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宮變前夕
明睿帝十二年八月十五日,中秋節。
這一年英帝新喪,睿帝病重,中宮後位空虛,無人主事,諸般原因湊到一起,往年裏慣例的皇家家宴也就順勢取消了。
今年的中秋節,也不像往年一樣圓月高挂,天上反而是烏雲遮月。正如當下京城裏的局勢一般,混沌黑暗,叫人看不到一點兒光明。
十六日,睿帝病情加重,漏夜召見太醫。
第二日宮裏雖然傳出了消息來,但睿帝卻沒有召見大臣皇子,連後宮的宮妃也被沒有去侍疾。
人人都覺得事情局勢更加微妙起來,這種時候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夠讓他們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來。
然而慶王去承乾殿問安,被擋在了門外,六部一衆大臣更是連乾清宮的宮門都沒有進去。
只有肅王明珏料理過英帝的喪事之後,便對外稱感染了風寒,一概不見外客。此次滿朝上下湊過去要見睿帝,他反倒是遠遠地躲開了。
“你們說父皇究竟是什麽意思?”慶王焦躁地來回踱步,開口問陸珩修并他的一衆謀士。他已經在乾清門前和大臣們讨論了一番,不過最後也沒有結果,便立馬趕回來召集了他的智囊團。
一群幕僚聞言吵吵嚷嚷議論了半響,最後仍是衆說紛纭沒個結論。
此時陸珩修出來道:“殿下,依殿下之言,群臣都被擋在了乾清門外,只有您一人到了承乾殿前,那說明皇上并非是針對您。或許真如內宮說的,只是怕打擾了皇上的安寧,咱們不妨靜觀其變,再等一等消息。”
慶王聞言心下稍稍安定一些,面上仍是不減憂慮之色。
“先生說的是,孤再等等,到明日父皇還不見人再說。”慶王雖然這樣說,但同時也做好了兩手準備。
這皇位他是勢在必得的,若是睿帝心甘情願地傳位于他,那自然是天家父慈子孝。若是睿帝執迷不悟,心中另有盤算,那他少不得要忤逆作亂了。
這般心思,不足為外人道,不到最後的時候他是不會亮出來的。因此對着陸珩修并一堂幕僚,慶王也只是字不提。
十六日的傍晚時分,竟然淅淅瀝瀝地下氣了秋雨,雖是小雨霏霏,但到底是中秋的天氣了,竟也十分地寒涼。所以便将一衆聚在乾清門前,關心聖體安康的大臣們都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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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王府內
明珏吃過了晚飯,站在檐下瞧着庭院裏剛夠濕了地皮的秋雨,輕輕地喟嘆了一聲。
“變天了,一陣秋雨一層涼。”
“殿下。”立在明珏身旁的李一陌将手中拿着的單衣披風替明珏披上了。
明珏轉頭看向跟了自己近十年的手下,點點頭将身邊最後的得力人手也派了出去。
秋風秋雨愁煞人,偌大的蕭明王朝也在風雨之中飄搖着,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愁得難以入眠。聽着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變大,整整下了一夜。
十七日清晨,雨水略小了一些,一大早便又人又候在了乾清門前。內宮之中仍舊沒有傳召任何人的意思,太醫院給睿帝看病的太醫也都被留在了承乾殿,從十五日之後便沒有再出來。
內外消息斷絕,群臣惶恐不安,将“尚在病中”的內閣首輔段文正也拉了過去。
一頂青灰色的轎子擡入了皇宮,行經過被雨水打濕的漢白玉地磚,只到乾清門前才停了下來。門前圍成一圈的大臣見狀紛紛退避,給那轎子讓出了停放的地方來。
乾清門前設着一頂遮雨的帳篷,裏面擺着一張桌子,桌子前坐着司禮監的掌事太監沈一忠。
左右兩列衣甲鮮明的是皇上的親衛,親軍都尉府的人馬,他們個個腰間挎着大刀,整齊地站在了雨中。
“我們要去請聖上安,爾等不得在此阻攔。”剛剛陪着段文正過來的段沐琪大聲喊道。
“聖上聖體違和,誰也不見,大人還是請回吧!”沈一忠身邊的小太監捏着細細的公鴨嗓駁斥了段沐琪的請求。
“你知道這轎子裏坐的是誰嗎?”段沐琪大怒道。
“知道,不就是段閣老段大人嗎?”沈一忠發了話,“段閣老身體不好,就不要跟着胡鬧了,小心聖上降罪。”
“放肆。”段沐琪見他一個閹人也敢如此陰陽怪氣地說話,大聲喝道。
後面的群臣紛紛出聲附和,卻見人聲鼎沸中,段文正一掀轎簾走了出來。
“父親。”段沐琪趕忙上前扶住了段文正,下人們也手腳麻利地撐開了一把大傘,替段文正遮住了上方的雨。
“沈公公,敢問李總管何在?”段文正問道。
“幹爹伺候聖上,抽不得空,沒辦法見大人了。”沈一忠見段文正親自問話站起身來回答,态度稍稍恭敬了些。
段文正聞言轉身,對着群臣道:“既然如此,咱們大家就在這裏再等一等,皇上幾時要見誰,也方便一些。”
群臣聞言無有不應,一時間都靜默地立在雨中等待着。
慶王府
“宮中還沒有消息。”慶王在議事廳中來回走着,神情比昨日更添幾分焦躁。
這一次那些舌燦蓮花的幕僚們都紛紛閉緊了嘴,誰也不敢輕易發話。段文正帶着群臣在乾清門外請命,卻還是不能進去,內宮的情況一無所知,實在是大大的不利。
“要不殿下再進一次宮,說不定這次皇上就會召見您了。”一個中年文士道。
慶王聞言暴怒,漲紅了臉道:“孤今早天不亮就已經去過了,和他們一樣被擋在了乾清門外。再去一次,有什麽用,讓那幫子大臣看孤的笑話嗎?”
慶王越想越氣,心裏對睿帝也多了幾分怨怼。自己是他的親兒子,還代為掌政理國,可這個時候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又怎能怪群臣不服自己呢?自己的父皇都不肯給自己臉面。
慶王這一喝,偌大的廳堂頓時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陳韓軒才出聲道:“殿下,臣聽說中秋節的時候,十二皇子入宮陪伴其母梁妃,至今尚未出宮。”
慶王聞言仿佛被火燎到了一樣,一拍桌子怒道:“為什麽現在才說?”
“臣,臣也是剛剛想起來。”陳韓軒畏怯地縮着脖子回答。
慶王不願看他那一副不成器的樣子,別開眼道:“孤不能再等了,父皇身險危機,宮內奸人當道。孤需立馬帶兵入宮清君側。”
衆人沒有心理準備,聞言俱是大驚,紛紛出言勸阻。
“殿下不可,這才不過兩日,還是應該以靜制動。”
“殿下帶兵入宮,若是宮中無事殿下豈不是成了謀逆之人,殿下要謹慎啊!”
“殿下不可……”
慶王被他們吵得腦仁都疼了,一時間也無法決斷,又将目光投向了陸珩修。
“陸先生,你有什麽看法?”
陸珩修被點了名,這才站出來道:“依在下看來,關鍵在于皇上是否見了十二皇子,可惜現在無法求證。”陸珩修說着自己搖了搖頭,也是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
就在此時,一個身穿慶王府侍衛衣服的人悄然走進了議事廳。這人身上帶着雨水和寒氣,大半張臉都隐在鬥笠之下,也不看別人,徑直地走到了慶王身邊耳語了幾句。
慶王聽罷神色大變,揮手讓他退了下去,然後道:“孤已經有确切消息,今立馬帶着皇城兵馬司的人入宮。”
陸珩修追着那鬥笠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雨幕,方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那陸某先祝殿下凱旋。”陸珩修拱手對慶王行禮。
作者有話要說:
從今天起開始日更,暫定一周,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