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互相忍受

我從不認識他,在此之前也未聽說過他,可是,他的琴聲就如他的人,哀恸而神秘,輕易擊潰我心底的柔軟,把我想要掩埋在心底的不堪記憶全部拉扯出來。

——葉笙

面對同學們的竊竊私語,時不時遞來的打量,葉笙連頭也未擡,就這樣捱到了下課。

葉笙前排斜對着她的男生轉過來,正是一貫熱情的唐餘,此刻的他春風滿面,連嘴角都噙着笑意,朝她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叫唐餘,是三班的班長,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

雖然他說的熱情在理,可葉笙只是淡淡掃了眼他以及伸出的那只手,沒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她忽略了他的熱忱,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冷淡地說:“我并沒有什麽需要你幫的。”

唐餘:“……”

□□裸的拒絕,唐餘尴尬極了,她似乎擅長讓人難堪。他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掩飾此刻被拒的窘迫。

“班長大人,勾搭新同學?可謂是熱臉貼在別人冷屁股上。”

這□□裸的挑釁非華思琪莫屬,華思琪是唐餘的同桌,這時也回過頭,不懷好意地打量着葉笙,她正坐在葉笙的前頭。

“華思琪,又有你什麽事?”

唐餘對這個總是跳出來和他擡杠的女孩頗為頭疼,他真是上輩子欠了她錢沒還,這輩子她才來這般折騰他。

“是沒我什麽事,只是看不慣某些人。”

她望着葉笙,不僅眸色,連聲音都變得尖銳了不少,話裏是滿滿的敵意,眼神也銳利了很多。葉笙只是淡淡掃了眼二人,直接起身離開位子走出了教室。即使她是他們争吵的導火線,她也不想參合在其中。

“什麽人啊,沒德行。”

華思琪對葉笙本來就不太喜歡,也許女孩就不喜歡比自己漂亮聰明的女生,自然的嫉妒。如今葉笙這般離開,更加讓華大小姐不滿意。尤其葉笙表現出來的冷豔疏離,同視人如空氣的白子路如出一轍。所以當葉笙一言不發地起身就走,一向受人關注的大小姐自然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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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德性,還好意思說別人?”

唐餘對她這般大小姐脾氣的發作不滿起來,毫不客氣地數落她:“葉笙同學這叫個人魅力,你那是純屬脾氣差。”

“糖醋魚,你去死。”

她一拳揮過去,被唐餘輕而易舉躲開,只見唐餘立了立身子,幽幽開口:“馬上要考試了,再不及格,可要請家長了。”

“要你管。”

華思琪狠狠瞪他一眼。

唐餘整了整自己的課本,無所謂地幽幽開口說:“差點忘了,你爸是校長,多上幾次高三也免費。”

華思琪:“……”

唐餘見華思琪偏頭不看他,他也無所謂地翻了翻書。他們兩張桌位間被華思琪劃了條三八線,地域位置分明,誰也不會超過那條線。

葉笙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小道上,這個學校似乎很吵,比以前更加熱鬧,而她總融不進去。她慢吞吞走着,也不知想什麽,突然來到籃球場,她停住腳步,看到那群熱血的人,笑的那樣開心,那麽融洽。無論是在球場上狂奔,還是在底下為他人吶喊助威,她羨慕過,也曾想過融入人群,只是……突然一只球砸到她腳邊,打斷她飄遠的思緒。

“喂,就是你,穿白T,背帶褲的女的。”

穿着無袖紅色寬大球衣的高挑健碩男子在不遠處叫她,甚是傲慢,朝她指了指,大喊:“喂,把球扔過來。”

那男子,雙手叉腰,傲慢無禮,一點請人幫忙的态度也沒有。

葉笙皺了皺眉,瞥了眼那個高挑傲慢的男孩,繞開地上的籃球,往前走去。

“喂。你個死丫頭。沒聽到我說話?不知道我是誰嗎?”

那個男生暴跳如雷,差點沖過去抓人了,還好被身旁人眼疾手快攔住:“算了,阿陽。”

攔他的同伴一路調侃,他念念不忘那個不給他遞球的女孩,是因為他的美男計失控了,還是被那丫頭吸引了。

葉笙繼續随意轉悠着,來到一棟偏僻的教學樓。這裏草長莺飛,高聳的樹攔在教學樓前頭,讓陽光曬不進來。十月份的秋季,陣陣微風。與前頭教學樓的熱鬧溫暖不同,這裏陰涼潮濕,靜谧曠野,更顯蕭條。

聽到裏頭悠揚哀怨的琴聲,她放慢腳步,不知覺順着琴聲來到教室門口,有種共鳴似的,直到音樂停止,也沒忍心離開。

那股琴聲裏的哀怨仿佛道出她的心聲,隐忍悲痛之感油然而生。如同她心尖開了個缺口,有某個埋在心裏良久的東西破裂而出,彌久不散。

在她神色恍惚間門從裏頭被拉開了,那高挑颀長的身影立于面前,正是不久前憤然離去的白子路。此刻的他神色柔和,帶着份惆悵哀恸,就這麽站在她面前,葉笙這才認真打量起她孤僻的同桌來。濃墨的劍眉下,長而卷的睫毛微微翹起,眼皮輕輕聳搭,細長的丹鳳眼,深邃如星河的墨瞳,與剛剛相比,多了份柔和,少了點淡漠,還帶了點詫異。

這樣輪廓分明又精致的臉,在葉笙的印象裏,她只見過一個,天使面孔的魔鬼。白子路顯然沒有想到面前剛來的新同學,也是他的新同桌會和他一樣翹課,更沒想到她會來到這裏,這個蕭肅的不像話的樓層。

葉笙極為鎮定,擡眼看着他,沒有一點被抓包的心虛,反而平靜說:“雖然你不願做我的同桌,可是事已至此,我們就互相忍受吧。”

葉笙想了想,又似誇贊地補充了一句:“你的鋼琴彈的挺好的。”

葉笙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剛剛哀恸宛轉的琴聲還回旋在耳畔,心底流轉着熟悉又陌生的傷痛。那渲染着悲傷氣氛的音符,拉扯着那些難以言喻的記憶,好似要把她過去的不堪展現地淋漓盡致,告誡着她,她所犯下的錯。

這是葉笙和他說的第一句話,淡淡的話裏卻聽出莫名的挑釁,互相忍受?

白子路就這麽呆愣着目送偷聽他音樂,又和他挑釁的女孩離開。她的确不像過去他認識的那些女孩子,他們都有着不似這個年紀該有的面孔,想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候就哭,這些他們都沒有。

……

唐餘是放了學才見到來到教室的宋晚陽,應該說,他是故意輕靠在教室的桌子邊等宋晚陽自投羅網。

他板着臉正色說:“宋晚陽。”

“班長大人,謝謝。”宋晚陽有些嬉皮笑臉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少來,這是最後一次。”

唐餘看着搭在他肩上的爪子,把它拍開,偏頭嚴肅道:“還有,梁老師讓你去找她。”

他們二人從小學起就是同學,宋晚陽成績不怎麽好,又不愛學習,家裏也不怎麽管他。學校裏,又喜歡打架惹事,基本上是唐餘做爹又做媽的管他。但又知道他家有點複雜的關系,也心疼他表面的開朗打鬧。初中三年未見,宋晚陽越發地不受管制了。

唐餘印象最深的就是初二,他接了宋晚陽的一個電話,那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宋晚陽哭。他大晚上乘着高鐵回來,宋晚陽就那麽無助地蜷縮在地上,本來沒心沒肺又健碩的男孩第一次臉上出現蒼白消瘦的病态感。那一天,宋晚陽的媽媽過世了……但是第二天,宋晚陽便又和沒事人一樣精神抖擻,變本加厲地玩,就好似那天和唐餘哭訴的男人不是他。

宋晚陽聽到老師找他他就頭疼,用商量的口吻道:“這麽晚了,老師應該走了吧。”

“你故意來這麽遲?梁老師對你夠寬裕的了,要是換成別的老師,你都不知道被退多少次學了。”

唐餘已經收好書包,挂在肩上,正色警告他。

“我倒是想被退學,可是也得她讓我退。”

宋晚陽聽得梁老師的名字就和頹敗的公雞一樣,有些頭疼說:“真不知道她……”

宋晚陽話還沒說完,嘴巴微張怔怔看着門口。

唐餘瞧見宋晚陽有些異樣驚恐的臉,唐餘順着宋晚陽的目光看向教室門口,正是他們口中的梁老師。

“宋晚陽。”

梁悅已經走進教室,笑意正濃直盯着他,讓他有些發毛往後退了退。

“那個,老師,我突然想起家裏還有些事。”

宋晚陽撒腿就跑,連本來想拿回去的課本還有桌底的零錢也不要了。

“宋晚陽!”

梁悅大喊,可是哪裏還有他的人影,她有那麽可怕嗎?她就是想問下他怎麽又缺勤了。

“那個,梁老師,我也先走了。”

唐餘小聲朝剛剛一頓大吼的梁老師打招呼,腳往後挪了挪,也呲溜跑的沒了影。他可不想變成宋晚陽的替代品。梁老師雖然很溫和,可是恐怖起來,是會讓你穿女裝在操場食堂溜達,或是單獨把你叫去辦公室讓你連唱兩個小時歌不停歇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才不要做那麽丢人的事。

……

落日餘晖,暈開嫣紅的光芒,把天邊隔成了兩道截然不同的風景。一邊是攝人心魄,璀璨奪目的殷紅,散着讓人迷失心智的歲月靜好,流連忘返;一邊是深不見底,黯淡無光的灰暗,泛着讓人如履薄冰的窮途末路,小心謹慎。

明明是兩道自相矛盾的景致,卻又透着難以言喻的融洽。

靜谧的街道,每個人都顯得匆匆忙忙,沒有人在意天邊那抹逐漸衰敗的紅。只有那個颀長身姿的男人,淡漠又彷徨的眸間暈開如天邊自相矛盾的光芒,眼裏的流光溢彩轉瞬即逝。

他就這麽長身而立,背影孤寂而蕭條,就好似要随着那抹嫣紅,逐漸消失殆盡。

不知道漫無邊際地走了多久,他頓了頓腳步,朝後側了側身子。街道上人來人往,匆匆而過,有幾個人沿街邊的商鋪買東西,他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他竟然有些失神了,連有人跟蹤都沒有察覺。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修長分明的手指劃開屏幕,看了看,又收回手機。餘光落在身後,輕彎了彎唇角,看樣子,他還可以繼續陪他們壓壓馬路了。于是,高挑身姿的男人又繼續漫不經心地往前一步步,悠悠蕩蕩,帶着緊跟身後的兩個人遛馬路。

微弱的路燈閃爍着,四周的大廈漸漸燈火通明,黑色已經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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