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送她回家
她不愛笑,倔強堅強,還愛拒絕人,可是我只是忍不住想看她。在哥哥過世後,我就再也不愛笑了,雖然努力活着,卻也只是活着。可是看到她,心底就莫名蕩漾起不斷的波瀾,竟然會控制不住地笑。她的出現,見證着我還真實的活在這世上。
——白子路
這種詭異又冷漠嚴峻的氣氛散在空中,四周看熱鬧的同學都默契地不敢出聲,卻也不退去。
宋晚陽本來平時就與他不怎麽和睦,聽完他孤傲的話,越發來氣。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可是白子路一副面無表情的神色,似乎很難有什麽能讓他動容的。
教室後都擠滿了人,而陳載宇靠在後門檐看着自己的桌位被別人占領,便也不願意進去。他從不喜看熱鬧,也不願惹事生非,只想安安靜靜,其實他在這個班級裏已經低調平凡如塵了。于是,陳載宇在教室鬧得如火如荼的時候,轉身離開了教室。
“哇。”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接着就是一片寧靜。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四周看熱鬧的圍觀同學都屏住呼吸,想看事情會怎麽進展。宋晚陽的拳頭快要打到那人臉上。白子路卻依舊是不氣不惱的平靜看着他,既不還擊,也不阻攔。
“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宋晚陽氣的牙癢癢的,那拳頭卻是被意料之外的人截住,正是之前冷眼旁觀的葉笙。明明那麽瘦弱的身子,捏住宋晚陽的拳頭,卻是讓宋晚陽掙脫不開,什麽時候宋晚陽也懂得憐香惜玉了?大家紛紛好奇望向這個不怕死沖出來的女孩。
白子路正眸色複雜看着擋在他面前的女孩的後腦勺。第一次有一個女孩替他擋拳頭,一貫冰冷的心就像缺了道口,讓一點點光擠進來。
葉笙這才放了宋晚陽的手,冷眸對上宋晚陽的目光,言簡意赅地說道:“有什麽事不要連累其他人。”
葉笙終于按捺不住了,她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可是宋晚陽無辜牽連她的同桌,也是因為她的原因。即使相處不過兩天,葉笙已經了解她的同桌比她還不會多管閑事,今天的事,是他想幫她解決麻煩,她不可能不管不問。
宋晚陽此時聽她一說,不由得好笑地上下打量她,心中的怒火竟然也輕易散去。他好不傲慢開口:“那你想怎麽解決?”
教室裏的氣氛如戰場般硝煙彌漫。此時卻有個嚴苛的聲音打斷了一切,使得教室裏看熱鬧的議論紛紛安靜,是班主任梁悅。
她看着鬧事的三人,語氣淩厲嚴苛:“你們三個,跟我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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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名的自然是,白子路,宋晚陽還有葉笙。還好有同學來告訴她班上有同學吵架,她還沒靠近教室,便聽到吵雜紛鬧的聲音,然後便是這三人的冷冷對峙,而昨天,他們也都不約而同翹了課。
“今天的事,有誰能給我一個解釋?”
梁悅帶他們來到辦公室,便嚴肅問。但這三個人只是站成一排,都不做聲。
梁悅不和善地點名:“葉笙,你說。”
被提名的葉笙望了眼老師,不卑不亢:“我沒有什麽好說的。”
她說的冷靜,慢條斯理,聽不出情緒。
“葉笙同學,我想你以前也不會是這樣的吧?需要我請你們三個的家長來嗎?還是大家都開除學籍?”
梁悅當然只是吓吓他們三個,作為一個老師,要靠請家長,開除學籍為要挾,這個老師是有多失敗。他們三個卻沒有一個人争辯,梁老師很有挫敗感。
一旁的宋晚陽嘴裏輕聲碎碎念:“你倒是讓我退學啊。”
不過他低頭的小聲埋怨,梁悅自然沒有聽到。梁老師氣的不輕,語氣裏帶着不常有的不耐:“你們三個昨天翹課,今天打架,鬧事三人組?”
幾人紛紛不答,梁老師又繼續道:“跑操場三十圈,直到認錯為止。你,宋晚陽,跑40圈。”
“為什麽只有我這麽多?”
宋晚陽一個人留下來對抗老師的不公處罰。
“因為是你先鬧的事。”
梁悅卻是大公無私義正言辭。
好像的确如此,宋晚陽竟無話辯說。
“不想跑,那明天穿女生校服上課。”
梁悅話一出,宋晚陽撒腿就跑。
三個人一路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去了操場跑圈。宋晚陽突然對這個轉學生有所改觀了,平常那些女孩早就推卸到男生身上了,不然就會哭哭啼啼,況且這件事的确不是她的問題,而她卻一言不發,眼裏滿是倔強。生氣歸生氣,宋晚陽還是有點佩服她這股勇氣,不過四十圈他想想就頭疼。才跑了五圈就不行了,一圈1000米,五圈5000米,四十圈,不是要命嗎?才五圈他就停住了腳步,卻見白子路和葉笙不吭一聲往前跑。他覺得這兩個就是魔鬼,看到葉笙擦肩而過,她的背影越來越遠,仿佛在嘲笑他這個四肢健全的大男人連女孩都不如,他只好一鼓作氣慢慢往前跑。過了二十圈,他真的癱在地上了,心裏想着這兩個人真是瘋了,他自個每天還打球運動的人,不僅跑不過一個文弱書生,連個女孩也跑不過。
白子路默默關注着他的同桌,他越發好奇了。就如他第一次看到她時,從她眼底感受到的倔強堅韌,他就知道她很不一樣,明明是一具嬌小可愛的身軀,卻承受着大相徑庭的執着。白子路漸漸放慢了腳步,看到跟上的葉笙,臉色發白不吭一聲,她的腳跟因為跑步而磨出了血。他莫名地心疼,伸手攔住她:“別跑了。”
葉笙像沒聽到似的也不看他一眼,執着地要往前跑去。白子路蹙了蹙眉,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語氣也嚴厲了不少:“別跑了,你的腳流血了。”
葉笙眼看着他緊緊禁锢着她的手,固執的掙脫開,緩緩開口:“還有五圈。”
葉笙說完就往前跑去。看到那固執的背影,白子路慢慢跟在她身後,而宋晚陽則是癱在地上看這兩個經過他身旁一次又一次的男女。
梁老師也是氣急了才讓這三個鬧事的小鬼去跑步,只是随口一說,卻沒想到他們還真跑了,即使不跑完,她也不會怎麽樣。畢竟三十圈的确太誇張。一臉慘白的葉笙進來報告跑完全程,卻是清冷不屈服的臉。很多人竊竊私語,對她着實佩服,畢竟這般體力男生都不一定抗的住,而她卻不吭一聲地跑完全程。再進來的就是依舊風輕雲淡的白子路,然後便是宋晚陽。
梁老師瞥到過他們三人,然後問:“宋晚陽,你确定跑了四十圈?”
宋晚陽才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勺,半天才開口:“額,還差一點點。”引得全班大笑,他的确有諧星的潛質。
放學的時候,白子路騎着單車,看到校門口慢慢走着,一瘸一拐的葉笙,她的腳跟貌似沒有處理。他停在她面前,淡淡說:“上來。”
“不用。”葉笙直接拒絕。
“你這樣回去,天黑也到不了家。”
她不僅倔強,還愛拒絕人。
白子路就這麽停在她面前,想伸手把她推上車後座,卻被她躲開,他落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又放下了,他也不惱。
而她已經往前走去,白子路就這麽推着車跟在她身後,在葉笙察覺到學生的指指點點,她偏頭看到跟在身後的人,疑惑地側了側身子,對他說:“你走吧。”
“不讓我送你的話,我就一直跟着你。”
白子路說完,順帶把車往前推了推,到她跟前。她握了握拳,走到車後位,對他說:“走吧。”
這次輪到白子路詫異了,而葉笙卻是已經坐到後座上,輕聲道:“謝謝。”
不太常說謝謝的人,語氣有些生硬,白子路微微揚起嘴角。
白子路什麽也沒說,看到她用手拽住座椅,突然加快速度,感受到她有點抓不穩的手,突然觸及他衣服又嗖的縮回,好似他有什麽傳染病般,讓他有些好笑。
他突然一個急剎,葉笙下意識拽他的衣角,他才下車,斂起笑意道:“等我一下。”
然後跑進附近的藥店,葉笙看到白子路返回來後手裏的創口貼,有點訝異,卻聽他解釋:“女孩子該好好愛護自己。”
然後蹲下,當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腳,她不由得往後挪了挪,卻被他有力的手按住,她就這般看着他給她貼上創口貼。
白子路起身問她:“你家住哪?”
“啊?”
“難道你要去我家嗎?”
白子路看着她略顯遲疑的眼睛,忍不住逗她說。
葉笙:“……”
……
唐餘遠遠看到籃球場裏不停運球投籃的宋晚陽,大喊一聲:“宋晚陽,走了。”
宋晚陽也只有在打球的時候最認真了,連唐餘的呼喚都沒聽到。實際上他思緒飄渺,正在疑惑他竟然連一個女孩也跑不過,對于運動健将宋晚陽來說,這真是個打擊。
“宋晚陽。”林江跑過去大叫一聲。
“幹嘛?”
宋晚陽看着這個禍害,憤憤把球往他身上一砸,林江好歹也是校隊的,輕松接住了這不算猛的球。
“生氣呢?”
林江挑眉嘆息:“要是害怕就算了。”
聽到這個,果然宋晚陽冷笑一聲,說:“我還沒有害怕的。”
“好。那就在校際籃球賽結束為期限,追不到她,可要穿女裝一天。”
林江趁機煽動他打賭。
“行。”
宋晚陽爽快答應,大步往前離去。
林江得意伸出手,一旁的沈彥才無奈那出錢,不情願地遞給他。
林江接過錢,得意道:“我就說了激他準中。”
“這個沒腦子的,害我又輸了。”
身後插着腰的沈彥憤憤斥責,又痛心的望了眼林江手裏的錢。
唐餘此刻笑得如狐貍般看着二人,又把視線落在林江手裏的五十塊錢:“打賭贏了?那是不是明日該請我們吃個早餐?”
還沒等林江拒絕,唐餘又嘆息補充:“唉,也不知道晚陽知道你這般坑他,會不會一氣之下做出什麽沖動的事。”
沈彥頓時都想為班長點贊了。
林江雖然常以小聰明騙騙頭腦簡單的宋晚陽,可是也時常害怕他的拳頭。雖然宋晚陽頭腦簡單,可是四肢發達,如此□□裸的威脅,他只得受着。
就在林江思忖時,唐餘補充:“對了,記得給我買三份。”
“你能吃那麽多?”
林江瞠目結舌,唐餘卻幽幽說:“你買就是了,哪裏那麽多廢話。”
“……”
……
葉笙坐白子路的自行車到家時,碰到回來的小姨。沈璃看到自家一向冷淡的外甥女竟然坐在男生車上一起回來,不由得好奇,那個男孩長的不錯。
“這位是?”
沈璃打量了白子路一番,好奇問。
“同學。”
葉笙言簡意赅解釋。
“阿姨,您好,我叫白子路。”
葉笙納悶他在長輩面前如此恭敬的态度,絕對不像昨天見她時的惡劣,簡直判若兩人。
“你好。”
沈璃笑着點頭,又問:“謝謝送小笙回來,要不要留下吃個飯?”
葉笙聽到這話,趕緊說:“他要回家了。”
葉笙說完偏頭用眼神急忙示意他,完全不似在學校那般冷峻。
白子路有些好笑,彎了彎唇角,配合她道:“嗯,阿姨,下次吧。”
他看了眼葉笙,騎着車離開。
……
夜已漸黑,泛泛星辰閃爍點綴在夜空,斑駁璀璨。高樓大廈,燈火闌珊,堵的水洩不通的馬路,一片紛雜喧嘩。偶爾經過的慢吞吞悠閑走在街邊的人,似乎在向急不可耐,偶爾按車笛探出車窗的人炫耀。
明明是雜亂熱鬧的夜晚,街邊颀長的身影顯得單薄蕭條。姜敏秀就這麽漫無目的走在街邊,目空一切,似沉思,似發呆。如入秋的晚風,一拂即逝,摸得着,卻握不住。
他來到人來人往的小巷,擠滿黑壓壓的人,大部分人都有同伴,竊竊私語,笑聲熙攘。同他一般的單獨的人,腳步都輕快。
不經意看到有的站在店門口等待誰的女孩,一會就有人匆匆而來,女孩臉上洋溢着笑容,那男人摟了摟她的肩,輕柔說:“我們回家吧!”
家?對他來說這個字多少奢侈的。
姜敏秀又繼續漫不經心地随意走着,沒有一絲目的,仿佛無處可歸的漂泊之人,只能往前走。
沒有人等待他,也沒有地方可以停靠,背影滿是落寞孤寂。
經過六年,他似乎已經與這個世界脫軌了,融不到人群裏,也不想融進去。
即使站在人海裏,他依然是一個人,依然覺得孤獨。
他花了整整三年,也沒法适應這個日益變遷,節奏陡然的世界。
他口袋的手機震動,本來不想理會,可是手機锲而不舍與他較上了勁。他拿在手裏,看了眼,微微蹙眉,眸色一冷,半天才接起。
電話那頭是甜美妩媚的女聲:“蘇靜。”
姜敏秀沒有說話,那頭又開口:“錢已經打在你卡上了,你查查。”
“嗯。”
姜敏秀淡淡一個字,就要挂了電話,而那頭卻又一次叫喚他:“蘇靜,我們能再見一面嗎?”
姜敏秀緊鎖眉頭,言簡意赅的話裏滿是不耐,“沒有必要。”
電話那頭嘆息一聲開口:“早知道我就應該見了你再……”
那頭話沒落下,電話就被他切斷了。
他直直站在廣場下,電話挂斷後,眼前徒然升起七彩的噴泉,泉水随着音樂往上噴的老高,激起五顏六色的水花,濺了看熱鬧的人一身,也驚了路人。肆意絢爛,讓人迷了眼,失了心。
他就這麽怔怔看着,似乎想到了什麽,清冷的眸色褪去,眸間一閃而過的溫柔,卻又立刻消失在這紛鬧的夜晚。他的身前,是絢麗多彩,身後是無盡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