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2)

:“給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是沒了工作,比爾該怎麽辦,你自己想清楚。”

在來的路上,思靖其實大致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她需要威廉親口證實。

威廉是在霍普金斯醫院認識妻妻倆,他的妻子傑思敏當時患上腦癌,凱璇是她的腦神經外科醫生,他的懷中還抱着出生三個月的兒子比爾。

別人都說懷孕時腦子因為浸泡在荷爾蒙裏,多少會變得不太靈光,所以夫妻倆一直把傑思敏有時變得無法正常理解別人的話,以及經常忘東忘西的行為歸納為懷孕症候群。

殊不知,與記憶相關的問題是腦癌的重要提示。

威廉發現老婆真的有些不對勁時,惡性腫瘤已在傑思敏的腦顱裏飛速成長,在短短六個月內長到了直徑近三公分半。

上帝保佑,他們遇到了實力超群的凱璇,在其他醫生估計自己只能去除至多百分之八十的腦癌細胞時,她成功取走了近百分之九十,這大大減少傑思敏需要進行放射治療的次數,身體機能得到較好的保存,成功活了下來。

思靖可以想象如果凱璇以此“提醒”威廉,那無可報答的救命恩情,威廉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因此失去律師資格證,也得硬着頭皮上。

更別說,當時凱璇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威廉坐在寬大舒适的椅子上,看着思靖認真地回憶。

一年前的冬初,在律師樓裏的辦公室。

“你也見過思靖了,應該知道她的情況并不好,那位律師在庭上說的話,對她的打擊很大。”凱璇滿是無可奈何,蹙緊眉頭,深深嘆氣。

身為好友,威廉自然跟進了小妻妻的官司,他理解地點點頭,昨天見到思靖時,她整個人精氣神都沒了,失去孩子的打擊對她而言太大了。

“我可以理解她想逃走的心情,但我不接受她要離婚的想法。”凱璇伸手掐住眉心,用非常疲憊的語氣說:“所以我需要你對她撒謊,讓她以為已經離婚了,在心靈上得到暫時的解脫。”

“我恐怕不能幫你。”威廉搖搖頭,語調清晰地解釋:“首先,思靖是我的客戶,再說,這牽涉到基本原則問題,還有我的執照。”

如思靖所料,凱璇打出了人情牌,順道補充:“即使最後被發現了,那個人是思靖啊,她那麽容易心軟,不會真起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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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辦公室裏扯皮了一整天,這才造成醫院以為陳醫生失蹤了的烏龍事件。

最後凱璇按照威廉的要求,配合他演了一段“威脅他妻子性命”的錄音,這樣一來,凱璇的醫生執照上也懸了一把刀,只要其中一方不腦子進水,誰都不會把事情說出去。

沒想到最後卻在陰差陽錯間被另一位當事人發現了。

而凱璇說的很對,另一方是思靖啊,那個心腸最軟的人,聽到他倆如此草率的做法,只是吐槽了一句:“你倆膽子忒大了,把法律當成空氣,完全不放在眼裏。”

威廉輕輕一笑,以羨慕的語氣說:“凱璇那麽愛你,為了你,她什麽都能做,別說這點毛毛雨,為你去死她也心甘情願。”

思靖聽後沉默了很久,她突然想起弘榆說過的一句話:“陳醫生對你的愛,一直比你想象中還深。”

淚水浸滿了思靖的眼眶,心想:“我何德何能。”

然後她把戴罪之身的威廉捎上,讓一路耐心陪伴她的韓桐開車送他們往生育診所趕去。

此時,生育診所委托的第三方已經再度證明了資料的準确性,再加上思靖帶來了處理離婚的律師,拿出只有一方簽名所以無效的離婚文件,證實她和陳醫生依舊已婚。

理清一切後,牆上時鐘的時針指向下午四點四十八分,北國的冬季日短夜長,外頭已是一片昏暗。

今天受孕的話,時間太晚了,除了救死扶傷的醫院,外國人沒有為客戶加班的習慣。

更何況,現在思靖的胸腔裏燃燒着熊熊愛火,她要趕回去她和陳醫生的愛巢,告訴她自己多愛她,還有,她要再為她生個孩子!

滿滿一腔熱情,這回由思靖開車,帶上韓桐往房子開去。

車子駛過記憶中的路線,雖然外頭天色昏暗,但思靖還能依稀辨認出許多熟悉的景色。

小區門口那戶人家的高大楓樹葉子已掉光了,所有的道路旁堆積了厚厚的被鏟離道路的髒雪,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根據思靖的過往經驗,大雪很快會再降下,到時這些積雪能再次變得白皚皚一片。

心裏剛那麽想,天上随即飄下六角晶瑩。

韓桐看着窗外的飄雪,柔聲說:“下雪了!”

轉頭迎上思靖樂不可支的笑臉,聽她回答:“嗯!下雪了!!!”

看她的興奮勁,眼前這位估計十分喜歡打雪仗,韓桐朝她露出美麗笑靥,又側着頭擡眼望天上看去,透過擋風鏡注視不停降落的雪花,在心裏哀悼自己又一次無疾而終的戀情。

雖然單戀根本不算戀過,真是悲哀啊,韓桐默默注視不停飄落的浪漫雪花,苦澀地在心裏想。

夜色過早降臨,家家戶戶已扭開燈火,暖融融的橙黃色透過窗戶傳遞絲絲暖意給尚未歸家的人。

凱嘉睡了四個小時後自然轉醒,拿起蘋果看上頭自動調整到當地時間,此時接近傍晚五點,拿起手表看一眼,新加坡早上六點,強大的生物鐘在作祟,難怪她會自動醒來,平常這時候她會起來親自為女兒準備早飯。

想到女兒,她解開鎖屏的手機,查看老婆發來的訊息,女兒昨晚吐了,還好後來能睡着,就是呼吸不太順暢。

頓時睡意全無,凱嘉重重嘆口氣,起床洗漱後來到樓下的飯廳,凱璇正獨自坐在餐桌那裏吃比薩。

自己一個人生活,吃飯還端正坐在飯桌上,陳醫生這強迫症也是無可救藥了。

剛才凱嘉注意到外頭下雪了,常年住在赤道的人,對雪天多少有些羅曼蒂克的想法,她拉開遮掩落地玻璃窗戶的窗簾,就着窗外的飄雪吃早飯,哦不對,是晚飯。

“說吧,天寒地凍的,你不可能來這裏旅游。”凱璇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拿起紙巾擦擦手。

熱騰騰的比薩原本看起來十分美味,狠狠咬下一口後,聽見凱璇的詢問,霎時味同嚼蠟。

好不容易吞下一整片餡餅,暫時滿足了生.理需要,沉默很久後,凱嘉才帶着濃濃的自嘲說:“慧敏她深得陳家的遺傳,她和凱雯一樣,患上了我們家的遺傳病。”

凱璇霎時鎖死了眉頭。

陳凱雯,凱嘉的堂妹,凱璇的親妹妹。

當年凱雯患上了家族性澱粉樣變性,還是比較罕見地在兒童時期病發,當時奶奶為了治好她耗盡心力,依舊沒法阻擋肝功能衰竭,連帶着重要髒器肺部的功能缺失,最終不治。

思靖的研究思路是如果阻擋不了髒器的衰竭,那就進行器官移植,別說小兒肺肝雙移植,即便是成人肺肝雙移植,手術的低成功率一直惹人诟病,許多醫生并不贊同使用難能可貴的捐獻器官在成功率不高的病人身上。

思靖的研究能得獎,主要是她的論文也激活了創傷後和一般肺肝雙移植的研究,在外科醫生認為太冒險的領域大大提高了成功率,用一般人能理解的比喻就是,在距離珠穆朗瑪峰的頂峰一公裏處以奔跑的速度攻頂,還成功活了下來。

凱嘉起身站到窗前,因為外頭溫度很低,玻璃逐漸霧化,看着外頭偶爾被車子大燈照亮的道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沉默良久後,凱璇壓抑住心底的難過,艱難地開口問:“慧敏她的肝髒功能還剩下多少?”

“不到百分之二十。”凱嘉有氣無力地說。

當外科醫生的都知道,病人的肝髒功能非常重要,如果肝髒兵敗如山倒,那病人也難以救活。

她的堂姐陳凱嘉永遠都是堅強樂觀的,但當凱璇擡眼看向背對着自己低聲哭泣的她,凱璇知道,慧敏的病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但是,能救活她的最佳人選,卻寧願當個廚師也不願拿起手術刀。

凱璇不想怨思靖,但一想到機靈可愛的侄女慧敏正在生死邊緣徘徊,而思靖“選擇”見死不救,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凱璇緩緩起身走到窗戶處站到凱嘉身後,伸出手拉她轉過身,把她緊緊抱入了懷裏,低聲不停地說:“對不起...姐,對不起...”

她失去了親愛的旭顏,所以她知道現在的凱嘉有多害怕,心裏又多煎熬。

小醫生心中流淌滿滿愛意,興奮無比地開車抵達熟悉的房子前,迎接她的不是陳醫生的懷抱。

而是透過暖融燈光投射而出的,兩抹緊緊擁抱的窈窕剪影。

那抹酷似陳醫生身形的影子,那熟悉到骨子裏的身影,剛在看不清輪廓的長卷發女人額頭上印下深深一吻。

作者有話要說:  肥肥的一章,卻有一種會被你們打死的預感。

PS:請不要努力抓醫學上的bug,求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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