我。”
淩照夕立刻就想到了喬司之前說的選擇性失憶，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這是什麽？上行下效？不愧是老搭檔，果然有默契！
“你別誤會呀許特助，我沒那個意思。”淩照夕連忙解釋。
喬司笑着替她解圍，“家醜是不可外揚，不過許言不算是外人，你不用不好意思。”
許言借着低頭扒飯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呦嗬，這就把人劃拉到自己地盤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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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淩照夕的理解完全與許言不在一個頻道上，她将喬司口中的“家醜”自然而言理解成了喬安，所以特別沒有後顧之憂地顯擺：“就剛才，我非但沒有被她們為難，反而将了喬安一軍......”
淩照夕吧啦吧啦吧啦地複述了一遍她是如何就着照片的事反怼了喬安一把，神色間滿是得意痛快的意味。
喬司将她眉眼飛揚的模樣看在眼裏，極為配合地鼓掌贊揚：幹得好！
許言看着這倆人的互動，低下頭無聲笑了。
“我能不能參觀一下你的辦公室？”淩照夕收拾好食盒，看了眼倚在飲水機旁喝咖啡的喬大少，蹙了蹙眉，“怎麽吃完飯就喝咖啡，我聽喬老說你睡眠一直不太好，咖啡還是好喝一點吧。”
喬司将剩餘的咖啡喝光，将杯子沖洗好放回原位，“好，聽你的，以後盡量少喝。”
淩照夕跟着他進了裏間的辦公室，與電視劇和小說裏動辄占據一層樓不然也要半層樓的總裁辦公室截然不同，喬司的辦公室甚至比她師父陳副總監的辦公室看着還要小一些，布置得也很簡樸，乍一看有些空蕩的感覺。這就使得擺放在書架上的那套粉彩十二生肖鼻煙壺格外鮮明入眼。
淩照夕走進仔細觀看，胎釉肥潤白膩，十二生肖圖姿态各異，形神靈動，用筆用色秀麗雅致、粉潤柔和，頗具清三代粉彩瓷官窯器的風致。
可惜的是，幾乎每件鼻煙壺的器身都有或輕或重的損壞，實在讓人痛心惋惜。
淩照夕職業病悄然發作，開始忍不住手癢。
“漂亮吧？”喬司走到她身後，順着她的目光看着擺在書架上的這套鼻煙壺，沉聲道：“這是我爸爸用了好幾年的時間從國內外的拍賣會上收集回來的，打算送給我作為生日禮物。可還沒來得及送出手，就發生了車禍。結果我爸爸的人沒了，這個生日禮物也摔破了。”
“對不起，我......”淩照夕剛從羅老口中聽聞喬司年少時的遭遇，心酸勁兒還沒完全過去呢，現在又親耳聽到他本人說起這件事，一時間心頭悶悶的。
喬司撫上她頭頂，無奈苦笑：“傻瓜，你幹嘛跟我道歉。”
淩照夕晃着腦袋蹭了蹭喬大少的掌心，微微仰頭看向他，滿眼誠懇地問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話，能不能讓我先把這套鼻煙壺帶走一段時間？我想......我應該可以幫你修複好它們。”
一套完整的清三代粉彩十二生肖鼻煙壺官窯器，即便稍有破損，也同樣具有非常大的收藏價值，以及市場價值。更何況，它們對喬大少還有這麽特別的紀念意義。淩照夕雖然出于好意，但也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喬司竟然未作猶豫就答應了。
“你放心，我一定能修好它們！”淩照夕迎着喬大少全然信任的目光，信誓旦旦立下軍令狀。
“好，我等着你把它們完整地送還給我。”
淩照夕同來時一樣，坐在車裏懷中抱着個大食盒，不同的是，來時食盒裏裝的是香噴噴的驢肉暖鍋，而現在，裏面裝的是一盒價值不菲、夠買下一整座驢場的鼻煙壺。
“這個食盒得給老板還回去吧？”喬司看了眼宛若珍寶般被淩照夕抱在懷裏的食盒，問道。
“嗯。”忽而想到自己那份被人截胡吃掉的夜宵，淩照夕忍着心痛點了點頭，“菜館離公司不遠，我打算周一午休的時候去還。”
喬司看透了她的憂傷，良心發現地接過了送還食盒的任務。
淩照夕告別喬大少，抱着圓木匣子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将十二個鼻煙壺按照生肖順序擺放成一排，淩照夕逐一仔細查看了一遍，所幸損壞得并不算特別嚴重，只有龍踏祥雲那一只缺了一塊龍尾圖。
更幸運的是，嘉瑞德在三年前的秋拍上曾拍出過一只同年段的龍踏祥雲圖案的粉彩天球瓶，淩照夕到書房找到那本圖錄，參照上面的圖案畫了十幾條龍尾，經過反複調整、對比，終于在午夜之前确定了最滿意的一條。
第二天一早，淩照夕又給一個相熟的朋友打了通電話，她家裏開辦了一所陶藝興趣學校，淩照夕曾去參觀過，設施材料基本齊全，淩照夕跟她預租了一間工作室。
安排好一切，淩照夕神清氣爽地提着購物袋到菜市場掃蕩了一圈，氣勢仿佛要買下整座菜市場，其實呢，回來時袋子裏只裝了一斤半的手擀面，和兩個心裏美蘿蔔。
淩照夕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知之明，但對自己的刀工卻有着絕對的自信。等到喬司過來時，她已經成功地用兩個心裏美蘿蔔雕完了一對花瓣繁複、雍容富貴的牡丹。
喬司饒有興致地湊上前圍觀，感嘆：“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如此神技！”
淩照夕自豪地揚了揚頭，“那是，你沒聽說過嗎，高手在民間！”
“好好好，高手，咱們什麽時候能開飯，我可是帶了外賣過來。”喬司邊說邊舉了舉手裏提着的食盒。
淩照夕看着熟悉的款式，眼睛一亮，“你去洪老板的店裏了？”
喬司眼裏閃過一絲調笑，“是啊，本來想順路先把食盒送過去，沒想到正趕上紅燒驢肉出鍋，我就順便打包了一份。”
淩照夕探着腦袋湊過去，果然在另一層食盒裏看到了驢皮凍，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這人，分明就是特意去買的。口是心非！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淩照夕這回只用了二十分鐘就搞定了兩碗牛肉面。澆頭和鹵牛肉依然是冰箱裏來自某人的存貨。
喬司坐在餐桌前，看着那盤由切得薄厚均勻的五香牛肉片和兩朵品相完美的蘿蔔牡丹擺出來的藝術感十足的冷盤，忍不住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後挑出角度最好的一張發到了朋友圈，配着文字說明：來自民間高手的傑作，先吃為敬，呵！
很快，周延搶了沙發，發了個挖鼻屎的表情。緊跟着，樓下就隊形一致地蓋起了樓。
喬司撇了撇嘴，見淩照夕端着最後一碗面走過來，立刻将手機塞進了褲子口袋。
“喬老今天又和羅老去拍賣會了嗎？”淩照夕問道。
喬司搖了搖頭，攔下淩照夕伸向蘿蔔牡丹的筷子，“堂叔突然從帝都提前趕過來，爺爺親自去機場接他了。”
淩照夕一愣，“是在國宮博物館工作的那位？”
喬司點了點頭，“正是。怎麽，爺爺和你提過他？”
“嗯。”淩照夕簡明扼要地說了下自己捐贈古瓷的打算，而後納悶問道：“副館長大人提前過來，應該不會是因為我這件東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