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燒焦的屍體

天空漸白,漣着朦胧的雲霧,喚醒黑夜洗禮過的大地。本該沉寂的偏僻街道,聽得小聲的竊竊私語。與兩邊的平房相比,中間的房子尤為破敗,已經成了斷壁殘垣。此刻已經被警戒線隔開,裏頭燒的灰蒙土色,還未散去的煙霧缭繞。

一具燒的如碳般面目全非略顯焦黑的屍體大剌剌躺在被白線畫在地上的區域,濃厚難聞的燒焦氣味久久無法散去。白線外幾個人站在一塊,一兩個警察四處觀察,還有一個個子适中的警察正抿着唇,皮膚有些黝黑,大概是長期日曬雨淋造成的。眉骨突出,粗而濃黑,溫和有神的雙眼不算太大,長期缺少睡眠,讓他眼角投下一層烏青的陰影,正神色複雜看着白線內一團黑。他是B市警局支隊刑事重案組隊長,楊聰。

正當他在又一次不耐地看了眼手表後,忍不住自己靠近白線,蹲下去,要去觸碰焦黑如炭的屍體時,耳畔便響起淩厲不悅的一聲嗔怒:“你要是想給我們制造麻煩,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楊聰聽到那聲斥責,還未觸碰到那團黑的手便停了下來,狐疑望過去,見到兩抹白。一男一女,女的大概二十六七歲,只到男子的肩,綁着馬尾,細長的柳葉眉下,烏溜溜的大眼裏滿是柔和。這個女醫生楊聰自然是認識的,前任法醫走後一段時間內,與他們刑案組合作過,目禾醫院外科醫生秦玥,也是他們的臨時法醫顧問。

而這個男人……三十歲的年紀,幾乎白紙一樣的皮膚,輪廓分明,湊近臉仔細看,才能看到眼角細微的淺淺皺紋。稠密幽黑的眉擰成一團,細長的丹鳳眼裏,那雙透着淩厲不悅的墨瞳澄清又深不見底,颀長筆挺的骨架又略顯消瘦單薄。長的還真是令人羨慕,不過看着他比自己高出小半個頭,他是不是長高了?楊聰心裏默默腹诽自己想多了。

秦玥看到自己師哥才來便又開啓他得罪人的模式,不禁有些局促尴尬,可是身邊的男人卻毫不在意,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開口便得罪人令她難堪的局面。

秦玥對楊聰不好意思地解釋:“楊隊,不好意思,這是我師兄盛禮玮,接替方老師的工作,他一遇到工作有關的事就會這樣……”

盛禮玮,前任法醫方橫的得意徒弟,是被院長以及局長重金請過來的。性格有些古怪,個人除了與屍體打交道,似乎不太愛和人說話。

秦玥又朝身邊男子介紹說:“師兄,這是刑案組隊長,楊聰楊隊。”

盛禮玮似笑非笑的眼眸朝楊聰輕輕一瞥,似狐疑地輕聲念叨了句:“洋蔥?”

楊聰嘴角抽搐了下,他還沒得及和盛禮玮打招呼,盛禮玮便帶着白色塑料手套大步跨進了白線,留給他一個華麗幹脆的背影。這家夥還是老樣子啊,楊聰無奈感嘆。

倒是秦玥越發不好意思,雖然師兄待人生疏,也不會這般無理取笑他人的,看來師兄的木讷又要被誤會了。

盛禮玮一人蹲在白線內,眸間滿是清冷。秦玥在線外和楊隊一同盯着他,秦玥自豪補充:“楊隊,放心吧,他可是比我專業很多的,他才是真正的法醫。”

“我知道。”

楊聰開口,眼神還遺留在那認真專注驗屍的男人身上。

秦玥有些狐疑,此刻盛禮玮開口:“死者男,年紀在四十歲左右,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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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不小心把房間燒了。”

此時搶在楊聰前開口的正是刑案組一頭熱警察,張齊,也是局裏年紀最小的男人,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男孩,是警局裏最不讓楊聰省心的。

盛禮玮直接忽視張齊的質疑,繼續說:“死于前天下午五點到七點。”

“昨天的大火,可是卻是前天死的嗎?”

張齊再一次搶先疑惑問:“為什麽?真的嗎?”

楊聰忍無可忍,一把抓住張齊的衣領,拽到一旁,問盛禮玮:“死因呢?”

盛禮玮狐疑看着兩個男人的互動,又把眼神放到地上那團黑:“至于死因……”

盛禮玮翻看屍體背部,皺了皺眉,眸子在眼眶裏轉了轉,才低聲開口:“屍體燒傷太嚴重,暫時不太清楚,要等屍檢報告。”

“怎麽可能不太清楚,不就是火燒?”

張齊又搶在楊聰面前質問,那賊溜溜的大眼就那麽直勾勾盯着盛禮玮。明明似挑釁的話,可說話的人偏偏看起來又是一副求學的無辜模樣。

“都說了是前天死的了。”

楊聰不耐地用手用力拍打張齊的頭,一旁的李算王興看着就覺得疼。

傲嬌如盛禮玮哪能允許別人質疑他的專業,他此刻清冷的話裏透着幾分輕蔑:“口鼻內沒有煙灰,所以他在被火燒前就死了,而他的手應該是死後大火前被砍的。”

“那你怎麽就知道這些煙灰不是事後塞進去的?”張齊又一次投下他的疑惑。

“……”

幾個人都看白癡一樣看着求學若渴的張齊。而張齊毫不自知,依舊将目光仔細盯在屍體上,繼續問:“那他的手為什麽又是死後被砍的?”

“……”

張齊遲疑地開啓了十萬個為什麽模式,還想問什麽,他的确有很多疑惑。頭上卻狠狠挨上一擊,正是很鐵不成鋼的楊聰,他朝張齊不耐說:“去附近居民問問。”

“可是……”

張齊還不肯走,那麽多疑問還沒解答,卻被李算拽着脖子直接拖走,他拼命掙紮,也掙紮不開。

李算又小聲提醒:“你又想被楊隊揍了?”

張齊馬上不掙紮了,十分配合李算往外走。

燒的有些破敗還勉強算得上屋子的屋內幾個人終于安靜了,盛禮玮也站了起來,來到楊聰面前。不再是看屍體時不可侵犯的淩厲,此刻的盛禮玮倒像個平靜溫和的醫生,淡淡看了他一眼,才開口:“我的工作做完了,等兩天來拿屍檢報告。”他說完便要邁着長腿往外走。

“喂。”

楊聰叫住他,他疑惑回頭。

楊聰問:“你怎麽知道他的手是死後大火前砍的?”

盛禮玮淡淡開口:“雖然燒黑了,可是切口還算整齊。”

楊聰一頭霧水,滿臉疑惑怔怔看着他。

盛禮玮又說了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這是常識。”

楊聰:“……”

楊聰難以置信,他是被面前的男人鄙視了?他悶聲悶氣問:“你不記得我?”

盛禮玮的視線在他身上停落幾秒,想了想,認真開口:“如果你是屍體,或許我會記得你。”

楊聰:“……”

楊聰就這麽看着孤傲的男人的背影漸漸遠去,郁悶至極。虧他在得知新來的法醫是他時,還小小的雀躍了一番。

秦玥不好意思地朝他開口解釋:“楊隊,我師兄眼裏只有屍體,不好意思啊。”

楊聰:“……”

楊聰卻是對秦玥的解釋不悅,屍體?所以他在這個男人眼裏連一具屍體都不如?什麽叫如果是屍體,他就會記得?他才不要當屍體。

……

林江提着打包的早餐來到教室,唐餘和沈彥早就在教室門口等他了,活像收保護費的混混。

唐餘對他的姍姍來遲頗為不滿,指責道:“你怎麽這麽遲才到,想餓死我們?”

林江拎着一堆早餐,聽到唐餘費力不讨好的話,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錯了。”

唐餘拿過他不情不願遞過來的三份早餐,幽幽說:“下次我不介意你請全班同學吃。”

林江嘴角抽了抽,欲哭無淚,換上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班長大人,我錯了,您慢用。”

沈彥接過他的那份,也不客氣,對唐餘說了句,“謝啦,班長大人。”他沒忘記是誰給他謀的福利。

唐餘給他一個不客氣的眼神,而林江不悅了,他起早給他們買早餐,要謝不是該謝他麽?

他憤憤不平說:“沈彥,給你買早餐的可是我。”

沈彥明了的點點頭,一點面子也不給:“那又如何,你是自願的?”

林江無話可說,他的确是被逼迫的,又看着那個笑得像狐貍的班長大人,他就想揍。

宋晚陽看到這幾個神色各異的人圍在一塊,大步蹿過去,看到林江神色難看好奇問:“喲,圍在一塊幹什麽呢?林江你不會趁我不在說我壞話?”

林江看他就像看白癡一樣,而唐餘卻是接話:“他剛剛的确在說你壞話。”

唐餘又把手裏多出的一份早餐遞給他,繼續睜眼說瞎話:“這是他突然良心發現給你買的。”

宋晚陽雖有狐疑,可是因為做單細胞做慣了,也沒有想太多。

他接過,對林江說:“你故意說我壞話是為了給我買早餐?”

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林江瞪着他,沒好氣說:“好好吃,小心被噎着。”便憤憤去了自己的座位。

唐餘也不去管宋晚陽,噙着笑意拿起兩份早餐,心情大好地走進去。在一個男孩身後停下來了,那個男生,身上總是帶着傷,顴骨偏高,嘴角有些淤青,眸間清冷疏離,總是帶着警惕審視。他的校服殘破補丁,卻也洗的幹幹淨淨,而他的課本也總是殘缺破爛。唐餘作為班長,平時也多看了兩眼,他是個很孤僻,又不合群的孩子。

唐餘把一份早餐放在他桌邊,那男孩狐疑看着他,唐餘笑了笑:“林江多買了一份。”

那個滿是傷痕的男孩陳載宇,警惕地打量他,把早餐推到一邊,固執不肯接受。

唐餘威脅說:“我只要一份,你要是不吃,就扔掉好了。”

結果……唐餘才轉身,便聽到椅子後拖的聲音。唐餘狐疑回頭,便看到陳載宇固執地起身把早餐仍舊了外頭的垃圾桶。

陳載宇回到自己位子,唐餘還怔怔看着他,陳載宇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唐餘不久後才知道為什麽這麽男孩這麽倔強。

唐餘此刻捧着自己的最後早餐走開,經過最後一排時,剛好對上葉笙寡淡的一瞥。唐餘友好問:“葉笙同學,吃早餐沒,要不要吃?”

葉笙什麽也沒有說,又低下頭看書。唐餘對于葉笙的淡漠見怪不怪,大概是知道她不會接受自己的早餐,不知道是因為葉笙長的好看,還是他料到了結果,心情絲毫未受損。

他大步朝他位子走去,又看到趴在桌上疲憊不堪的華思琪,華大小姐鐵定是為了多睡幾分鐘又沒吃早餐,兩人認識這麽久了,他對她的習慣也算了如指掌。

他把早餐放在她桌上,華思琪起身,橫眉豎眼看他。

唐餘不明所以,明知故問:“你又沒吃早餐?”

“送不出去的就給我?”

華思琪話裏滿是戲谑,睜大賊溜溜的雙眼瞪他,以表示自己的不悅。

“不吃拉倒。”

唐餘收回自己的早餐時,華思琪沒骨氣地捧起那裝湯粉的食盒,她早餓的饑腸辘辘,可要讓她選擇,她依舊寧願多睡兩分鐘。

唐餘也只是佯裝收回,其實他早就吃了早餐,這份早餐也算是給她的,于是也不再理她。

不知道班上的同學是怎麽看待葉笙的。所有朝她示好的人,她都冷漠相待。昨天還一起回家的兩個人,今天卻又有點冷漠疏遠。說的正是葉笙和白子路,昨天的一同回家像是沒發生過一樣,兩人依舊不怎麽搭話,但态度卻有所好轉,不再是以前的沉默不語。時間長了,尤其是女生,會讨厭她,沒有人喜歡一個不合群的人,時不時背後議論她也是常事。她偶爾聽到了,也只是慢慢走過,沒有一點反應,仿佛她們口中那個優越感十足,脾氣古怪的怪類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上課的時候,她和白子路一樣一點也不認真。又有點不同,白子路壓根不聽課,時不時的缺席,都是家常便飯,他說過他只聽能幫助他的課,沒幫助的對他來說浪費時間。剛開始,老師會說他什麽的,可是時間長了,發現他的高智商。他是個天才,第一的成績,自然不會有人管他,只是會和他說,可以不聽課,但不要常缺席,便都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葉笙,是個轉學生,雖說她曾是第一名,但也是從前,新的環境下,她不知道。她也不是高智商的天才,經常魂不守舍。聽課聽到望着窗外,連她邊上的白子路都好奇她為什麽看的那般入迷,外面有什麽?什麽也沒有。

不過她偶爾被抓住,卻也能回答出問題。偶爾不知道老師的提問,經過提醒,也應對自如,只換來老師一句“認真聽講。”

而時不時被抓包開小差的宋晚陽便沒有那麽幸運。他什麽都不懂,而面對老師的疾聲厲色地指責,他不樂意地悶悶問:“為什麽白子路不聽課甚至缺席都可以?”

換來老師一句“有本事你也考個第一名”讓他啞口無言,讓他再一次成為笑話。

不過雖說他的學習不好,但是在籃球甚至足球的運動天賦倒是極好的,也因為他陽光不羁的外表,還有很多女生迷戀。

體育課上,便是宋晚陽的世界。男女混合的籃球課,他便是訓練手。但也有不配合他的,如白子路。他說:“天天讀書,一個球也接不上的書呆子。”

不過他在怎麽刺激白子路,人家不理他也是白搭。而另一個便是葉笙。

他說:“只要你能在白線外連續投進三個就不用練。”

卻換來葉笙冷漠的背影,留下宋晚陽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個女孩貌似把他無視地越來越徹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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