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定情信物
原來她竟這般在意自己的事?
這個認知讓陸慎稍稍驚詫了些,不過身為皇室子弟的教養支持了他未曾流于形色,而是沉住氣觀察對面的動靜。
這廂喬薇木愣了一會兒,看清楚五皇子小白臉上數個淡紅的指印,總算及時想到補救。
當然不可能上手給他揉,她只能關切的問一句,“殿下,不要緊吧?”
說着揚起那簇新挺括的袖管,抱歉的道:“這身衣裳是新做的,布料又偏硬實,不想冒犯了殿下,還望見諒。”
見她言笑晏晏的仿佛解釋些什麽,敵明我暗的陸慎反倒滿意颔首:不錯,變臉變得飛快也是種本事,是個機靈苗子。
他現在幾乎肯定喬薇是故意為之了,要真是無心之過,正常人的表現不該是第一時間跪下來請罪麽?她倒好,還能面不改色的找借口辯解——顯然是計劃之中的。
他哪曉得喬薇是穿來未久,還未完全适應這個古代社會的規矩,天地君親師,皇帝沒見着倒罷了,五皇子算哪根蔥?她除了在家裏向爹娘嗑過兩次頭外,還未對任何人做小伏低過呢!
倘若喬薇得知了男主的這些想法,一定會翻個白眼:您腦補太多了,省省吧!
然而她并不知道。
喬薇的一番托辭也算入情入理,五皇子面色緩和了些,且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同小女子計較,因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原來如此,我只當縣主惱了我呢!”
因喬相頗得皇帝器重,家中又止有此女,因此在喬薇及笄之年,喬相便向皇帝讨了個恩典,賜號為“永安縣主”,雖說沒有封地食邑,至少名頭好聽。
不過這名頭也只在外頭叫叫,家裏人是不會如此生分的。
喬薇莞爾,“怎會?殿下就好像我的兄長一樣,對您我是再尊敬不過的。”
被這樣的美人趨奉着,五皇子的眼睛都直了,縱有再多的怨氣也發不出來。他按了按仍略顯刺痛的臉頰,決定謊稱撞到了石壁上,反正院裏的假山石不少,哪個瞎子沒長眼睛也是有可能的。
魏明欣看在眼裏,卻有些微微的不忿,半開玩笑的挽起喬薇的手臂,歪着頭嬌聲道:“殿下真是好脾氣,我若是您,絕不會輕易饒了喬姐姐。”
陸離耳裏聽着她的言語,目光卻直勾勾的落在喬薇身上,“這就太言重了,日久見人心,我相信縣主定會補過的。”
言下之意,反正喬薇很快就将成為他的妻子,自然會極盡妻室的柔順與體貼,何愁那時讨不到好呢?
魏明欣沒想到自己挑撥不成,倒讓五皇子堅定了将這朵帶刺薔薇娶回家的信念,氣得喉嚨都噎住了。
喬薇則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看來五皇子果然如傳聞裏那樣有點好色的毛病,不是什麽大毛病,不過對于将要嫁給他的人來說總是有點膈應。算了,反正這些人與她而言不過是劇情游戲裏的NPC,何必介意呢?
她只想早死早超生。
衆人敘了會子話,陸離便邀她們去韓貴妃宮裏坐坐,也該見見發帖子的東道主。
韓貴妃和喬薇想象中差不多,是個上了幾歲年紀然而保養十分得宜的風情美人,笑起來時的那副妩媚姿态使人很容易忽略她眼角的皺紋,難怪能得十數年專房之寵。
她對于魏明欣始終客客氣氣的,對喬薇則親熱許多。未免皇帝忌憚,皇子不可能早早染指兵權,要在文臣裏頭挑一個合适的姻親,喬相之女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了,何況他就只有這一個女兒,物以稀為貴。
相形之下,魏明欣不免稍覺冷落。她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洩,忽的靈機一動,笑盈盈的将方才那件事重提了一遍,“貴妃娘娘不知,喬姐姐方才不知怎的魔怔了,倒害得五殿下臉上挨了一掌,現在還略微發紅呢。”
喬薇心道這小丫頭的道行還是不夠看哪,陸離方才都說了要遮掩,你還故意扯出來,到底想不想嫁他了?
但父母都是愛子的,韓貴妃一聽果然留了神,命人上前扯開陸離擋着的袖子,果然就見嫩生生的龐兒跟沒退幹淨顏色的紅蛋一般,粉粉嫩嫩的倒招人疼。
她不禁皺起眉頭,“怎麽回事?”
陸離責怪的瞅了魏明欣一眼,忙賠笑向母親道:“原是縣主妹妹不小心,算不上什麽大事。”
誰有那個膽子敢打堂堂皇子殿下,當然是無意的。韓貴妃眉頭舒展了些,就聽魏明欣笑吟吟的道:“臣女也覺得縣主姐姐理當是無心的,可不知內裏的人見了,還當是縣主姐姐在為二殿下鳴不平呢!誰叫姐姐從前與二殿下有段瓜葛呢?”
她眼中秋波流轉,很得意自己言辭巧妙,無形中将戰火蔓延開來。只要牽扯到太子陸慎,這對母子就不能不在意了吧?
韓貴妃臉上果然顯出些尴尬之色,曾經與兄長訂過親的女人,如今又要嫁給弟弟,雖然在皇家這根本不算個事,說出去總歸不好聽;況且,喬薇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一個女孩子經歷這種變故,總歸是會有所抵觸的吧?她要是對太子未能忘情,甚至于嫁給離兒之後還心心念念為陸慎謀福利,那韓貴妃就得掂量掂量她适不适合放在兒媳婦的位置了。
魏明欣見事情終于朝期望的方向發展,不由悄悄露出一抹得色,她要的就是喬薇進退兩難。若是斬截的與太子切斷關系,未免顯得太過無情且勢利;若是假做念舊地幫太子說話,又會讨韓貴妃母子的嫌。
她就不信喬薇還能鑽出羅網!
喬薇當然也聽出魏明欣話裏的陷阱,稍加權衡之下,還是順着韓貴妃的意更好些。不過,原主雖驕縱任性了些,卻也是自有一股傲氣在的,絕不會沿着對方劃出的道走。
喬薇略想了想,便鎮定自若的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二殿下從前待我很好,我自然感激他。哪怕出了這樣的事,我也盼着能幫上一二,只恨我身在閨中,力不能及。”
說罷,便秋波盈盈的望向韓貴妃,“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如今二殿下遭陛下厭棄,若娘娘能幫着說幾句話,好歹別讓他受盡苦楚,臣女的心事也算了了。”
韓貴妃一聽非但不怒,反倒放下心頭大石:這意思不是明擺着要抛卻前塵糾葛麽?只是礙于人言,怕外頭說她沒心肝罷了。
她一個女孩子有這種顧慮原是理所應當,倒更顯得心底磊落、籌謀深遠。
韓貴妃也便笑着接口,“這是自然,離兒與二殿下是親兄弟,本宮也不會容他坐視不理的。”求些情而已,動動嘴皮子就能得個好名聲,誰不肯做呢?
喬薇見目的達到,便繼續意态閑适的喝茶,順便與韓貴妃唠些家常。
一旁的魏明欣卻氣了個倒仰,她沒想到喬薇居然這樣輕輕松松就把問題化解了,還是那副高傲不可侵犯的态度,韓貴妃還誇她,這蠢婦是瞎了眼麽?
魏明欣也沒心思再留下來,謊稱身子不适便回家去了,喬薇則被迫與韓貴妃共進了一頓晚膳,這才找到機會告退。
從披香殿裏出來,喬薇沒走兩步,就看到一個面生的小太監慌慌張張跑遠,似乎生怕她瞧見似的,看樣子也不是這宮裏的人。
喬薇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原是太子陸慎怕她被貴妃為難,特意留個人在這裏監視,若情況不妙就要出來解圍的。
這麽說來,方才的局面都被他看去了,不知陸慎有怎樣的誤會,不過,看來這位殿下的心還不算太壞。
不過再好都跟她沒關系了。
回去之後,喬薇便覺渾身的筋骨都累酸了。韓貴妃雖說看着脾氣不錯,可面對這樣精明世故的女人,誰能不捏着嗓子提口氣?
可她以後還要認這樣的女人做婆婆,想想都覺虛得慌。
喬薇百無聊賴,正要喚人來給她捏捏肩膀,就見青竹畏畏縮縮的進房來,将一個巴掌大的精致琺琅盒遞給她。
“是什麽?”喬薇一面說着一面将盒蓋掀開,只見裏頭是滿滿淡綠色的膏體,嗅着還有股相當令人舒坦的清香。
青竹面有難色,“說是太子府命人送來的上等傷藥。”
可是送來丞相府做什麽呀?青竹忍不住抛出疑問,“這東西五皇子殿下才用得上吧?”
她也聽說了五皇子被自家小姐唿了一掌的事,好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也沒人提了。
青竹覺得太子府的東西送錯地方,可喬薇捏着那膏體,略端詳了一會兒便明白過來:陸慎這是怕她手疼呢!
看來他真的在巴掌上記了一功,覺得她在幫他出氣。喬薇忍不住扶額,她就算真的對五皇子有何不滿,又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拳腳相向啊,還是為了別人的事。
這位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但總歸是一片好意,喬薇不能明着拒絕,便看着青竹,“那人還在嗎?”
青竹點點頭,“在的。”總得差事辦妥了才能回去複命。
喬薇想了想,就這麽退回去當然不成的,那不是打太子的臉麽?可是照原主的個性,不與陸慎劃清界限也是不可能的,遑論收他的禮物。
嗯,那就銀貨兩清吧。
喬薇翻箱倒櫃的找尋了下,也沒翻出半粒銀子,怪只怪丞相府太過富庶,父母親又将她保護的太好,出入都不必自己掏銀錢。
至于搜刮青竹的月錢……她還沒無賴到那種程度。
喬薇只得将妝臺上一枚玫瑰金釵遞到青竹手裏,“你去交給那人,就當是給他的賞銀。”
自家小姐向來出手闊綽,青竹也見怪不怪。
喬薇見她二話不說的出去,心裏方松了口氣,這下,男主該不會再來纏她了吧?
她卻不知那金釵式樣精巧,看着便似貴重之物,太子府的那人并不敢妄動,而是老老實實的呈到自家主子手中。
陸慎修長的五指攥成拳,看着金釵尾端振振欲飛的蝶翅,眼中的神情居然頗為……複雜。
張德忠剛想說,這喬家小姐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送來的回禮竟如此大方,就見太子殿下冷不丁嘆道:“這是定情信物麽?”
張德忠忙暗暗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真是的,怎能把那位金尊玉貴的小姐想得如此俗氣,她送來這般禮物,自然有她的深意。
明白了前因後果的老仆于是深受感動,眼眶含淚的道:“不錯,喬姑娘将她素日佩戴的首飾贈予殿下,自然是為表心跡,唉,喬家竟有如此至情至性之女!”
明知道太子遭了秧,她卻仍不離不棄的追随,這般深情怎能不叫人動容!
陸慎則默默捏緊了手中的物事,所以,他也不可辜負她,是麽?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啊,今天又是被愛着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