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翻天覆地
一衆大臣在乾清門外等着,時至中午雨又漸漸地大了,衆人又冷又餓,都勉力支撐。
正餓得頭暈眼花間,卻聽得有金戈之聲傳來,雨幕後面由遠而近沖過來一支隊伍。
這一隊人正是慶王親自率領的皇城兵馬司,樓宴的親軍都尉府負責皇城和宮中的安危,關渡的皇城兵馬司則負責外城及京畿附近的守衛工作。
樓宴是睿帝的心腹,忠心耿耿,慶王無法收服他,只好把主意打到皇城兵馬司上。所幸皇城兵馬司的人雖然不及都尉府的精銳,但勝在人數極多。如今闖宮而來,氣勢洶洶,将一幫子沒見過世面的文臣吓得驚慌失措。
慶王身穿铠甲,配着利劍,跨着駿馬在大內行走,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
“慶王,你竟敢帶兵闖宮,這是要造反嗎?”一些不怕死的禦史們沖了上去,攔在慶王的馬前訓斥道。
“孤王要入宮清君側,爾等勿要阻攔。”慶王的馬蹄高揚,駿馬長嘶一聲,馬蹄又重重地落回到地上。
“清君側,怕不是要趁機逼宮?”這些禦史平日裏上罵皇帝,下管百姓,無法無天慣了,卻不曾見識過真正的野蠻。
慶王心下着急,才懶得和這些迂腐的文人磨嘴皮子,一拍馬竟是将那位禦史大人直接給踩死了。
“孤承天應運,清君側,誰敢阻攔,同他一樣的下場。”
大臣們畏畏縮縮地退了幾步,卻也沒敢直接讓開。
段文正從始至終都在一旁冷眼瞧着,此時吩咐自己的兒子段沐琪道:“去把那起子烈士拉開,讓他們別急着青史留名。”
段沐琪聽了,叫上身邊幾個大臣,上去把人給拉了開來。
這會兒慶王便對上了守着乾清門的都尉府兵,都尉府守門的只不過是防着一幫子文臣,因此不過數十人,如何擋得住,一時片刻便被兵馬司的屠戮殆盡了。
闖進內宮之後,慶王尤其着意控制人衆,以防驚動了樓宴,又想着要速戰速決,不然真的把都尉府的衆人都引來了,只怕勝負就難料了。
慶王一路直闖到了承乾殿,卻在宮門前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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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是一身素衣,靜默地持劍立在雨中,卻更比自己多了幾分沙場磨砺出來的殺氣。這人正是稱病不出的明珏。
“蕭明珏,你為何會在這裏?”慶王拿劍指着明珏問道,心下有些懵,一時也搞不清明珏是來幫他的還是來阻止他的。
明珏只冷着臉不說話,直到慶王的耐心将要耗盡的時候才說:“慶王逼宮謀逆,臣護駕而來。”
慶王聞言恍然大悟,原來明珏是來擋路的。于是揮劍道:“明珏小人,助十二皇子謀逆,人人得而誅之,殺。”
慶王號令一出,他身後兵馬司的兵士們紛紛沖了上去,将明珏包圍在了其中。
明珏入宮自然是暗中行事,身邊只帶了天樞一個人。他二人雖然骁勇,但也不過只有兩個人而已,如何對抗幾千大軍。因此慶王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至于承乾殿的侍衛們,雖然都是精銳,但人數上也不足為懼。
于是慶王站在厮殺的人群後,默然地裂開嘴笑了,他幾乎已經看到皇位在向自己招手。
承乾殿外喊殺聲震天,斷臂殘肢累累,鮮紅的血染紅了純白的漢白玉地磚。承乾殿,這最至高無上的所在,竟是人間地獄一般的景象。
陸珩修和天樞背對背殺敵,在人海中保留了一個空出來的圈,然而卻是越戰越退。
慶王見久攻不下,心裏有些急躁,便自己張弓搭箭,朝着明珏射了過去。明珏心頭一跳,立馬側身,在沙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少年敏銳的直覺救了他一命,慶王的箭釘在了承乾殿前朱紅的盤龍柱子上。
“殺,得明珏首級者,賞金百兩,加官三級。”慶王叫嚣着,心下卻升起強烈的不安來。他沒有想到自己在勝利在望的時候,會遇到這樣激烈的抵抗,一時間狂熱漸漸平複了一些。
明珏此刻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太奇怪了,這其中一定少了什麽。慶王思索着,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句話:陸某祝殿下凱旋。
“是他,一定是他,陸珩修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他到底為何要陷害我?”慶王大喊一聲,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珏一個人帶着一個侍衛,又能改變什麽?不過是白白送死。
但慶王卻有些後悔沒有帶着陸珩修一起來,若是帶着他,那麽就可以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問了,也不必像現在這樣費心地思考。
“去,回王府去,把陸珩修帶過來,如果他要抵抗,格殺勿論。”慶王抓住身邊一個王府侍衛吼道。
那侍衛得了命令,便退出了戰局。
明珏和天樞鏖戰已久,身上都添了些傷口,竟是退到了承乾殿的臺階上。
承乾殿內的安康堂裏,病勢沉重的睿帝躺在床上,隐隐也聽到了打鬥的聲響。便強撐着起來問李總管道:“善喜,外面是什麽聲音?”
李總管早就知道外面的情況了,但是卻不敢如實禀告,之哄道:“聖上,沒有事情,是您聽錯了。”
“不,朕不會聽錯的,朕戎馬半生,刀兵的聲音是不會聽錯了的。”睿帝回光返照一般,面色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精神也頗為矍铄。
“是誰?誰帶着人來的,肅王嗎?”睿帝疑惑地問。
李總管啜喏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和睿帝解釋,帶兵攻打進來的,是他屬意的繼承人慶王。
過了半響,睿帝仍舊等不到回話,便大怒問:“到底是誰?”
李總管“撲通”一聲跪下了,磕頭道:“是慶王。”
睿帝聞言驚駭地瞪大了眼睛,一口血噴出來,昏死在了龍榻上。
外面刀兵之聲漸息,頑強抵抗的侍衛所剩無幾,明珏和天樞亦都是遍體鱗傷。
“哈哈哈,天時助孤。”慶王仰天大笑道。
正當此時,外圍又另有鮮衣明甲的兵士趕來,将慶王的人馬團團圍在了其中。
來者正是樓宴帶領的親軍都尉府的兵馬,雖是姍姍來遲,但所幸趕在了最後關頭到來。
“慶王闖宮,給我拿下。”樓宴大喊了一聲,都尉府的兵馬便一鼓作氣沖了上去,和兵馬司的人交戰起來。
局勢一邊倒地傾斜了,皇城兵馬司的人手本就不如都尉府的精銳,加上方才激烈地一戰,更是折損了不少。
很快場面便被控制了下來,慶王本人也被生擒了。
“臣救駕來遲,幸虧有肅王殿下在。”樓宴趕上去問候明珏。
此刻的明珏靠在天樞身上,素衣染上了鮮血,被雨水暈染了滿身,只是面色也十分蒼白。
“不必管我,快去看皇上。”明珏說了一句,便撐着跟在樓宴身後直奔着睿帝的安康堂去了。
李總管聽到有人過來,帶着幾個太監守在了門口,一副要拼死的架勢。直到看見了樓宴,才兩腿一軟倒了下去,松懈了許多,口中念念有詞道:“沒事了,得救了。”
李總管正要返回看睿帝,卻聽得內室裏一陣精心的痛哭哀嚎,趕過去一看才知道睿帝已經賓天了。
“皇上,皇上啊!您把老奴一起帶去吧!”
樓宴看到這幅景象,心下也十分難受。這一日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睿帝賓天,慶王謀逆被擒,蕭明江山竟是無以為托。
這樣想着樓宴看向了明珏,這個從蕲州來的肅王,也曾是蕭明王朝名正言順的太子。
于是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奉明珏為主。
幾人沒注意間,有聽見身邊的小太監驚呼:“老祖宗,老祖宗跟着聖上去了。”
原來是李總管趁着人不注意,撞了柱子,算是跟着他的主子一起走了。
都尉府的兵衆都還在承乾殿外等着,樓宴轉身出去,對着衆人高聲喊道:“今上駕崩,臨行前留下遺言,傳位于肅王蕭明珏。”
樓宴宣布了這驚人的消息,乾清門外候着的大臣們也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見了這滿院子的鮮血死屍,紛紛不敢上前。
“樓某讓各位大人受驚了。”樓宴趕緊上前安撫,連帶着趕緊指揮手下打掃“戰場”。
慶王府裏尚且不知道已經變天,都聚集在議事廳中等着消息。
慶王派回去的人一回府立馬要拉着陸珩修前去,陸珩修心虛便争辯了幾句,那人竟拿出刀來要殺他。
“奉殿下之命,陸珩修若是不從,格殺勿論。”這人高聲喝道,畢竟他是慶王府的人,又是跟着慶王才回來的。于是王府裏留守的侍衛将一衆謀士圍了起來,勢必要殺了陸珩修。
陸珩修直在人群中躲閃,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陸珩修遇上目标明确,大腦簡單,一心想要殺他的侍衛們,也是無計可施。
若要就此死去,心中尚有許多遺憾,一則答應明珏活下去的承諾是要空許了,二則還不知道明珏能否功成。
就在刀鋒加身的一瞬,卻突然跳出來一個王府的侍衛,出其不意地殺了欲殺陸珩修的幾人,施展絕妙地輕功将陸珩修帶出了王府。
那侍衛帶着陸珩修出了慶王府,便一齊躍上了早就等在王府外的一匹駿馬上,一揚鞭急速地跑走了。
“你是?”陸珩修不明就裏,死裏逃生之後卻仍舊保持着一貫的謹慎。
“別說話。”那侍衛輕聲說了一句,便不再開口了。陸珩修聞言陡然放下心來,原來這人正是李一陌。
李一陌倒也不是專門等着救陸珩修的,畢竟誰也料不到慶王會有怎樣的反應。
他是明珏釘下的一顆釘子,早就釘下的釘子。
明英帝暴斃之事實在蹊跷,明珏對此一直耿耿于懷,他懷疑是慶王派人下的手,便一直讓李一陌關注着。
自進京之後李一陌便一直在跟進此事,只是前期天樞沒來的時候他還要到處跟着明珏奔走,不能完全集中心思。
後來天樞來了,分擔了不少的壓力,而英帝下葬之後便更加無事。這時李一陌全力追查,沒多久就查到了慶王的爪牙。
原來負責毒殺了英帝的,是一個江湖人,因着之前殺了一州的太守被追殺,不得已才投靠了慶王。替慶王辦事殺人。
李一陌打聽到這人性格孤僻,一向不喜與人說話,便找個個機會殺了他,僞裝成他的樣子潛伏在了慶王身邊。
方才陸珩修向慶王說,睿帝召見了十二皇子的便是他。當時他聽了陸珩修的話,靈機一動随機應變,便佯裝從外面回來,向慶王禀報了這個根本不存在的消息,也由此堅定了慶王逼宮的心思。
“多謝你救我。”陸珩修道。
“我是看在殿下的份兒上。”李一陌冷冷道。他對于謀算人心的陸珩修一向沒有什麽好感,單獨對着陸珩修的時候也總是冷言冷語的。
“那殿下那邊兒的情形如何,你可知道嗎?”陸珩修根本不在意他的語氣态度如何,一顆心都懸在了明珏身上。
“李某又不會□□之術,怎麽能夠知道。”李一陌說完察覺到陸珩修神情落寞,便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而且天樞護着他,一定能夠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陸珩修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仰起頭任由冰冷的秋雨打在自己的臉上,小聲地念了一句:“但願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我放到存稿箱出了點兒問題,漏掉了這章了。
抱歉,十分抱歉,話說你們都沒看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