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天李陽城的位置上依然空着,下午年級組長來二班宣布一則通知,李陽城因為考試作弊和威脅同學被記大過處理,已經被家長帶回家了。
其實大家一直對李陽城能進二班表示疑惑,但也以為他只是普通的關系戶,并沒有多在意。
上學期的期末考打亂了考場順序,這就給了李陽城鑽空子作弊的機會。雖然不能帶任何通訊設備,監考老師也相對嚴格,但他還是找到了其中的破綻。
這個破綻的源頭,就是于清眠。
于清眠考試時坐在李陽城後桌,本來兩人毫無交集,互相也不認識。可是考完一堂語文考試的那個午後,于清眠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徘徊,他正往陳又銘桌上的那一堆書裏塞信封,卻被進辦公室找東西的李陽城撞見。
于清眠急得方寸大亂,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時間點會撞見其他人,同學們都在抓緊時間吃飯午休,教學樓的走廊裏都靜得可怕。
李陽城不疾不徐地走過來,瞥見塞了一半的信封和顫巍巍的女生,越過于清眠搶到信封,抖出裏面的信紙,便什麽都明白了。
信封裏裝着的,是一封情書,不過李陽城沒被青澀的少女情愫感動,倒是生出了旁的想法。
他嗤笑一聲,話語裏帶着威脅:“沒想到你還喜歡老師啊,如果我把這封信公布出去,會怎麽樣?”
于清眠吓得眼角冒出淚花,央求他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李陽城答應得倒是爽快:“好啊,”他舉起信紙在于清眠夠不到的高度揚了揚,話鋒一轉道,“你答應接下來的考試幫我作弊,我就不說出去。”
于清眠當即拒絕,最終因為心中的恐懼,沒能擋住李陽城的威逼。
她坐在李陽城的後面,只要考試時将試卷往前放一些,李陽城偏頭就能看到試卷上的答案。期末考再嚴,也沒嚴到高考的程度,試題卷并沒有打亂順序,李陽城視力又足夠好,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答案。
而且他們坐在靠窗的一角,作弊就更加順利了。
直到後面李陽城取得令人驚異的考試成績,逆襲進入二班,縱使有人懷疑,卻也沒有什麽判斷依據。而且二班同學眼裏全是他的惡行,根本沒人關心他的成績。
這些事情于清眠本打算攔在肚子裏,沒成想李陽城來到二班後不知收斂,欺負同學橫行霸道,值日時把同行的女孩子惹哭不說,還在走廊裏上演那樣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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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清眠忍無可忍,鼓起勇氣決定将這一切告訴老師,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也許會惹禍上身,可這麻煩本就是她間接造成的,如果一錯再錯,良心只會更加不安。
夜深人靜時,于清眠不止一次夢中驚醒,有時徹夜難眠,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衆,也害怕李陽城出什麽幺蛾子。
于清眠走進辦公室時,情緒沒有太大波動,她不敢注視陳又銘的眼睛,一鼓作氣地道出所有事實,也将深藏的愛慕表露無遺。
陳又銘驚訝之餘反倒安慰她自己會妥善處理,随後趕來的教導主任和年級組長先把陳又銘臭罵一頓,對作惡多端的李陽城更是火冒三丈,當即通知家長來學校處理後續事宜。
于清眠沒想到自己惹出這麽大亂子,面對教導主任的責問時號啕大哭,眼淚像開閘洩洪般止都止不住。
陳又銘再次将她叫進辦公室時,辦公室裏只餘他們兩個人。
陳又銘靠在椅子後背上,眼神略顯疲憊,還得盡量照顧女生的情緒,斟酌措辭。他緩緩開口:“于清眠,老師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說你完全不用承擔責任,也過于理想。以後遇事時三思而後行,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心裏自有一杆秤。”
他嘆口氣繼續道:“喜歡我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更談不上傷天害理,就算被他人知曉,也不用覺得害怕和難堪。喜歡應該是大大方方的,只不過我沒辦法給你回應,老師收下你的喜歡,以後我還是你的老師,也只會是你的老師。”
于清眠拼命點頭,眼眶再次濕潤:“陳老師,我知道錯了。”
陳又銘卻笑着道:“別急着認錯,也許你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你應該好好想一想,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因為我們之間不平等的師生關系加持,更多的是敬仰。這件事你回去寫個檢查,就算告一段落,以後別再犯傻。”
青春期的喜歡幹淨單純,可有些喜歡是做不得數的,作為一個老師,陳又銘有義務引導懵懂的他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小心呵護他們的情愫,牽回迷途的羔羊。
他看着于清眠遠去的背影,一天的疲憊席卷全身,倒在椅背裏閉上眼睛,困意上湧,捏捏鼻心強打精神,只想這一天的工作快些結束。
臨下班前收到顧惟星送來的衣服,他本想拒絕,見顧惟星小心謹慎的模樣又把話咽進肚子裏。抱着紙袋回家時,陳又銘不禁想,肩上的擔子他快扛不住了。
這一緋聞鬧得沸沸揚揚,後來八卦傳出多個版本,直到陳又銘親自出面說明,才止住越來越荒誕的謠言。
所謂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傳謠的吃瓜群衆随口八卦一句,給他人帶來的傷害确是無法估量的。“聽說”一詞的濫用,在當今似乎習以為常,但又有幾個人考慮過,這種不嚴謹帶來的一系列惡果?無心的傷害同樣致命,要讓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卻很難。
桂花香再次溢滿整個校園,數學競賽的日子也越來越近,高二的課程本就多,在晚自習的基礎上又新增周六的補習,同學們能自由支配的時間僅剩下周日一天。
這一天裏顧惟星泡在數學競賽的試題裏苦苦掙紮,而戚菏也得上樂理等一系列音樂課程,每一個人都在努力朝前走,偶爾停下來喘口氣都覺得這樣的時光彌足珍貴。
傍晚顧惟星從競賽班回來,看見**邊抱着吉他盒子的戚菏,忍不住笑出聲,跑過去順毛一般摸摸戚菏的頭,怕被報複轉身要跑開,卻被戚菏半蹲着抱住。
戚菏趴在他懷裏,像極了一只失魂落魄的大型犬,顧惟星費力地把人撈起來,吉他盒子磕到水泥地,發出一聲悶響。
顧惟星低聲問:“怎麽了?”
戚菏嘴角終于有了笑意:“想你了。”他轉身将吉他盒放進自家院子,拽着顧惟星往小區往拐角的僻靜角落裏去。
顧惟星懷裏還抱着沉甸甸的競賽書,比賽定在這周末,考前的強化訓練十分關鍵,所以他請了一周假沒去學校,專攻競賽課程。
每天早出晚歸戚菏根本逮不到人,睡前視頻沒說上兩句話就犯困,戚菏實在憋不住,于是在去上吉他課前跑到**口堵人。
他們靠在昏暗的角落裏,就着微弱的光親吻彼此,厚重的競賽書接二連三地掉落在地,卻顧不上撿。
顧惟星眼下拖着泛青的黑眼圈,連日來的疲憊和思念險些将他壓垮,抱着戚菏的手漸漸收緊,像是在冰窖裏尋到唯一暖源。
戚菏低頭咬他的耳垂,看他漸漸發紅的耳朵,紅暈蔓延至脖頸,寬大衛衣下的身軀更為瘦弱,不禁有些心疼:“星星,累了就歇一歇。”
顧惟星搖頭,優秀必須付出代價,況且他不覺得有多累,只要付出能得到回報,再累也值得。他日複一天地面對競賽題時沒覺得累,老師劈頭蓋臉地罵他題目不該錯時不覺得累,現下放松精神倒真覺出幾分累來。
他嘴硬着不肯訴苦,語氣裏帶着濕意:“你抱一抱就不累了。”
戚菏含着笑,低頭吻他的眼角:“今天怎麽這麽乖?”
顧惟星此刻昏昏沉沉,大腦連日高速運轉,這會兒放松下來便有些不管不顧,也顧不上羞臊,想到什麽說什麽。
戚菏任由他在懷裏亂蹭,眼看着吉他課要遲到也舍不得松手,仍是笑着:“男朋友給你多抱一會兒。”
遠處的夕陽染紅半邊天,太陽躲進雲層,片片雲朵像是燒紅了的棉花糖。顧惟星沉浸在溫柔的懷抱裏,再擡眼時對上戚菏清亮的眼睛,主動吻上了他有些發紅的唇。
安靜的角落裏能聽到細膩的水聲,顧惟星雙眼朦胧,纏上戚菏有力的腰肢,任由對方把他逼迫到牆邊。
初秋傍晚的風已帶上涼意,顧惟星靠着冰涼的牆壁,心間确是一片火熱。彼此的心跳呼吸越發清晰,他能感受到胸膛間戚菏心髒的快速跳動,一下一下地砸進他的皮膚。
身後的灰牆破舊不堪,顧惟星黑色的衛衣上被蹭得有些發白,他眼裏泛着水光,從戚菏身上下來時險些沒站穩。
脫離牆壁時帶起一片灰塵,顧惟星沒忍住咳嗽一聲,低頭看手表上的時間才察覺倆人厮磨了多久,他推推身前的戚菏,道:“你該去上課了。”
戚菏不答,仍待在他肩頭亂蹭,細短的發絲像是軟刺,蹭得顧惟星直癢癢,良久,戚菏才出聲詢問:“星星,你快點長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