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能開車送我去火車站嗎?”淩音說着往外面走,“我不想弄得太難堪,就跟叔叔阿姨說我那邊有急事必須要趕回去。”
于明遠雙手抓着櫃子邊,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一把把她拉了過來,還沒放進去的碗被碰下來,嘩啦嘩啦響了一陣。
“怎麽了?”
“媽沒事,不小心把碗打了。”
“小心點兒,門後頭有個笤帚,你先把它掃到一邊兒,明天我們起來再收拾,小心別把腳紮了。”
“知道了。”于明遠拽着她的胳膊把門關上,哽咽着說,“我們可以去a市,不用留在這兒。”
“你知道的,你爸媽不是這個意思。”淩音低着頭說,“他們想讓我們趕快結婚然後生個孩子,用孩子綁住我讓我不想留也得留在這兒。”
“有了孩子我們也可以走的。”于明遠說,“把孩子留給他們帶,給他們留個念想。”
“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媽媽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也這樣。”
“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那我們把孩子帶走。”
“這跟去潭水有什麽區別。”
“音音,你別走。”于明遠放開她,把頭抵在她身上眼淚流了下來。
淩音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仰起臉來不讓眼淚繼續往下流:“別在這兒了,小心紮腳。”她拿起掃帚把碎瓷片掃成一堆,推開了廚房的門。
于明遠跟在她後面,站在客廳裏不知道是該去拿車鑰匙還是該把她留下。
淩音洗了把臉,可是眼淚總是不争氣地流下來,她用餘光暼了一眼垂着頭身形瘦削的于明遠,剛擦幹淨的臉又濕潤了,她捧了一把水再一次把眼淚洗幹淨,朝他走了過去。
“我不走。”淩音摸着他布滿淚水的臉吻了一下他的唇,一個十分苦澀的吻,淚水交融在一起。于明遠慢慢抱住了她,她竟然不走了,她真的不走了嗎?明明她就在自己的懷裏,可是為什麽感覺這麽不真實,再抱緊一點兒,再緊一點兒。
淩音被他的手足無措逗得又哭又笑,她用他的衣服把眼淚擦幹淨,小聲安慰說:“天不早了,睡覺去吧。”
“嗯。”于明遠抱着她慢慢朝卧室走去,開門,關門,淩音倚在門上又親了一下他的唇。兩個人同時笑了,于明遠的吻像雨一樣落遍她的全身,兩個人一路纏綿到了床上。
暖陽烘過的被子在清晨的陽光下又升了幾個溫度,電視機的聲音已經響起來了,又是那個看過無數遍的小品。于明遠眯着眼睛撈了一下身旁那個人,沒有,展開胳膊又摸索了一遍,還是沒有。可能已經起床了吧,他想,她一直習慣早起的。
穿上衣服打開了門,爸媽都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客廳裏沒有淩音的身影。他忽然有點兒慌,先去廚房和廁所找了一遍,沒有。
“你們不用起這麽早,多睡會兒吧。”
于明遠愣住了,他跟滿臉喜色的父母對視着:“音音呢?”
“不是在你屋裏麽,怎麽還問我們。”他爸看他兒子那樣子不像開玩笑,過去卧室門口看了一眼,沒有人,“有事出去了吧。”
她絕不是有事出去了,于明遠絕望地想,她是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回房拿了一件外套,抓起車鑰匙就要往外走。
他媽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後終于明白過來,跑過去擋在了他前面:“我看你今天敢出這個門。”
“媽——”于明遠說,“你讓開,你讓我去送送她。”
“不能去。”他媽說,“她這算什麽啊,跟我們說都不說一聲就甩臉子走人了。上了個好大學就高人一等啊,就能看不起人啊,我早就看不慣她了,就為了你我一句她的不是我也沒說過。要我說她這個人太毒,眼裏誰也沒有,有出息了就把爹娘老子忘了,過年都不回家來看一眼。這種兒媳婦娶回家還指望她孝敬我,不天天給我臉色看就不錯了!”
“要是我有那種爹娘我也不回來!”于明遠喊了一句,看他爸向他使眼色又低下頭去,“我沒跟她說回來是商量結婚的事的,是我不對,你出去別亂說。”
“這還沒娶媳婦呢,就把娘忘了。”他媽流着淚說,“你把你媽想成什麽人了,我是那種人嗎我,從小把你拉扯大……”
怎麽什麽都能扯到這個話題,于明遠推開了她要往外走,他爸拉住了他:“這會不知道走到哪兒了呢,別去了,打個電話問問吧。”
他媽靠着牆大喘氣,他爸走過去給她順着胸口,于明遠站了一會兒坐回了沙發上,抱了一會兒頭後打開了手機,有一條短信:“我在火車上,不要來找我了,在家好好過日子。再見。”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淩音感覺自己現在跟打了雞血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點亮手機一看都三點了。坐起來,深呼吸,吸氣,吐氣,還是不行。幹脆起床學習吧,她想,這樣無事可做實在太痛苦了。
随便套上一件外套,拿起水杯打開了門,好黑,眼睛适應了一會兒黑暗,往書房走的時候發現陽臺站着一個人,還有火星,他怎麽還沒睡。
她到底要不要跟他媽如實彙報,說了會讓她擔心,可是不說他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有一天會垮掉的吧。
李尚景聽到動靜回過頭來:“深夜禁止使用書房。”
“那我在客廳學。”淩音去書房把書拿出來,打開了客廳的燈。
“你這是打算一夜不睡了嗎?”李尚景掐滅煙頭走了過來。
“我睡不着。”淩音把書打開,發現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又合上了。
“你失戀了?”
“嗯。”
“為什麽?”
“很多原因吧,因為地域,因為和他父母觀念不合。”
“那照你這麽說,你和我媽很合得來——”李尚景端着水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着她紅腫的眼睛說,“那你豈不是可以嫁給我了?”
淩音擰着眉頭看了他一眼:“我以前覺得你這個人很冷,後來發現真的挺冷的。”環境光太亮了,她發現如果不是在吃飯,她不太習慣在這樣明亮的環境中和他單獨呆在一起,便起來把燈關了,順便接了一杯水,“其實他人很好,真的很好,是我不夠好,配不上他。”
李尚景舔了下牙床,他感覺胃酸已經泛濫到了口腔裏,又酸又苦,極力忍耐了一會兒,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不诋毀前男友的人。”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這樣的距離也剛剛好,淩音往後靠在了沙發上,閉上了眼睛:“分人吧,比如前前男友,我就經常詛咒他墳頭寸草不生。”
“你到底有幾個前男友?”
“就兩個。”
他到底為什麽要問剛才那個問題,好像是根本就沒有思考就問出來了。挺好的,他也只有現在這個時候能問了,其他時間他根本就沒有那個立場。
“但卻是兩個極端。”淩音又接着說,“其實說起來我和前前任半斤八兩吧,他肉體出軌,我神經出軌。”
“出軌現在這個嗎?”
“嗯。”淩音說,“于明遠說他是初中開始喜歡我的,但其實我小學的時候就喜歡他了。那時候他是我們那群人中穿得最幹淨整潔的,又經常替我出頭,就覺得他和別人不一樣了。可能是怕說了連朋友也做不成吧,我們倆都沒有說。後來他在大學裏談了一個女朋友,我工作之後也談了男朋友,後來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我也分手了,分手第二天他就給我告白了。”
“但我知道我倆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所以沒有答應。”淩音說,“我應該再理智一點兒幹脆就不要開始,或者再瘋狂一點兒,在中學時代跟他談一場戀愛就好了。”說着她看了一眼客廳裏獨自閃耀的魚缸,“畢竟,那個時候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到底為什麽要在這裏聽她講她跟另一個男人的事情,李尚景現在已經分不清是哪裏痛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滴落下來,他用手撐着頭去夠桌子上的水,卻因為手滑把它推得更遠了些。
淩音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兒走了過去:“哪裏不舒服,胃疼?”
“不要緊,我已經吃過藥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一會兒還要起來上班呢。”淩音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快四點了,“要不你今天上午別去了,請假吧,在家補個覺。”她俯下身去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又試了試自己的,好像并不熱,“你還能睡着嗎?要不吃點安眠藥吧,我那有可以給你一點兒。”
“我對安眠藥免疫。”
“你這人真奇怪,這還能免疫。”淩音坐在沙發檐上,攬着他的肩膀讓他靠過來,“我給你按按頭吧,以前睡不着的時候我奶奶就給我這麽按,按完神清氣爽。”
李尚景頭挨着她的肩膀,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跡,他咬着後槽牙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努力埋伏筆,奈何技術太爛,所以不是太深就是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