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戰場再相逢

李承熙身着銀色戰甲,騎着一匹棗紅色的戰馬領頭直上,在山河動蕩中猶如一顆閃閃發亮的啓明星,帶着所有人的期望朝匈奴王殺了過去。

他是所有子民的信仰,他肩負着百姓們的希望。

此刻,他奮勇拼搏,與匈奴王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中交戰。

兩王對決,不分高下。

林芷溪怔怔地站在城牆上,望着下方那個被火光照亮的身着銀白色铠甲的男人,淚水不知不覺的凝于眼睫。

蟄伏已久的某種情緒慢慢地複蘇,凝刻在心底的東西瞬間迸發。那樣的激進和洶湧令她猝不及防,錯愕和突兀瞬間充滿了大腦。

過去的歲月她不曾忘記,從來都不曾忘記,只是缺少強迫她記起的一個契機。

如今,他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遙遠,不敢觸碰不敢靠近,不敢想念,不敢去再次燃起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

可是她仍是與孫行和泾州城的士兵百姓一起激動着,他來了,他真的來了。她以為會是魏成簡或者別的将軍趕來,沒想到卻是他親自領兵。

李承熙帶領的十萬軍隊與匈奴的四萬多士兵拼殺,雖然人數占了上風,卻也站站停停地拼殺了整整兩日,才令匈奴王跪地投降,甘願俯首稱臣。

如安也已經回來,在林芷溪的強迫下,他只好去幫忙分發藥物。

此時泾州城城內一片歡呼,城門大開歡迎着李承熙的人馬進程,百姓們口中都念着,“皇恩浩蕩,上天保佑。”

但是當百姓們拿出各家的東西來慰勞士兵時,李承熙卻不見了蹤影。

他一進城門便向城牆上跑去,不顧自己滿身是血的铠甲,不顧自己渾身是傷的傷口,不顧自己疲累的身體,不顧自己麻木的雙腿,他要去找那個人!

他不敢相信,他多麽害怕這是因為自己連夜不眠快馬加鞭趕到泾州而出現的幻覺,他要去證實,他不想再後悔!

這一年裏,他寝食難安,他總是做夢,而每每夢到的都是同一個場景,他夢到她從他面前跳崖,夢到她微笑着跟他說再見,夢到她向不見深淵的谷底沉沉的墜去,夢到她永遠的消失。然後他便滿頭大汗的驚醒,午夜夢回時,他心裏想的全是她,挑釁、不屑、冷漠,又或是低眉淺笑,淡然從容,她的所有所有都會湧現在他的腦海。沒事的時候他也會去鳳溪宮轉轉,每次看到宮門緊鎖時,他才反應過來,她已經永遠不會回來了。他命人好生照顧着鳳溪宮外藥田的那些花花草草,有時甚至會親自動手,澆水施肥,他總覺得,如果她的靈魂回來,一定會來照看她的藥田的,如果她看到他将藥田照料的這麽好,會不會開心,可是他又忽然意識到,即使她有靈魂,她也不會回宮了,這裏應該是她最憎恨的地方。他閑的時候還會去太液池的池畔,那是他們第一次動情的地方,雖然是酒後的意亂情迷,可是在那裏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溫度。他會習慣性地将她去過的所有地方走一圈,騙自己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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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都是他的錯,是他對“天水碧”的固執逼走了她,甚至逼死了她。可是這麽久過去了,他也終于明白,“天水碧”的重要與否,遠遠抵不過一個林芷溪。在她徹徹底底從他的世界消失時,他才終于深刻的明白,原來她已經在自己的心底占據了那麽重要的一塊地方。

他記得,那天有探子來報,說泾州城幾個月前突然出現一個女大夫,青衣墨發,長發未绾,很是可疑,很有可能是匈奴的內奸。

他聽到“青衣墨發,長發未绾”時,心是揪緊的。是她嗎?會是她嗎?這個世上有幾個女子能是這身裝扮,而且醫術高超?

當時他便不顧大臣反對,帶領了一隊精兵欲暗訪泾州城。

接着探子又報,匈奴王已經進入圈套,正朝泾州城趕去,準備攻城。

原來是李承熙故意讓皇軍連連失守城池,這樣便可讓匈奴王掉以輕心,以為中原很弱,接着便會調入他們的下一個圈套。然後他又調走了泾州城的精兵去前線防守,故意将弱點暴露出來。匈奴人多是有勇無謀之輩,他們發現了泾州城的弱點,便一舉發兵突襲。泾州城處于西北方,地勢險要,四面環山,倘若匈奴大軍決定攻城,必定被崇山包圍,此時我軍再将他們一網打盡,便可成功。

然而當李承熙知道那個與林芷溪相似的女子也在泾州城時,他瘋了一般連夜策馬朝泾州趕去,亦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她。

要是再晚一點,再晚一步,他一定會後悔終生。

他終于上了城牆,看見了她。此時城上所有的士兵都已經下城區歡呼,唯獨她一個人站在城牆之上,遺世而獨立。

而此時她也正巧轉身,準備下城,一扭頭卻偏偏看見了他。

兩束視線相交,緊緊糾纏。李承熙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震驚在那裏,他就這麽遠遠地看着她,一直凝望着。他說過他多想再看見她,哪怕一眼也可以,現在,他的夢想成真了。他有無數的話想跟她說,愧疚、抱歉、忏悔、思念和愛戀,可是這些話在喉中百轉千回的萦繞,卻終究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林芷溪還是站在那裏,三千墨發在城牆上随風飄揚,身上的披風也被這凜冽的風吹的“嘩嘩”作響。

她也看到了他,看到他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久別經年,容貌卻不曾改變,只是清癯了一些,帶着久經風霜的疲憊。

她沖他微微一笑,聲音輕柔,“恭喜你,你贏了。”

李承熙有些不敢确認,他試探性地喚道,“林芷溪?”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他一時之間激動地有些難以自抑,她真的沒死,她不但沒死,現在還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想要上前去抱住她,可是剛剛擡腳,便覺得身子一軟,仿佛全身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抽走,他“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磕上了眼。

林芷溪被吓到了,她不知道,他為了在最快的時間內奔赴到泾州城已經幾夜沒合眼了,她也忘記了,他在城下跟匈奴整整拼殺了兩天兩夜,他是皇帝,金枝玉葉,怎麽消受得起。

她連忙跑了過去,幫李承熙把了把脈。

睡眠不足,體力透支,身上各種傷疤刀痕,李承熙足足昏睡了兩日一夜才醒過來。

而當天下午就要去跟匈奴談判簽賠償的條約,這件事情還必須李承熙親力親為。由于是要去對方的營帳,林芷溪恐防有詐,便讓如安跟去看看。

李承熙在營內談了些什麽,如安不知,但是李承熙出來後,如安卻注意到跟在其身後的匈奴王眼神有點不對勁,似乎彌漫着仇恨和殺意。

如安藏匿在不遠處的林子裏,将手裏的劍緊了緊,準備伺機而動。

李承熙與匈奴王道別後,帶着自己的人馬準備離開。就在此時,匈奴王輕輕一揮手,幾百個匈奴士兵便将他們十幾個人圍了起來。

匈奴王狂妄的大笑,“李承熙,這回你跑不了了!哈哈哈哈哈!今天我就要用你的鮮血來祭奠我死去的匈奴子民!”說完,他猛地一揮手,喝道,“上!”

李承熙的親信們将他圍在中間保護起來,然後和匈奴的士兵們對打。匈奴王一提刀沖進了包圍圈,與李承熙正面打了起來。

李承熙身子剛恢複,一開始兩人平分秋色,但漸漸的他就有些屈于下風、力不從心了起來。

如安此時也拔劍沖了出去,幾步輕點就站到了匈奴王的身後,然後劍風狠厲的一揮,匈奴王的頭顱便生生被砍了下來,重重的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匈奴王的面上還挂着要置李承熙于死地的兇惡表情,只可惜此時已經頭身分離,屍骸不全。

而就在此刻,如安卻覺得背後一陣鈍痛,接着便是千瘡百孔的近乎麻木的疼痛傳遍四肢百骸,他有些驚愕地低下頭,看到有數不清的箭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鮮血浸染了他的一身白衣,順着衣服滴到了地上,将腳下的土地染的一片猩紅。

這些事情幾乎發生在同一瞬間,沒有一個人能反應的過來。

如安“咚”地跪了下去,雙膝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接着他便覺得視線模糊,陽光、綠樹漸漸都變成了一團團的光影,他仿佛看到他的師姐一襲青衣翩翩而來,瞪着他說,“師弟,你又偷懶在這睡覺。你可真沒良心,這麽久也不回南山看師父!”他想開口對她說他沒有偷懶,沒有不去看師父,他想說他只是要保護她,只可惜,他再也開不了口了。

師姐,我們不說來生,只說今世。

你愛李承熙,他也很愛你,那麽請不要去顧慮我們任何一個人,跟他在一起吧,跟他回宮去,他會給你幸福。

只是,原諒我,我再也不能繼續保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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