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收拾完殘局,戚菏将埋在枕頭裏的顧惟星提溜起來,已經過了飯點,倆人抓着房間裏的菜單琢磨好一陣,覺得還不如吃泡面。
叫餐還得等,但人已經餓得肚皮貼肚皮了。
戚菏燒一壺水,見顧惟星臉上的紅暈始終未消,捏捏他的臉逗弄:“跟你男朋友還這麽害羞,以後再幹點別的豈不是下了床就不認人。”
顧惟星臉燒起來,打在他胸膛的拳頭軟綿綿,更像是在撒嬌:“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戚菏仍是笑:“都要和我分床睡了,我不得好好表現,還要臉做什麽?”
顧惟星聽出來了,這是拿白天的話擠對他呢,他撐着桌角悶悶的,看街道上閃爍的霓虹,店鋪招牌各式各樣,跟争奇鬥豔一般,暖黃的燈挂在樹梢,整個街道亮堂堂。
水壺嗚嗚地響,戚菏泡兩碗紅燒牛肉面,有一碗裏少放半包醬。方便面的調料香溢滿整個屋子,顧惟星吸吸鼻子,越聞越餓。
等面泡好,倆人湊圓桌前吸溜面條,如風卷殘雲,猴急得像是餓了一天一夜。
電視裏在放最新的體育賽事,解說員激情高漲,中國隊想必是贏定了。戚菏拿着遙控換臺,購物頻道的女主持比解說員還鬥志昂揚,說話跟打了雞血似的,聽得人耳朵疼。
再換成電影頻道,在放一部喜劇片,電影裏的主人公也在吃泡面,這種同步的感覺有些奇妙,弄得戚菏想再加兩根火腿腸。
他翻出菜單打酒店餐廳的電話,點一盤炒火腿再要一個甜薄餅,倚在沙發上認真看電影。
等酒店服務員送餐過來,泡面只剩下湯料,電影裏也早已切換場景。
顧惟星拿起一塊甜薄餅,酥脆的餅皮伴着霜糖和黃豆芝麻粉,甜絲絲卻不膩。他夾一塊喂給戚菏,戚菏吃不慣甜的,就着炒火腿的鹹味兒囫囵吞下,倒也還不錯。
一盤甜薄餅大多進了顧惟星的肚子,電影接近尾聲,在黃島的最後一夜惬意又自在,連帶着腥鹹的空氣也變得甜嗖嗖。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幾個人趕往市區繼續瞎逛。
譚想沒坐過船,非得去奧帆中心轉一圈,結果上了船小臉煞白,鬧騰勁兒也沒了,趴在游天懷裏安安分分的,數着海水的距離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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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去五四廣場,五四的風沒能吸引人,各式井蓋兒倒是奪人眼球。後來又去了海洋館,隔着玻璃看魚兒們游來游去,幾只企鵝在池子裏笨拙地追逐打鬧,佟放有樣學樣,逗得大家直樂呵。
最後一天去教堂,唱詩班的歌聲虔誠且莊重,幾個高中生坐在後排的木椅上,感受心靈被淨化。
拐角處的郵電博物館裏擺着各式各樣的郵票和明信片,戚菏跑去窗口寄兩張,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收到。顧惟星買一張足份的郵票,寫上異國他鄉那個他并不熟悉的地址,他将明信片扔進郵筒裏,像是了卻一樁心願。
晚上圍在一起吃海鮮,終于體驗了一回塑料袋裝的青島啤酒,少年們舉杯暢飲,幻想未來的美好生活,約定下一次再相見。
分別的那天,機場的到達層都透着感傷,佟放坐在行李箱上,家裏的司機已經在路邊等候多時。
顧惟星有些不舍,問:“你什麽時候走,我們去送你。”
佟放直搖頭:“別,你們來送我就走不掉了。”
他沒指望高中能交到朋友,一開始流言蜚語蹿天飛,他懶得解釋,孤身一人也自在。後來遇見顧惟星這個有些呆愣的同桌,跟班上的同學一起打籃球賽,在巷子口打倒十二班的小混混,這其中建立起的友誼逐漸深厚,他開始不舍,也開始猶豫。
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只是這一別早兩年到來,他不得不獨自去人生地不熟的異國求學。
佟放站起身,拉着行李箱轉身就走,他朝這群朋友們揮揮手,背影孤寂又落寞,遠去的步伐卻沒有半分停頓,任憑熱淚浸濕眼眶。
戚菏和顧惟星鑽進車裏,今天戚友琛忙不過來,便安排司機接倆人回去,回家的路上車裏一片死寂,戚菏悄悄捏住顧惟星的指尖,直到家門口才松開。
司機幫忙把行李搬進屋,戚菏拉着顧惟星靠在院牆邊,一株無名草從院牆的縫隙中蹿出來,頂頭開着鮮豔的紅花。
戚菏開口道:“別瞎想,我們一塊兒上大學,以後工作了,還得住同一間屋子呢。”他不敢承諾太多,但這些能實現的,他都想給顧惟星。
他像是說給自己聽,壓低聲音,卻十分堅定:“星星,我們不分開。”
顧惟星終于有了反應,靠在他懷裏捏住衣角,小聲說“好”。
暑假的時光過得飛快,數學競賽的時間越來越近,顧惟星加緊備賽,有時候一天也抽不出空和戚菏閑聊。
戚菏找了個靠譜的吉他老師,每天泡在音樂工作室裏,每首歌反複練習,指尖的薄繭又厚一分。
進入高二,課業越來越重,開學的日子都提前了。開學的前一晚,戚家召開家庭會議。戚謹行拿來一摞宣傳單擺在桌上,讓戚菏自己挑。
以戚菏現在的成績,上國內一流的大學肯定夠嗆,只得另尋出路。大學是出國還是學藝術,由他自己定,但哪樣都不能胡來,如果不能好好學,就別怪家長剝奪選擇權。
戚菏粗略掃一眼,把出國的幾張宣傳單扔進垃圾桶,他的英語是從小跟着外教學的,出國準備起來相對容易,但他不想去。
顧惟星暫時沒有出國的想法,戚菏出國意味着異地,或者顧惟星妥協一起過去,但肯定得遭不少罪。
所以戚菏選擇留在國內,有家人有朋友,想家了還能常回來看看。他仔細看了看幾張藝考宣傳單,學藝術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如果不能和顧惟星同一所大學,也能找個隔壁的或者挨得近的。
家庭會議結束,戚菏趴在床上選學校,離藝考還有一年半,好好準備應該來得及。他思索一會兒給顧惟星發視頻邀請。
那邊很快接起,顧惟星略顯疲憊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估計是剛從競賽班回來。戚菏有點兒心疼地問:“餓不餓,我媽做了烤番薯,我給你送過去?”
顧惟星搖頭拒絕,他不餓,但是已經困得不行,一整天高強度的訓練,大腦高速運轉,這會兒只想好好歇着。
戚菏也沒多說,只把自己決定藝考的消息告訴他,便催促他去睡覺,倆人約定好明天家門口見,互道晚安後挂了電話。
這一夜戚菏睡得可香,夢裏他和顧惟星站在大學校門前,拿大學錄取通知書擋住刺眼的陽光,往學校裏的林蔭道走。
陽光透過樹葉照向地面,灰白的水泥地上透着一圈光暈,戚菏捏着被角卻以為手裏拿的是錄取通知書,在夢裏快活得不願醒。
報到那天,顧惟星左邊的位置空着,譚想死乞白賴地挪過來,說是方便交流感情。顧惟星被他煩得不行,問:“暑假作業都做完了?”
譚想把暑假作業擺成一排,特別驕傲地等着小組長來收,他這幾天每天被壓着做題,現在終于能好好炫耀一回。
顧惟星拿他沒轍,只好聽他叨叨最近的各種八卦,從明星的戀愛傳聞到學校的最新動向,顧惟星覺得譚想十分具備當狗仔的潛質。
等同學們都來齊了,陳又銘站在講臺上主持高二二班的第一次班會。二班人員沒有大的變動,只是新進來幾個原來普通班的學生,大家做完一遍自我介紹,班會就算到了尾聲。
這學期開始課業的重心轉移到理科,文科的那幾門課程只需要應對下學期的學考就行,所以安排的課程量也相對少一些。
譚想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畢竟他慘不忍睹的文科成績不知挨了多少頓罵,他下課後跑去找陳又銘改座位表,死乞白賴非得挨着第一名坐。
陳又銘沒轍,只好道:“近朱者赤,你坐過去可只能進步,不能把人家也染成墨。”
譚想滿口答應,喜滋滋地把這一好消息告訴顧惟星,顧惟星只覺得頭疼。
學校廣播通知各班同學派代表去圖書館領新書,一群男生打鬧着走出教室,幹苦力也特開心。顧惟星跟在戚菏後面,胳膊被人撞一下,趔趄着撞上戚菏的後背,剛站穩便聽到一個聲音說:“巧了,以後咱可就在一個班了。”
那人說得輕佻,顧惟星看過去,是原來十二班的那個大高個兒,他和四眼兒估計是拜把子的兄弟,每天做課間操都能看到他倆黏在一起。
顧惟星沒什麽反應,勁直走進圖書館搬書,李陽城走在後面臉色青黑,估計是沒受過這種冷落。譚想小雞仔一樣跑過來,看清來人後暗罵一聲髒話:“這是不是上次幹仗那個**!”
李陽城臉色更難看,大有在圖書館開打的趨勢,戚菏側身擋過來,倆人劍拔弩張。後面一群原本就在二班的男生也湊過來撐氣勢,李陽城被圍在中間,知道自己處于劣勢,這才沒打起來。
一群人打打鬧鬧地搬着書往教室走,全然不理會這位新同學,和十二班的恩怨雖已過去許久,但大家顯然都不太能接受原來和自己班打過架的李陽城。
何況他一上來就跟挑釁似的,大家都護犢子,本能地更加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