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什麽?您再說一遍?”凱嘉興奮莫名地喊道。
海關人員已經走到她面前,她朝胖胖的白人安保點頭示意她知道過安檢時不能打電話, 邊用肩膀夾住耳旁的手機, 便伸手抄起盒子裏的外套,推開人群往回走。
凱璇看着姐姐笑容滿面朝她走回來, 眼神萬分迷惑,這人還去不去波士頓了?
這還不算完, 只見凱嘉越聽越開心, 腳下步伐越來越快, 到最後幾乎小跑起來,直直往自己撲來。
好在思靖興奮起來也有往她身上撲的特殊愛好,面對還挺熟悉的巨大沖力,但凱嘉似乎比小醫生重一些, 凱璇往後急退了兩步最終穩了下來,好險沒摔個屁股墩。
凱嘉抱着凱璇的腦袋, “麽麽麽麽”親了好多下, 引來身旁許多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見她倆姿勢如此奔放地親吻,大家的眼神不約而同變得無比暧昧。
凱璇感受着別人炙熱的探究目光,咬緊牙透過齒縫說:“你還不給我下來!!!”
凱嘉笑容燦爛地往地板上跳, 開開心心地重複了凱璇親媽給她說的話。
原來,那天思靖在小兒科頂級病房裏遇見的雍容貴婦就是自己的前婆婆, 不對,應該說是現任婆婆,只是婆婆不知道自己還是思靖的婆婆而已。
但基于大家已默認離婚的事實, 思靖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糾正,也許不久後的将來,到凱璇與那長卷發美女确定關系後,就更不需要糾正了。
兩人隔着玻璃震驚互望,稍微回神後,思靖非常禮貌地敲門請求進入病房。
默默注視婆婆,有一瞬間思靖不知道自己該稱呼她什麽,最後思靖選擇職業上的稱呼說:“蔡醫生,好久不見。”
蔡醫生輕皺秀眉,來回打量思靖身上的白袍,還有內裏的洗手服,萬分疑惑地說:“你這是....在上班?”
思靖輕點下頭,柔柔一笑說:“嗯,拆禮物日開始的。”
蔡醫生點點頭,心裏想要詳細問一問,畢竟以思靖的履歷來說,她能勝任醫院裏很多工作,不僅限于外科醫生。
蔡醫生露出和藹一笑,柔聲說:“擔任什麽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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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靖抿嘴微笑,不知怎麽的有些害羞,輕聲說:“小兒外科醫生。”
真的?!
蔡醫生一聽,顧不上平常雍容華貴的氣質,激動得撲上前一把抱住思靖,哽咽地說:“有救了,小敏有救了!”
思靖被抱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擡起手回抱蔡醫生,手掌在瘦弱的背上輕拍安撫她,視線則落在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中透着枯黃的小女孩。
在她人生中某一段時間裏,思靖曾天天接觸類似的病人,細細打量慧敏的臉色,再結合對陳家病史的了解,思靖已經能猜到慧敏身上發生了什麽。
好一會兒後,蔡醫生才放開思靖,偏過頭擦掉眼角的淚痕,低聲道歉:“對不起,我失禮了。”
思靖搖搖頭表示沒關系,小手伸入大褂口袋裏掏出随身的iPad,通過系統調出慧敏的病例記錄,她除了看凱嘉給所有美國醫生看的相同片子,還仔細分析了最新的化驗單,以及午飯前護士記錄的體征。
資料顯示慧敏的胃口非常差,基本能以食不下咽來概括。現在靠着打營養針和輸液來維持身體機能的運作。
雖然孩童的新陳代謝與細胞修複能力都比成人好,但在消耗得不到補充的情況下,他們的身體卻比耐打耐摔的成人要脆弱很多。
思靖走到床邊,拿下挂在脖子上的聽診器,一邊把聽筒塞進耳朵裏,另一頭冰冷的診器則探入小孩的衣袍裏,放在肺部的位置上聽肺音。
被冰冷的聽診器冰得打個激靈,慧敏吓得霎時睜開了眼,眨眨還帶着睡意的雙眼,一下子認出了來人,輕喊道:“思靖姑姑!”
思靖作為堂姑凱璇的老婆,媽媽讓自己也喊思靖一聲姑姑。
小家夥探出瘦弱的雙臂,一把抱住思靖的細腰,小臉在溫暖的懷抱裏用力蹭了蹭,深深嗅着姑姑身上的味道,好一會兒後才擡起來沖思靖笑,撒嬌地說:“我好想你!”
思靖笑眯眯地低頭看小家夥,她臉上已瘦得沒有二兩肉,讓那雙大眼睛在小臉上顯得更大,看起來楚楚可憐。
思靖繼續低頭,用鼻尖在慧敏的鼻頭上輕輕一刮,笑着說:“我也好想你呢。”
蔡醫生癡癡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間仿佛看到思靖抱着自己可愛無比的小孫女,旭顏那頑皮的小家夥總喜歡趴在她媽媽的懷裏撒嬌求寵愛。
鼻頭一酸,蔡貴婦又抽了張紙巾,轉過身默默拭淚。
旭顏的逝世,對所有人的打擊都很大,老人家活了一把歲數,到底還是能看開一點,但思靖不一樣,她是孩子的生身母親,她避無可避,躲無可躲,每天都要面對被挖走一大塊基石而變得七零八落的生活。
女兒和媳婦離婚時,蔡醫生曾以過來人的身份勸過女兒,想當年失去小女兒後,自己也差點精神崩潰,花了很多時間才走出來,蔡醫生覺得凱璇即使生氣也不該沖動,相反的,她應該給予思靖更多支持才對。
年輕人有着自己的主意,蔡醫生勸也勸過了,就是覺得很可惜,自己和眼前的溫柔女子親緣那麽淺。
蔡醫生想着這些時,小慧敏依舊樂得沒邊兒的在思靖懷裏撒嬌,乖巧地回答思靖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從睡覺吃飯到呼吸疼痛感,絲毫不敢有絲毫隐瞞,怕自己說漏了一些,思靖姑姑就不喜歡她了。
傻兮兮的樣子惹得思靖輕輕笑起來,目光萬份溫柔地停留在與旭顏三分像的小臉上。
慧敏只比旭顏大了三歲,在陳家龐大且熱鬧的家族聚會上,屬于年紀最輕的兩位小寶寶,在她倆還邁着小短腿到處蹦跶時,哥哥姐姐們都背起書包上學校了。
因為其他孩子都比她們大上不少,很難玩到一起,久而久之,在這樣的聚會上,她倆會自發地找到對方,你送我手裏的芭比娃娃,我送你組裝好的機動戰士,興趣愛好明顯不一樣,但不阻礙她倆相親相愛,牽着對方的小手一起在曾祖母家的草坪上奔跑。
一起長大的小孩,還能互相成為對方的榜樣。
新加坡的小孩不喜歡說華語,覺得漢字特別難學,小部分人甚至還有些瞧不上中文的情緒存在,慧敏屬于那種覺得難學的類型,有段時間因為發音不好被別人取笑後,甚至拒絕說華語,但當她看到住在美國的旭顏在家和媽媽們說非常流利的華語後,居然主動要求媽媽給她補習。
活潑甚至有點話唠的小旭顏每每到了文靜腼腆的姐姐身邊,都會變得淑女一些,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跟姐姐一起看書畫畫,偶爾還有幸坐在鋼琴椅上讓姐姐教她彈兒歌版的小星星,雖然學的還可以,但看姐姐的表情很花癡就對了。
不過,旭顏過世後這一年來,在這樣的聚會上,慧敏總是孤孤單單地坐在角落裏,乖巧但一點都不活潑的模樣,讓人我見猶憐,不勝唏噓。
思靖陪孩子又聊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後,邀請蔡醫生到走廊上商量慧敏的情況。
顯然思靖對治療方案很有想法,她語氣果斷地對蔡醫生說:“慧敏繼續這樣水米不進也不是辦法,那樣的話她的身子會越來越弱,我建議給她用口馬口非,這樣不僅能緩解肝髒帶來的疼痛,還能改善她的胃口,緩解嘔吐的情況。”
“口馬口非?”蔡醫生對此治療方針深有疑慮,先不提上瘾的問題,以孩子那麽小的年紀...不太合适吧?
思靖治療病人時非常注重身體機能的保存,她深信人體充滿奧秘,如果為了治療病症以玉石俱焚的方式過度重創病人的良性細胞,那矯枉過正的方法往往會起到反效果。
小兒科作為普通外科的相似學科,對身體內的重要髒器多有涉獵,根據多年經驗思靖發現,很多時候,人能在某個器官功能較弱的情況下活上很多年,較弱些不代表不能用,而且較弱些的器官能夠在長期治療和運動的幫助下變得強一點,所以協助病人恢複到擁有一定活動能力一直是她在制定治療方案時的重點。
還有對病人精神狀況的正面影響,慧敏因為之前吃什麽吐什麽,心裏覺得自己一直需要麻煩別人幫忙清理污穢而變得有些厭食,若能正常進食,不僅能補充營養,還能給她一些信心,讓她覺得自己慢慢在好轉。
蔡醫生細細聆聽思靖的思路,逐漸覺得這個方法可行,而且思靖再三保證慧敏不是小白鼠,她在美國一直是如此為病人治療的。
随着談話的深入,思靖很高興得知慧敏已在等待捐贈器官的名單上,不過,根據陳院長也就是凱璇父親之前所做的詳細分析,小慧敏得到雙器官捐獻的幾率并不高。
思靖需要陳院長為她解答為何情況如此,為了方便思靖進一步與陳院長商談,蔡醫生把照顧慧敏的護工叫來,開車帶思靖直奔家裏,等着陳院長趕回家商談思靖的治療方法,畢竟在醫院裏讨論私事并不合适。
商談的最初,思靖仔細詢問公立醫院的一把手關于醫療器材的問題,從而發現新加坡的醫院因為沒有最頂尖的技術,而未曾購買最頂尖的儀器。
或者應該說是倒着來,因為沒有最頂尖的器材與設備,硬件上的限制影響了醫生們的創造力與想象力。
當然,新加坡社會從小所灌輸的國民意識要求大家循規蹈矩與井然有序,未能對醫生挑戰并打破成規的自信提供任何幫助。
思靖聽完後,蹙緊了眉頭,陳院長默默看了她一眼,繼續說出肝肺雙移植所面對的最大困難,這也是為何慧敏很難得到捐獻器官的原因。
陳院長疲憊地掐掐眉心,低聲說:“這點你比我更清楚,全世界的器官捐獻數據顯示,近四分之三的肺部在捐獻者死亡後因炎症而不适合被移植,能移植的健康肺部本就稀少,別說新加坡目前沒有成熟的技術,但就雙移植的低成功率,監管機構不會想要把器官給慧敏。”
但現在是必須把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候,陳院長表示若思靖願意加入醫院,并承諾把如此先進的技術傳給醫院的醫生,那他可以向國家提案撥款購買最先進的儀器,讓新加坡成為美國以外做此類手術的中心。
當然,因為病人是慧敏的關系,這有假借職務之便為親戚開後門之嫌,為了确定這不會在法律上對陳院長有任何影響,思靖打電話給首富姐借來她二十四小時待命的法律專家。
在法務專家的建議下,陳院長隔天先向董事會做出提案,提案裏從醫院的盈利角度出發,對醫生整體能力的提升,以及公關部門如何能用此案例為醫院打造國際形象,鞏固新加坡在東南亞區域的醫藥龍頭地位。
陳院長在位多年,與董事會的關系一直都不錯,而大家于私交上也深谙此提案的背後原因,與其自己和陳院長撕破臉,倒不如提交到上面給部長去定奪。
面對如此龐大的額外支出,衛生部長那裏透出來的口風是事情不順利,但不曾把話說死。
于這種環境下混了多年,陳院長為思靖詳細解說,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并跟律師商量好自己的條件與底線,在他看來,上頭那裏估計是想在煎熬等待的過程中讓思靖變得急躁,進而變得莽撞,以從她身上得到更多利益。
他還告訴思靖,跟上頭的會面時間一定會很長,讓思靖千萬要沉得住氣。
一直不太擅長玩.弄權術,甚至未曾跟任何大人物一起上過談判桌,思靖越聽越心驚,對自己的能力感到無比的憂慮。
作者有話要說: 當個醫生好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