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戀的男人

喬薇回去之後的第一件事是用力給自己洗了個澡。

雖說陸慎蛇精病了點,但并未真正将她怎麽樣,真正令喬薇惱火的是頭發裏沾上的那些楊花碎末——沒有吹風機的日子就是這樣不好,洗個頭都麻煩得要死。

青竹小心的用瓠瓢舀了熱水給她淋在肩上,又用掌心取了胰皂香膏給她搓揉那頭柔順青絲,她自然也不可避免的發現了喬薇背上道道細微紅痕。

陸慎使的勁雖不太大,那楊樹皮卻粗糙得厲害,喬薇也沒想到這身皮子能嬌嫩到這種程度,輕輕一碰就顯出淤青,當時不覺得,過後卻有種酥酥麻麻的痛癢。

她本想将陸慎好好罵上千遍萬遍,但随即又想起是他将自己從流民堆裏拉了出來,功過相抵,也就不好多指責什麽。

她只得抿唇不語。

不過落在青竹眼中,那些淤痕就有了別樣暧昧的含義,她手上不禁猶疑的停住,“姑娘,适才太子殿下……”

陸慎行事周密,那會兒劫人的時候把相府的家丁都給支走了,因此青竹等人并不知道長楊林中發生何事。原本也沒深想,眼前的景象倒提醒了她。

喬薇知道她懷疑自己有婚前失貞的風險,不由得翻起兩眼望着天——青竹這傻丫頭,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連她都沒把男主看得如此龌龊呢!

未免她多心,喬薇還是将事情的經過解釋了一遍,只省去了被人強吻的細節,這個當然不必讓青竹知道。

畢竟在這樣保守的年代,初吻都能代表貞潔——由此可見陸慎想将她占為己有的心思多麽強烈。

青竹聽罷倒是松了口氣,太子是不打女人的,幾句單純的質問算不上什麽,況且究竟是她們喬家負心在先。但是那又怎麽樣呢?誰叫太子殿下保不住自己的儲君之位,她們家的小姐當然不能嫁一個無能的丈夫。

喬薇只消一眼就瞧出這丫頭在想什麽,心內不覺稍稍汗顏。看來在弱肉強食的封建社會裏,道德只是面遮羞的幌子,利益才是最強大的真理。但是這樣也好,她不必因為背棄陸慎而良心不安,可以認真将劇情走下去了。況且,按照設定,她以後受的苦也不會少呢,比慘誰怕誰呀!

喬薇舒舒服服的将身軀浸泡到熱水裏。

洗漱完之後,喬薇便打着呵欠上了床,這一日雖然疲累,但自然是難以入眠的。陸慎讓她受驚不小,他振振有辭所說的話也讓喬薇莫名不安。男主雖然精神不正常,好歹品性還算誠實,自然也犯不着撒謊騙她。

可她又能怎麽辦呢?就這麽風風光光的嫁過去,從此做一對相親相愛的古代夫妻?呵呵,且不提陸慎能否實踐自己的諾言,順利保住皇位,即便如此,喬薇也不想永世将自己封閉在一個古代閨秀的軀殼裏,安分守己地度過餘生,做夢!哪怕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也比不上八百年後一個最平凡的女孩子,即便物質勉強可以彌補,光是自由一項就被遠遠甩開了。

弄清了自己的人生宗旨,喬薇方昏昏沉沉進入夢鄉,在夢裏她看到了藍天、白雲,飛機拖行後長長的尾線,仿佛近在眼簾,但卻越行漸遠。

次日她早早起身,本想派人打聽一下魏明欣的消息,不料魏明欣卻主動過來探訪了。她看起來挺憔悴,塗了挺多的脂粉,還是蓋不住眼下的烏青,嘴唇也淡淡的沒啥血色——大概是無心飲食給餓的。

雖然慘淡,但其實并無遇到最糟糕的情況。陸慎帶去的衛兵已将流民驅散後另外安置起來,只是沒顧得上照應這位司徒家的小姐。魏明欣身上值錢的飾物都被人搜刮殆盡,一枚銅板都沒剩下,她是靠兩只腳走回府裏的,對外只謊稱遇到了乞丐,才心善的施舍了所有銀錢。

魏夫人便沒多問,只暗暗決定,以後再不可把值錢的衣裳首飾貼補這庶女,死丫頭簡直是來敗家的!果然龍生龍鳳生鳳,有那麽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貨也好不到哪兒去。

也難怪魏明欣過來的時候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過喬薇倒是頗有幾分冷漠的想到:這大概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吧,當個反派也不容易呢。

魏明欣眼眶紅紅的望向她,“姐姐,昨兒的經過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否則……否則我娘一定會把我趕出家門的……”

說着,便以帕拭淚。在流民堆裏待了幾個時辰,說出去讓她的臉往哪兒擱?況且清白這種事本就不好說的,誰曉得她有沒有被那些髒手碰過,以魏夫人的性子,只怕立刻就要把她趕到庵堂做姑子去。

其實哪怕她不開口,喬薇也不會閑着沒事到處嚷嚷,一來損人不利己的事對她沒必要;二來,魏明欣手上其實也算握有她的把柄:她被陸慎帶走的那幕,陸慎與她家的下人都不會說的,唯一的隐患就只有一個魏明欣。

不過她比魏明欣聰明的一點是,她更沉得住氣,而魏明欣一來就把底牌給交代了。

當然,細想一下就能出來。魏明欣目光閃爍,怯怯的轉移了話題,“姐姐,昨日太子殿下……沒将你怎麽樣吧?”

真是言有盡而意無窮啊,語言的博大精深之處就在于此。

喬薇笑笑,娴雅地從青瓷碗碟中撚起一塊糕點嘗着,“妹妹希望我被怎麽着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魏明欣假做笨嘴拙舌,“姐姐可別誤會,我只是有點擔心罷了。”

她一面不死心的在喬薇裸露的脖頸與手腕上搜索,一面卻失望的發現:什麽也沒有,譬如吮吸後的紅痕呀,掐捏過的青印呀,要是做了那種事,一定會留下痕跡的。

看來那死太子果然是個孬種,都這關口居然還忌憚着喬家,他但凡有點血性,怎不曉得把喬薇破了身子,這下丢臉的就是喬家與五皇子了!

事不如意,魏明欣只好怏怏地抿了口茶水。

哎,又是個沉不住氣的。看來魏明欣這時候還沒修煉到家,什麽陰謀都寫在臉上。喬薇心中微哂,将面前的碗碟遞了過來,笑吟吟的道:“妹妹別光顧着喝茶,好歹嘗些點心。”

魏明欣撚起一塊火茸酥餅,湊趣的打量起來,“這是哪來的?似乎從未見過。”

“自然是宮裏才有這樣精致的點心。”喬薇笑容婉轉,在對面人看來卻難免露出一絲得意。

魏明欣立刻沒了食欲,宮裏送的,除了五皇子還能有誰?她原以為自己姿容稍稍欠佳了些,勝在內蘊豐厚,男人遲早會發現她的好處,然而現實卻屢屢令她失望。五皇子還未成婚就對喬薇這樣殷切,婚後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只怕立刻便要将她抛到腦後了。

這點心簡直在處處提醒她的失敗。

魏明欣最後只得黑着臉告退,肚子自然也是空的。

喬薇看着那盤尚未被動過的點心,惬意的用胳膊肘圈了來,一口一個吞了下去。

青竹送客回來,臉上難得露出些嫌惡,盯着門框道:“她還有臉來看小姐,昨兒可不是她故意将您引去西市的?如今倒來裝可憐,誰稀罕!”

這丫頭原來也不是傻的,從前是被魏明欣那副做小伏低的做派迷惑住了,但只要露出過一回馬腳,以後恐怕就難以上當。

喬薇于是笑眯眯的招呼她來吃東西。

青竹瞧着眼前的糕點格外眼熟,咦道:“這不是太子托人送來的麽,小姐您還沒吃完呀?”

不對,那回她看着完了的,明明是又送的。自家小姐回回怨聲載道,可是吃得挺歡呢!

見瞞不過她,喬薇只得重新露出一副冷冰冰的面相,“誰愛吃這些?不過解解恨罷了。”

說着還用力咬了一口,仿佛那是她仇人的肉。

呃,正經論起來是您對不住太子罷,怎麽反恨起他來了?青竹百思不得其解,覺得自家小姐的心思越發猜不透了。

不過看小姐這樣狼吞虎咽,大概真是血海深仇吧。

喬薇與陸慎私下見面,喬夫人并不知情,喬薇也沒閑到告訴她。如今她的婚事正處在不上不下的尴尬階段,還是別讓母親傷神的好。

因此當喬夫人主動提出,讓她進宮去看一看的時候,喬薇臉上的詫異幾乎掩飾不住,“娘怎麽想到這個了?”

喬夫人嘆道:“娘又何嘗想有來往?不過如今太子身上有些不舒坦,于情于理,咱們也該問一聲。”

宮裏傳來的消息說是吃壞了肚子,但據喬夫人推測,陸慎恐怕是中了毒。老爺是從來不與她談論國政的,可喬夫人也有着敏銳的直覺,皇帝遲遲不肯落錘定音,只怕宮裏宮外的人都該急壞了吧,這不,就有那死不要命的跳出來了。

喬夫人的推測固然是合情合理,可喬薇并不這麽想,要是韓貴妃一系的人蠢到在這時候下毒,那她以後就別想坐上皇後之位了——當今皇帝未必賢明,但也絕不至于蠢到任人愚弄的地步。

喬薇認為毒應是陸慎自己下的,尤其在聽了他之前那番話後。整頓流民雖是陸慎的功績,卻也是皇子應有的職分,而要破除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他唯有以身設餌,不需要太多的證據,但只要皇帝起了丁點疑心,韓貴妃等人想廢掉太子就不那麽容易了,而他也贏得了更多的喘息之機。

果然是個狡猾的男人,喬薇預感自己想讓劇情重新走上正軌,只怕得費不小的氣力了。

至于喬夫人,她其實已不在乎儲君安穩與否,事到如今,她只想安安心心的将女兒嫁出去,全了一個做母親的心願。但若是陸慎這回真的病死,喬薇只怕免不了落上“克夫”之名,她以後也很難嫁給任何人了。

喬薇知道母親的顧慮,只得答應進宮探望——她也想看看陸慎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陸慎卻已先她一步出現。

喬薇望着眼前蒼白英俊的男子,只覺喉嚨裏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她剛在淨室草草洗漱完,正要安歇,結果一進房就看到陸慎躲在她床帳中,像個偷香竊玉的采花淫賊,不過容貌要高出許多。

勉強吸了口氣,喬薇強作鎮定的道:“殿下,您怎麽來了?”

陸慎幽靈一般的飄到她身前,蜷起食指,将她鬓邊挂着的一粒晶瑩水珠彈去,目光幽然的道:“我知道你很想我,也等不及要見我,所以就過來了。”

喬薇對天發四,她從來沒見過這麽自戀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我記得那個姓魏的也偷偷罵過你不要臉。

喬薇:這跟你自戀有啥關系嗎?

男主:怎麽沒關系,這不正說明我倆是天生一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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