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血跡
渾渾噩噩,半夢半醒,葉笙有些無力睜開她的雙眼。她的手被尼龍繩捆的很緊,四周是殘破潦倒,結着蜘蛛網的空落落的屋子。她躺在地上,漆黑的眸子四周張望,頭有些暈沉,她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她張了張口,發出的聲音嘶啞幹涸。即使她比同齡人成熟,卻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內心忐忑不安,心提到嗓子眼,聽到一陣腳步聲,她怔怔望着門口走近她的腳步,不止一個人。
“她醒了。”
她看到兩張略帶猙獰陌生的臉,面上鎮定自若,緊盯着來人,其實心裏早就慌亂不安了。
其中一個高瘦如柴的男人對葉笙的冷靜産生了興趣,眯着眼望着葉笙,葉笙毫不畏懼迎上他的目光,男人笑着問:“你不怕?”
葉笙強裝鎮定,眼神堅定看向他問道:“我怕的話你會放我走嗎?”
男人被葉笙有些單純的話逗笑,回答她:“不會。”
葉笙似乎早就明了地點點頭,又說:“那我怕也沒有用。”
男人又笑了兩聲,另一個體态微胖的男人顯然不懂這個男人的惡趣味,蹙眉問:“抓她有用嗎?”
男人聳聳肩,回答:“那就要看在葉廷眼裏他的女兒有多重要了。”
葉笙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有些明白,卻又不太明白,似乎這一切與她的爸爸有關,葉笙又疑惑問:“你們是誰?”
男人卻笑而不語。當着她的面打了電話,打了兩次,那頭才接電話,男人笑了笑,又把手機遞到葉笙耳畔:“你都失蹤一天了,葉廷竟然都不知道。和他說說吧。”
葉笙望着意味深長的男人,耳畔冰涼的手機貼于她耳畔,她心跳的很快,說道:“爸爸。”
葉笙才開口叫喚了一聲,還要說什麽,手機便被拿走了,男人往前走了兩步,朝那頭又說了兩句,便挂了電話。
葉笙被帶到一個黑暗冰涼的地下室,透着些陰森寒冷,那男人戲谑朝她說:“要是你死在這,就是葉廷放棄了你。”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她也逐漸陷入恐慌,面對孤獨無助的黑暗和死亡,誰不害怕呢?她從沒有想過這麽快死去,她才八歲,她還沒有見到她的母親,她還在和姜敏秀置氣沒有原諒他,怎麽能這般死去?爸爸,他會來救自己的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的她意識有些模糊,恐慌也慢慢浮現在她臉上,她大聲叫喊,用力掙脫自己手上的繩子。原來她的求生欲那麽強烈,手磨破了,染紅了血,她卻一點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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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秀。”沒想到她竭盡全力喊出的是他的名字。
“葉笙。”漆黑的頭頂突然多出一束光,照的她有些眯了眼,那疑惑裏帶着慌張的聲音不正是姜敏秀嗎?
姜敏秀低下頭叫喚她:“葉笙。”
葉笙此刻有些乏力,變成輕輕的應答:“姜……敏秀。”
她半張半閉的眼想把來人看的清晰,她挪了挪身子,沒多久,聽到咚的擊打聲,滿眼便塞滿他冷硬的臉。
“姜敏秀。”
她此刻有些柔弱的哭了,呆呆看着姜敏秀把她手上的繩子解開。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狠狠抱住他,幾乎要把措手不及的他撲倒在地,其實姜敏秀也沒想到葉笙在這個地方,要不是……他內心疑惑萬分,又心疼地擦拭她眼角的濕潤,嘲笑說:“你什麽時候那麽愛哭了?”
葉笙咬牙不回答,姜敏秀想了想,又補充,“真醜。”
葉笙聽了頓時好氣又好笑,又聽得姜敏秀說:“我們先出去。”
葉笙木木點頭,敏秀在看到她手上的血跡,臉頓時冷了下來,斥責起她來:“葉笙,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
那個男孩,總是帶着涼薄冷淡,拒人于千裏之外,令人捉摸不透,卻又會關懷她,給她無數溫暖的男孩。
那個男孩,明明該是最涼薄無情的,卻給盡了她溫暖與千番柔情,而他的希望與陽光,也是被她毀盡的。
葉笙怔怔看着臉色慘白的男人,深邃的眸,忽明忽暗的光暈裏灑滿她難以言喻的憐惜與愧疚。
她在姜敏秀的堅持下,把他拖回了家。葉笙不懂他為什麽那麽抗拒醫院,卻也由着他,拙劣地給姜敏秀清理腹部的傷口。腰際的刀傷不算深,但他有些發燒。她在給他清理的時候,看到他身上多處傷疤,一道道劃在他本該白皙如凝的皮膚上。她手有些顫抖附在他微燙的額頭,看着明明昏睡的男人卻依舊蹙着眉,她拂了拂他擰成一團的眉頭,這些年他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即使在沉睡中他也不安穩。
當時的怯弱,還有私心,她最喜歡的是他,最讨厭的人是他,最害怕的人是他,最對不起的人也是他。
“你為什麽說謊?為什麽丢下我?”
他好像在說夢話,似叫喚,似質疑。她正在給他換毛巾的手突然被他熾熱的修長大手被抓住,他突然睜開了眼,深不見底的眸間,暈開兩汪似清冷涼薄,又似恍惚迷糊的皎潔。
他就這麽怔怔看着葉笙,眼神柔的要把她吸進去一樣,也許只有迷糊生病的時候他才會斂起自己的疏離淩厲,生出令人不忍的憐惜。他半天才緩緩低吟:“葉笙?原來真的是你,能在夢裏見到你真好。”
他低沉又略帶沙啞的低吟輕柔撓在她耳畔,如一汪清泉,泛着令她沉溺的溫柔。他說完,眼睛輕彎,漣着純粹幹淨的笑容,略帶滿足。
“姜敏秀,對不起。”
葉笙盯着那只緊抓住她的大手,視線定格在他噙着笑意的臉上,思緒如千帆過盡,道不盡的話語,卻也只能說出這一句最卑微無力的道歉。
他的臉柔和泛着淺淺笑意,另一只手也輕輕搭在她的臉頰,他輕輕低喃:“葉笙,夢裏夢見你真好。”
他滿足的淺淺一笑,眉頭舒展,讓她一滞,葉笙不懂他話裏的意思,那個被她打入黑暗的男人應該恨她才對,她希望他怨她,恨她,而不是這般笑着溫柔對她。她曾經說過他是天使面孔的魔鬼,可其實到頭來魔鬼是自己才對,是她給這個男人帶來了無盡的黑暗,說謊的一直是她才對。
她心裏泛起一陣苦澀,眼角都紅了,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斑駁的傷疤,就好似那些傷也落在她的心上。一道道,千瘡百孔,似嘲諷他們之間的過往,嘲諷她,在他身上劃下的千般傷痕,無法磨滅。
葉笙的視線頓時模糊起來,原來自己在他面前這麽懦弱,原來他對她有多好,她就對他有多壞。
……
紅色的小車極速在路上開着,連紅燈都沒有停,一路如風般疾馳而去。車窗下,是沈瑾那張沒有被歲月洗禮的姣好面容,清風拂過面頰,卻打的她生疼。
“哇,實在難以想象你不僅會開車了,還是這麽高端的車,你還真是嫁了一個有錢到極致的富豪啊。”沈璃當時冷眼看着那輛豪車就是這麽諷刺她的。
沈瑾拿出的支票,被沈璃二話不說就當場撕了,沈璃憤憤不平說:“你以為錢是萬能的嗎?你除了錢,還有什麽呢?”
沈瑾張了張口,百口莫辯,她只是單純地想補償,卻似乎連機會也沒有。
“姐。”沈璃突然叫喚一聲,沈瑾眼睛一亮,立刻望着她。沈璃認真和她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姐,我希望你,也求求你,不要告訴小笙,你是她的生母。”
後面的警車一直跟着她,沈瑾直接無視,把油門踩到底,絲毫沒有減速的打算。
“既然你當初已經離開了,那麽你就不要打擾他們父女的生活。”
沈瑾紅着眼,一腳急剎車停在路邊,警車才追上,一個警察下車拍了拍她的車窗,有些氣憤道:“叫你沒聽見嗎?闖紅燈,超速。趕緊下車。”警察憤憤指責,沈瑾毫無反應。
……
秦玥做完手術已經淩晨,手機已處于關機。她摸了摸手機,最終收拾好東西,直接回家了。
葉笙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趴在床頭,躺在床上昏迷的人還沒有醒過來,他的燒已經退了。也只有睡着的時候,他看起來才是溫和的。
她坐在地上伸了個懶腰,起身看到鬧鐘時,忍不住尖叫了一聲,迅速爬了起來,跑進了洗手間,慌張地跑了出去。要不是睡着的人還生着病,迷糊地沉睡,估計會被她那聲吓醒。
早自習快要結束了,白子路時不時看着門外,一點上課的心思也沒有。周邊的位子沒有人,不知道那個家夥在幹嘛,她從來都不會遲到,心中有股不安,焦慮的情緒。立馬他便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與班主任說話,她的身上貌似鮮紅一片,她怎麽了?
梁悅看到姍姍來遲的葉笙,本想責怪她時,瞟到她校服上的大片鮮紅她狐疑又擔憂問:“葉笙,出什麽事了?”
葉笙剛想解釋,梁老師又不由分說拖着她左看右看問道:“怎麽弄的一身血還來?要不要去醫務室?”
葉笙鎮定說:“我沒事。那個,老師我進去了。”
“白子路。”梁老師也不管她,把白子路叫了出來。白子路看起來臉色也不怎麽好看。梁老師道:“白同學,葉笙出了點事,你帶她去下醫務室。”
“老師,不用了。”
“醫院不去,醫務室還是有必要去的。”梁老師才說完便走了進去。
葉笙剛想說什麽,便感覺一股力量把自己抱起,那人卻是宋晚陽。她掙脫不開,一旁的白子路道:“宋晚陽,你出來幹什麽?”白子路一臉不悅想去接過她,宋晚陽卻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宋晚陽。”她一個爆栗子打在他頭上,他疼得直叫,卻只是加快了步伐,不肯放手。直到到達醫務室。卻沒有見到校醫。
“醫生呢?”宋晚陽急得找了一個大圈,又道:“你別急,我去叫。”
終于只剩下葉笙和白子路。
“他對你倒是很關心的。”白子路沉着臉話裏也透着別扭,看了眼她,語氣輕柔了不少,道:“你傷在哪了?”
坐在病床上的葉笙覺得白子路莫名其妙,問他:“你生什麽氣。”
被拆穿的白子路立刻急了,辯解:“我哪有生氣?”
葉笙不再管他,下床道:“我們走吧。”
葉笙才邁了一步,便被白子路攔住,白子路打量着她,蹙眉道:“你去哪裏,醫生還沒來呢。”
葉笙安撫他道,“我沒事,走吧。”
白子路有些不相信,畢竟血那麽明顯,他詢問:“你真沒事?還是昨天發生了什麽?”
葉笙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衣服上的血跡了。又聽得白子路篤定道:“血跡是昨天的。”
葉笙聽了,詫異萬分,佩服道:“哇,你有做偵探的天賦。”
白子路看着她轉移話題,有些不滿意她的态度,叫喚她道:“葉笙。”
他那一聲,讓葉笙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她犯錯的時候,那人對她無奈的叫喚,她這是怎麽了。
白子路見她發呆,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葉笙半天才反應過來,道:“沒事,我身上的血不是我的。早上不小心睡過了。”
葉笙見他還沉着臉打量她,似乎在擔心,又催促道:“要是宋晚陽那家夥來了,我們又麻煩了。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