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房間裏有淡淡的臭味,門口回頭,再看一眼,熟悉的每個角落,除了堆滿的灰塵,再沒有任何的不同。

三年歲月,可憐的小房間裏沒有任何的變化,房裏的人,卻長了一頭油污黑亮的長發,直到腰間,絡腮胡子裏,看不清楚臉。

他需要離開一段時間,離開這個最熟悉的城市沒人在意的角落,回去太久沒回去的家鄉。所以,再回頭看一眼房間裏還在的溫馨,心中有一些遺憾,有一些不甘,有一些憤怒。

很久了,終是難以放下!

“去去去!我們這裏不是善堂,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哪有心情給你愛心!”高瘦的女店長捂着鼻子,皺着眉頭,用紙巾包着手指,想要将這臭味滿滿的乞丐推走。

“我理發!”聲音沙啞生澀,能聽出來,他應該是許久沒有說過話了。

“理發!呵,這年頭連乞丐都能享受人生了嗎?看清楚這是什麽地方,你這破乞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随便找個角落自己用剪刀剪剪就是了,還說什麽理發!文明人做的事,不适合你這種嘔心的人,趕緊滾,我可告訴你啊,再站我店門口擋了我的客人,羞怪我不客氣。”

店長轉身,将手中紙巾扔飛,沒能準确命中垃圾桶,無賴又彎腰去撿起。

“媽呀,髒死了,真晦氣,天氣那麽好的天也不像是會倒黴的日子啊。”

倆個手指夾着那紙巾,小心翼翼的放進垃圾桶裏,店長皺着眉頭,自言自語着。

“聲音很好聽,就是說話刻薄了一點。長得也不錯,就是妝化得太重,反而掩蓋本身的優點。”

他将臉上遮住雙眼的油污長發拉開,雙眼看起來渾濁不清,很模糊。

“滾!臭要飯的你懂什麽,看見你就是我倒了八輩子大黴了。還居然一本正經的評價我。我不想聽到你再說一個字,馬上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店長将手指洗了又洗,噴了香水放在鼻間聞了聞,沒什麽異味,放心許多。可眉頭還皺着,門前那乞丐還在,看起來沒有離開的打算。

無奈,從櫃臺裏拿出一元硬幣,扔向店門前,正好砸在那乞丐身上,順着胸膛滑落,掉進他看起來也是油污滿滿的衣服口袋裏。

“我理發!”他将那硬幣從口袋中掏出來,端正放在店門處地毯正中。

“再不走我報警了!你好好看看這裏貼的東西。”女店長捂着鼻子,艱難側身避開堵在門口的乞丐,手掌在牆上拍得啪啪響。

他方才微微偏頭去看,牆上标簽紙上寫着“嚴禁強行乞讨阻礙他人方便,一經舉報關押十五日。”其下注明,XXX公安局宣。

“認識字不?不認識我可以讀給你聽。”店長認真問道。他将偏過去的頭收回來,點了點。

“你去別處吧!我是真的養不起你們這些人了,就當你做做好事,放過我。”店長無奈,好心勸說。

“你看我這頭長發,許久沒剪過了,這一次需要剪掉。”他看着眼前女店長,頗有些不好意思,禮貌說道。似是說的多了,順暢了起來,聲音也幹脆了許多。

店長一呆,半晌,手掌無力的從牆壁上滑下來,她看到幾個熟客過來,都捂着鼻子逃開了。方才認真打量眼前的乞丐,那頭長發搭配滿臉的絡腮胡子,髒亂不堪,但沒有讓人害怕的感覺,心中同情心沒能忍住。

“就這一次,以後不管多久,不管你的頭發多長,都不能再來我的店裏。”店長妥協,沒再用紙巾包手,将乞丐拉進店裏。只當沒看到乞丐微笑着搖的頭。

“老板,你瘋啦!”

“哎呀,我的媽呀!這都什麽地方,什麽人都能進來的嗎?臭死了,嘔心人,你們是怎麽做生意的?”

店裏,幾個員工無論男女,和那頭發各種形狀做到半途的顧客,驚叫埋怨,躲開惡臭的乞丐,往店外逃去。

“打擾各位了,他不願走,似也不是壞人,我就幫他一次吧!”女店長躬身對門前指點的顧客和店中員工道歉。

“發什麽呆,你給我快點!就這一次,下不為例的。剪完了不許再糾纏,趕緊走。”說着,店長再不理會門外衆人,将乞丐一把拉過,往洗頭床走去。

手上頓時油膩膩的,像是從豬肉裏滾了一圈。讓她忍不住幹嘔起來,許久才能堪堪停住。

“你又在發什麽呆,我求求你了,快點躺下,別再耽誤我可好不好?”

手掌在水龍頭下沖洗着,店長幾欲哭出來的哀求。

“抱歉,我也沒啥幹淨衣服,就沒換了。我躺下去,恐怕你這東西就用不了了,我就站着洗洗,方便你理發就行了。”

他歉意說着,店長一呆,未想從前後看來這乞丐倒是禮貌的緊。

“要真抱歉的話,你就不該來打擾我做生意。”她随即恨恨道,野蠻的拉過傻站着的乞丐,将他壓在洗頭床上。

“現在這個社會啊!乞丐都是有錢的主,真沒見過你這樣完美符合乞丐氣質的乞丐。”水龍頭下,他長發盡濕,從他頭頂流下的水給得像是墨汁。店長幾次偏頭做嘔,還是不能适應得來。

長發漸漸理順,水流也清澈起來。絡腮胡子依舊遮住他的臉,看不清是什麽模樣,他似乎是皺着眉頭睡着了!

洗了許久,店長拿過一旁洗發水。新解開的包裝,她将半瓶倒在他頭上,用勁揉搓着。

不顧他感受用手指捂住他的鼻子,溫熱的水将他濃密的絡腮胡子也濕透,抹上一把洗發水。他始終閉着眼,不動彈,額頭看起來有些僵硬的皺紋。

“多大了?就算是做了乞丐,怎麽連自己最基本的都照顧不了?”店長看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的禮貌着,不像是什麽都不懂的乞丐,也不是那僞裝的假乞丐,有丁點好奇。

因為這好奇,似這滿屋子的惡臭味也不那麽難以忍受了。

“我不是乞丐,只是睡了三年,想一個問題,醒來的時候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他依舊緊緊閉着雙眼,眉頭越深,死死咬着嘴。

“還能找到比你更乞丐的乞丐嗎?活得困難的人多了去了,當乞丐自由自在的似乎也不錯。你也不用覺得丢人,說什麽睡三年,想問題什麽的。”店長不知他臉上的絡腮胡子為何也在抖動。

他似不願多解釋,想輕輕點頭,卻将溫水激起,灑了店長一身。

“不要亂動,哎呦,髒死了,我肯定是瘋了,幹嘛要同情你。好手好腳的非要做乞丐的人,就不值得同情。”店主擡手聞了聞手臂上沾染的氣味,又咧着嘴偏頭欲吐。

“抱歉!”他只輕輕道歉。

“都做了,早有心裏準備了,下次你可千萬不要再來了。我這裏做個頭發幾千塊,你來白洗白剪不說,還吓跑了我的客人。這一來一去,虧得我自己都不敢想了。”将剩餘的半瓶洗發水全倒在他頭上,洗淨他的長發,按摩片刻之後,店長用一張寬大的毛巾将他長發包好。

“別睡了,趕緊起來,我給你剪短了頭發,就快走吧。”店長将他拉起來,他很配合的起身,拉下寬大毛巾搓動長發,順便将毛巾放在嘴邊聞了聞,氣味裏洗發水的香氣,夾着淡淡惡臭的氣味。

那惡臭似乎是濕透了幾百次的汗衫,被扔進了臭雞蛋堆裏拿出來的氣味,聞着的時候自己也皺起了眉頭。他将這裝潢華貴的理發店看了一圈。

“你店裏似乎只有這一塊毛巾如此寬大?”有些奇怪的問道。

“你頭發太長太多了,普通毛巾包不下,我只希望你快點走,趕緊弄幹你的長發,我好快點給你剪短。這浴巾就當送給你的吧!反正你來一會兒,我已經虧哭了,不差這條浴巾。”店長沒好氣的說着,将發呆的乞丐拉到椅子裏,按着坐下。

“你的浴巾……抱歉!”他微微低頭,真誠的再次道歉。

“別說了,你快些走開就好。想怎麽剪,有沒有想法?”店長臉上微紅,随即鎮定問。

“你幫我看看,适當長短,适合我腦袋形狀的,看起來帥一點的。”他對着鏡子,看了看根本看不清的臉,認真思考着說。

“帥一點!”店長手中剪刀咔咔響,卻不知道自己聽到了什麽。眼前這渾身惡臭的家夥,怎麽能把自己與帥這個字放在一起!

店長往日靈動的手指,此時很是僵硬,頭腦也不是很清楚,剪刀開合着,将他頭上長發胡亂剪斷。

随即剪刀修了修邊幅,給他留下不斷不長的劉海,正好接上他臉上的絡腮胡子,越發看不清他的臉。

“好了,這樣看起來幹淨多了,快走吧。”店長清醒過來,看了看剪得極度粗糙的他的短發,催促着将他從椅子裏拉起來。

他卻很倔強不願起身,手指指着臉上濃密的絡腮胡子。

店長身子一軟,雙手無力掉落甩動着,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算我怕了你了。”

就着手中剪刀,在他臉上嘩嘩剪過,又拿起剃須刀,在他臉上來回刮過。

片刻就處理完了,店長方才從氣餒無奈中找回幾分生氣。鏡子裏他的臉上,看起來挺幹淨,額頭沒有擡頭紋,他也不再緊緊抿着嘴,齊眉的劉海恰到好處,雙眼灰蒙蒙的生氣仍無,但看起來卻不再像是個乞丐,若是不算他身上依舊刺鼻的惡臭的話。

“你多大了?怎麽做的乞丐?”店長看着他不夠成熟的臉,驚奇的問。

“28,我不是乞丐,真的只是睡了三年。”他看着眼前濃妝的店長,淺淺笑起。

“睡了三年,混身惡臭,你睡的地方是公共廁所吧!是不是想說你不是乞丐,只是無家可歸的浪人?”店長看他鏡子裏的臉,似乎真有幾分他想要的帥氣的意思。

“因為不想破壞,所以應該和公共廁所差不多了。但那也是我的家,所以我不是無家可歸的人。”他承認的很幹脆,其中辯解的也很清楚,很平淡。

“睡了三年為什麽還活着?”店長漸漸好奇這個男子,不再當他是個可惡的乞丐。

他對着鏡子,仔細摩挲着自己的臉龐,不時看看皺眉就清晰無比的擡頭紋,許久之後滿意的點點頭。

回頭看着店長微微一笑“因為我需要想清楚一個很複雜的問題。當然,謝謝你替我理發,也謝謝你的浴巾。”

店長看到他的笑容很幹淨,一副好牙白得讓人嫉妒。看着他舉起的浴巾,店長濃妝的臉上沒來由淺淺羞紅。

在自己的奢侈的店中,她因為一個臭乞丐幹淨的笑容心中跳動了一下,有些慌亂的罵起來“趕緊滾蛋,人模狗樣的做什麽不能養活自己,幹嘛非要做乞丐。”

“多謝!”他依舊淺淺笑着,雙眼裏依舊模糊不清,店長卻能感受到他的真誠,完美親切的尊重,聽他淡淡問道“多少錢?”

“一千五。”下意識的,店長回答,皺着眉頭,不知這男子想幹嘛,突然驚醒過來,便惱羞成怒恨恨罵道“沒錢還裝什麽!我不要你的錢,你就當這裏是路邊十元理發店就好,十元錢我還有,就不要了,求求你下次不要再來打擾我做生意了。”

說着,店長站到他身後,也不顧他渾身油膩,只想将他推出店門去。

“一千五理個發,實在是太貴了,十元我都嫌貴。但是我沒有先問清楚,就當奢侈一次吧。加上打擾你做生意,加上你那條浴巾,還有污染了你店裏的空氣,環境,再加點小費,就湊個整數三千吧。”他在櫃臺前站定,店長再推不動他。卻聽他淡淡說着,不時聳動鼻子聞聞店裏的氣味。

店長皺眉,歪頭,疑惑片刻,揉了揉耳朵,大怒“都說了當我花錢買個順心,你這破乞丐還耍無賴是吧!我告訴你,我是瞎了眼才會給你點同情,現在你給我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店長氣急敗壞,将他手中捏着的一元硬幣也奪走,揮動手中剪子,恨不能用腳上高跟鞋,一腳在他腿上踢個窟窿。

他卻似沒看到發飙的店長,笑意越深,從懷中摸了摸,掏出一張略顯陳舊的卡片,小心放在櫃臺上,眼中似是将那卡片看得極為深刻,越發模糊起來。

“非要給姑奶奶裝是吧!”店長将剪刀砸在櫃臺上,拍起櫃臺上的□□,野蠻的插進一旁POSE機中,啪啪按下數字三千,便将POSE機推到他懷中。咬牙切齒,恨恨将他看住。

他從懷中将POSE機端起,默默按下幾個數字鍵。

“滴!”

店長搶過POSE機,揉着眼睛,看了看狹窄的屏幕裏,交易完成的提醒。一旁打印機機,嘟嘟打出來一張付款單。

店長麻木的将那紙條撕下,推到他身旁,見他悠然拿起櫃臺上的筆,嘩啦寫下三個并不優美的字體。

店長接過他遞來的付款單,看着歪歪扭扭的鄧仲憲三個字。看他剪短了的頭發,刮完了的絡腮胡,他只是個28歲的男子,他說他不是乞丐,真的不是。

“多謝!”他的淺笑如此得體,讓人如沐春風,即便他付了許多本沒有的款項,依舊不讓人覺得他是在炫耀錢財,而是真的為了感謝。

他說完,默默轉身往店外走去,門前店員早雙手握緊撐在下巴處,眼中似有星星旋轉。那幾個尊貴的客人,依舊捂着鼻子,卻不再用嫌棄的眼光看他。

“那個……鄧仲憲先生,你付得款太多了!”店長追到店門處,不知手中付款單應該放在何處才合适。

“那錢對我來說不少,但付給店長我覺得值!當然若是店長心中覺得承受不起,那可以幫我一些小忙!”他回頭,那淡然看起來不符合他的年紀,卻似是他靈魂的本能,無論他是乞丐,還是現在的富豪,他說話都讓人如沐春風。

“我賣藝不賣身!”店長雙手抱在胸前,前後種種想起來,他覺得眼前這個男子,定然是特意設計,想用這樣離奇的手段對她圖謀不軌。

他似想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才忍住,突然看起來多了幾分蕭瑟說道“我怕像剛才被店長嫌棄一樣,去別的地方也被人嫌棄,不知店長可不可以抽點時間,陪我去買身衣服。”

“啊!買衣服?”店長又皺眉,看他一身陳舊的衣服,搓動手中還有的油膩感覺,心中贊同道“的确該換身衣服。那可能真的會有帥的感覺。”

可這要求如此奇怪,店長依舊放不下心中本能的防備,但看他一臉誠摯,自先前來店中就沒有變過,想他說怕被人如自己這般嫌棄。

“稍等!”店長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答應。

他微微點頭,将門前店員和客人讓進店中,依舊得體的笑着,站在門旁像極了古堡裏的侍應。

店長吩咐店中事宜許久,他始終微笑着,不曾催促,像極了紳士。

“走吧!”店長不知為何自己要洗掉臉上的濃妝。

他将店長禮貌的看了一眼,微微點頭說道“可能需要許久,高跟鞋傷腳,換一雙舒适一點的鞋吧!”

“我賣藝不賣身!”店長驚慌失措,他如此陌生的溫婉體貼讓她又本能防備。他卻依舊點點頭,淺笑。

店長還是換了一雙休閑鞋,舒展了一下,輕松了許多,似也如他一般淡然起來。

“鄧仲憲!”他在門口微微躬身。

“李雨芯!”店長學他禮貌回答。

他便不再說話,當先往鬧市中走去。

“店長加油!千萬不要錯過,紳士般的鄧仲憲先生哦。”店員握緊拳頭,替店長加油。店長本想罵點什麽,卻感臉上微燙,回頭又見那男子獨自走的遠了,連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與他并肩走着,他身上依舊惡臭伴随。路人古怪的目光游來,他自始終淡然,店長卻承受不下,低下頭去。

“你不用靠的太近,別人的目光總是帶刺的。你就當不認識我就好。”他善解人意的說道,并未偏頭去看她一眼。

“叫我雨芯就好了。我們去哪裏鄧仲憲先生?”店長心情很好,覺得自己難得能夠俏皮起來。

“叫我全名就好,農村人擔不起先生倆個字。”他攔下一輛出租車,替她打開車門。

“哦!鄧仲憲!”

默默無言,他再沒有說一句話,也不看她一眼。模糊的雙眼始終看着車窗外,一路到市中心。她從座位上蹭起,湊到他臉前,本想看看他看得是什麽風景竟能如此着迷,卻看到他眼中滿滿深重的東西,似是眷戀,似是回憶,終究算是落寞與苦澀,不知為何像是要流下淚來。

“姑娘!這個世界,壞人太多了,好奇心可不能太強了。”他說沒帶現金,李雨芯未想太多,将車費遞給司機,那司機深深看她還算美麗的面龐,善意提醒道。不忘捂着鼻子,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在車門旁站住的男子。

“去哪裏?”李雨芯站在他身旁,不知他又在看什麽。

“去最貴的吧!流行的,有特色的,能讓我看起來帥一點的。”他依舊淡淡的說,李雨芯越發好奇起來。

這真是個古怪的人,他總希望自己帥一點,卻說的那麽平淡,根本感覺不到他在意。他說去買最貴的衣服,一點也不欣喜。

店員果然是嫌棄他的,說什麽也不讓他進店門,其中眼神鄙視絲毫沒有遮掩。但他不說話解釋,李雨芯無奈只好拉起他的手臂,那倆店員下巴驚掉,方才僵硬的讓開一旁。

李雨芯将他拉住,隔着油膩膩的衣袖,摸到他的手臂堅硬,似是一條白骨。

不禁悠悠想到,他或許真的一動不動睡了三年,絞盡腦汁的去想那個複雜的問題。

“喜歡什麽樣的?要不我給你選?我的審美可是很高雅的哦。”看他愣愣站在店中不動,李雨芯以為他不知道該怎麽挑選衣服,于是毛遂自薦。

“你自己看看,有喜歡的,或者适合家人的,随便挑選,當你陪我來的報酬,我會付款。”他說着,挪動腳步在店裏轉起來。

店員緊緊跟着他,生怕他伸手去觸碰那些貴得驚人的衣服。

李雨芯在店中鏡子裏看了看自己,身材姣好,面龐卸妝之後依舊精致非常,十分美麗。如此結論又讓她擔憂起來,店中奢華,他卻讓她随意挑選自己喜歡的。

如不是圖謀不軌,那就是個白癡富二代。但他先前那般落魄模樣卻不像富二代,而且還說自己是農村人。

真是個古怪的男子。

他才微微擡手,跟随的店員捂着鼻子,慌忙将他阻止“你不能碰這些衣服,弄髒了我們就慘了。”

“你這什麽态度?看不起人是嗎?”李雨芯看那店員模樣,惱怒非常。

他點頭抱歉,放下手臂,問道“這些衣服可以試穿嗎?”

那店員嫌棄的偏開頭,但看到李雨芯一身穿着也是價值不菲,一時心中不能确定他到底買得起買不起,才又走近些,看他破舊油膩的衣服,聞到那刺鼻的惡臭,随即肯定回答“不可以!”

他微微一笑,又往店裏轉完了一圈,許久方才又擡起手。

“說了不能摸,看你的樣子也買不起,看夠了就趕緊出去吧。”店員怒道,很是嫌棄。

“就算他買不起,我給他買,行不行?叫你們老板來,你這是什麽态度!狗眼看人也不是你這種樣子。”李雨芯見他如此還不反抗,卻是再忍不住火氣,擡手指着店員的鼻尖。

但他揮起手,示意李雨芯不用這樣“女孩子,驕傲很好,但不好盛氣淩人。”又指着貨架上一套版型極好的西裝說道“不能試穿就算了,這套西裝給我包起來”。随即不理會店員,走到一旁,指着又指定一套差不多款式的西裝。

一套純黑色,一套純黑色裏帶着豎直淺宅的條紋。停頓片刻,才示意一旁的李雨芯過去。

“看她似乎不願意動手,又不讓我碰這些衣服,你就幫我一下吧!”說着,他将一排貨架上修身的純白色襯衣全部指定,李雨芯麻木癡傻,已經不敢去計算這些襯衣總價是多少,只聽從他的指定将所有襯衣全部搬到櫃臺前。

看他繼續在店中慢慢走着,幾乎沒有停頓,挑選那許多服裝。

七分褲,九分褲,夾克,運動衫,風衣,棒球服,通通都有,他看中的皮鞋都是馬丁靴類型的,襪子卻是五顏六色的短頸襪。

看起來眼光不錯,所選的服裝無論是正裝還是平時所需都很不錯,唯一不好的地方只有,似乎這些服裝都過于随意,青春,或者說花哨。

店員早已癡傻,櫃臺上堆滿了衣服褲子,她歪着,已經忍不住要破口大罵了。哪怕職業素養所在,也幾乎不能制止她心中的怒意。

如此多的數量,她能肯定,眼前這個看起來不是窮人的女人也買不起。

他淡然走到櫃臺前,又拿出了先前那張卡片,放在手中摩挲片刻,輕輕放在櫃臺上,方才皺眉對李雨芯問道“為什麽不選點自己的,或者給家人挑點?”

“我只是陪你來買的,先前你在我店中付的錢夠多了,我不能再拿你的東西。”李雨芯平定心中擔憂,強自鎮定。

“當然,我不會讓你覺得這是施舍,或者對你圖謀不軌。作為償還,你可以再答應我一個請求。”他低着頭,似是自願前來的購物,讓他意興闌珊。

“我賣藝不賣身。今日到此也差不多了。”李雨芯想,他的僞裝真的足夠好,但最終的目的還是要被她看到并拒絕的。世上對女子詭計擁有的男子太多,他的戲足夠有新意,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樣可以随意出賣自己的人。

他似沒有聽到,自顧說着“我想回農村老家去看看,呆一段時間,但我比較懶,希望有個能照顧我生活,讓我顯得帥氣華貴的人。”

“你讓我當你的保姆?”李雨芯懷疑自己聽錯了。

“當然,要簡單的多,你的工作就是負責我的一日二餐,沒有其他要求,我也會足夠尊重你。工資按你的要求付。”他似是迫不及待的希望李雨芯答應,但李雨芯卻覺得他的急迫裏,依舊意興闌珊。說完再不理會李雨芯的意見,卻是又尋了一遍女裝,裙子,正裝,休閑等等一應俱全。

李雨芯默默看着,那些他選中的服裝很符合自己的審美,也符合自己的身材,卻不懂,他為何能如此快速而準确的選中。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問他。

“請輸入你的密碼!”店員适時打斷二人交談,嘲諷看他如道行太深的騙子,看她如拜金的白癡女子。當然最重要的是揭穿他的僞裝,将他二人一并痛罵轟出店門去。

“滴!”

店員按下,付款單落在她手中,讓她有點拿不穩“先生這是您的單子,麻煩你仔細核對之後簽字,一共是五十萬人民幣。”

他接過單子和筆,不看一眼,嘩嘩寫下他的名字。回頭問李雨芯“我可以保證,絕對尊重你。我很急着回去,所以不能給你時間考慮。”

李雨芯心中各種情緒,紛亂如麻,不知為何自己對于這種古怪而又藏有未知危險的要求不能果斷的拒絕。

“工資由我定?”

“你定。”

“月薪五十萬?”李雨芯很生氣,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确定眼前的男子是個對金錢毫無概念的富二代,只是這戲劇本太好,這男子演技太好。

“太高了!”他果斷拒絕。

“二十萬?”李雨芯賭氣說着,要将他的詭計揭穿。

“按照我的存款額度來算,一年時間,你只能要求月薪五萬以下。”他一如既往的認真。

李雨芯看着他始終淡然裏,似有幾分孤獨,讓他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告訴我,去的地方,以及你的目的。”

他猶豫片刻,似是思考的極其仔細,方才肯定回答“我要去農村的一所中學做一年的老師!”

李雨芯不能想到他的回答竟是這樣,越發将他看不清楚,也就越加好奇起來。

“那月薪倆萬,畢竟就算我離開,美發店也繼續開門,我就當是賺外快。我同你去,如果不是學校,我會立刻離開。你若對我有丁點不恰當的動作,我也會立刻離開。”李雨芯在心中盤算周全。

“走吧!麻煩你幫忙拿點東西。”他點頭同意,便不做停留,将裝好的服裝鞋子各種提起,往店在走去。

“接下來去哪裏?”李雨芯既然決定同他去看看,也不再擔憂,心中雖覺得今日此時實在離奇非常,卻也無比好奇的想要看個清楚。

“我之前住的地方太陳舊了,味道也和我身上差不多,就去那個我還沒去看過的地方吧!”他攔下出租車,報了一個地名。

就在市中心,四樓的房子,他将所有的東西一個人提起,走進房子裏。新刷漆的氣味還在,但看起來內裏早布置完善。

光線通透,其中各種都充斥着溫馨文藝的氣息。

李雨芯走着轉了個圈,倒在沙發裏,全新的沙發滿是舒适的感覺。

“我需要打理一下自己,這房子我也是第一次來,你自己熟悉一下。”他說完,走進了浴室。

李雨芯好奇着又在寬大的大廳中轉了一圈,唯一的感受就是溫馨,那種特別用心的為生活深思熟慮,細心準備,每一件物事都精心幻想過,才能有的溫馨。

廚房裏擺着幾副簡單的碗筷,看起來年月已久。卧室非常簡單,只有正中一張特大的床,床上被單是鮮豔的大紅色,其上擺着一個看起來很髒,已經洗不幹淨的白色小熊。

房間裏牆壁上,挂滿了相框,但卻沒有一張相片。

其他三間卧室依舊很簡單,只是沒有白色小熊,也沒有滿牆壁的相框。看起來這單調裏,也全是舒适溫馨的感覺。

“都是按照以前設想的樣子設計的,一直沒來看過。卻是有些失望,我想要的溫馨感覺,應該比這個現在更深刻。”他不知何時洗完了自己,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卧室門口,看着那床上的白色小熊。

“那是你要求太高了。”李雨芯真心覺得,就算是完美主義者,也不能比他更挑剔。

“怎麽樣?我這樣看起來是不是有了華貴而高雅,帥氣又和善的氣息?”他似愛美的女子,原地緩緩轉圈,讓李雨芯能夠看得無比清楚。

“有!”李雨芯肯定的回答。她心中那個長發及腰,絡腮胡子遮臉的乞丐形象還在。他卻突然變得面容清秀,面龐有些歲月雕刻的深刻感,依舊殘留年華大好的勃發感。束身的修閑西裝,九分褲,精致拉長又不誇張的皮鞋。

李雨芯不懂,他似對于一切,哪怕別人鄙視嘲諷的目光話語都毫不在意,為何總在說,要自己帥氣一點。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他似是極不習慣這樣的穿着,遠沒有那一身扔在洗衣機裏惡臭的破舊衣服看起來自在。

“現在?去哪?”李雨芯想不明白,他有這樣舒适完美的家,為何卻不願意停留,他說第一次來,就急着要走。

“是的,快開學了,晚了就沒了班主任的位子了。”說着,他将所有的服裝袋子全扔到門旁,等待李雨芯行動。

“哦!”李雨芯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嘛,應答道。他這樣富裕又神秘,什麽都不在乎的人,一心只想回農村去做一個普通的老師!

這個世界到底哪裏出了錯,李雨芯茫然着。再不去想,他是不是個演技卓著的富家公子,只想如他一般趕去那學校看看,是怎樣神聖的地方。

他出了門,又打了出租車。李雨芯已經不再問他要去哪裏了,她發現自己在這個城市中浮動的心,被他拉走,忘記一切浮華,變得無比安靜,讓她坐在車中,也能安靜的看沿途路過千萬次依舊陌生的風景。

一身華貴的裝束,他終于沒有受人冷眼,在殷勤的招待中,他很快提到了車,并不盛行的藍色林肯大陸。

他替李雨芯開了車門,讓她坐好方才鑽進車裏。李雨芯一旁默默看着,見他手忙腳亂似是不敢發動,臉上帶着一絲欣喜的神色。過了許久,他方才發動車子,渾身古怪的顫抖着,似是驚喜,害怕,興奮。

李雨芯真的不能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連他獨特的審美都突然變得神秘起來。

車速很慢,他急迫中耐心的等待紅綠燈,等着馬路上每一個匆忙的行人路過。

“學了駕照之後,一直買不起自己的車,這是第一次開車,難免有些慌亂。”他似是很羞澀,臉上微微紅潤起來。

“要不我來吧!”李雨芯随他一路,看着他行車的每一個動作都生硬無比,心中捏了把冷汗。待他停車,又買了倆整套的籃球裝備回來,連帶符合她尺寸的跑步鞋。終是不能将自己扔在這新手的車上,就這樣去往那不知山幾高,水幾長,路途多艱險的農村。

他固執的搖頭拒絕了,又快速跑回那溫馨的房子裏,将先前買好的衣服搬來,把那個髒了的白色小熊放在懷中,發動了車子。

他開車很認真,李雨芯一旁默默看着這個奇怪的男子,他的認真裏,帶着幾分好像感傷的情緒。他幹淨的臉上,模糊的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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