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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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值班室的保安盡職盡責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周圍沒再有什麽異動,可談城一直緊繃着神經不敢松懈,以至于都走到樓門口了,非要在屋外耗一宿。

“今晚肯定是不能睡的,我也睡不着。”談城叼着煙立在窗邊靠着牆,語氣硬的很,絲毫不肯退讓:“我這身上髒兮兮的,你家沙發我都不願躺,明早回店裏洗個澡再來。”

宛忱沒好氣的看着他:“行,到底是男朋友了,說話口氣是不一樣啊,以前哪兒敢這麽橫。”

談城聽罷立刻服軟:“啊?我剛才橫了嗎?”

牽了牽他的手,笑道:“逗你的。”說完往四周掃了一眼:“拗不過你,但是明早別走,到家裏來,你總得和我住在一起,慢慢适應吧。”

心裏焦的慌,臉上臊的慌,談城拿煙的手一抖:“同……同居啊?”

宛忱嬉笑一下,用指背挑了挑鼻尖:“怎麽,不想?”

夢到好幾回了,能不想嗎。談城心道,卻沒應聲,揚手轟他趕緊回屋睡覺,示意自己就在卧室窗邊守夜,有什麽事吱一聲便能聽見。

簡單洗漱,泡了個腳,浸了包穆歆雅從學中醫的朋友那裏帶來的中草藥,而後套了雙棉襪。九月氣溫依然高居不下,木地板觸感溫涼,宛忱此舉是為了可以不穿拖鞋,省事兒。

他坐在書桌前打開臺燈,暖白光線瞬間鋪了滿桌,伸手拉開薄透的簾子沖外邊叫了聲:“談城?”

“在呢。”談城趕忙應道:“領導有什麽指示?”

秋風裏夾帶着幾縷清淡的桂花香味,涼亭邊的桂樹上生出一簇簇淺燦的金黃,宛忱支起下巴,歪着腦袋看談城,盡管視野被窗楞分割成幾塊,中心仍是那個讓他心動不已的人:“沒什麽,只是想叫叫你。”

咽了咽口水,談城很快又點了根煙,咬着尾端的棉花,含糊不清道:“都這麽晚了,熄燈睡覺,宿舍老師要查房了。”

“我可不是個守規矩的學生。”宛忱笑了笑。

談城啞然,擡眼盯着鐵窗,用力扒了兩下,突然很嚴肅的說:“得虧按了這個,萬一要是那幫人入室不軌,你連個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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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宛忱打了個哈欠,側臉趴在桌面,視線擡高,望着綴滿繁星的天空:“我男朋友最有遠見。”

“回床上睡。”談城抓着窗沿往屋裏窺視,模樣的确像個正在查床的宿管老師:“跟窗口睡是想感冒嗎?”

“床鋪離你太遠。”宛忱的意識漸漸稀薄,他一向入睡很快,談城後面說了什麽他沒聽清,只覺得打在腦後的風小了,沒了,關嚴的玻璃窗将外面的一切聲響隔絕,營造出一個絕對舒适恬靜的空間。

夢是安詳的。

陽光把身上烤的暖烘烘的,綠植托着清晨的新鮮露氣,睡到自然醒的宛忱緩慢睜眼,從臉下抽出一只手拉開窗扇。

還沒叫出聲,外面的人率先打了招呼:“早安。”

伸了個懶腰,跑到廁所用漱口水洗了洗口腔,站在玄關處換好鞋,險些忘記拿鑰匙,單單只掩上了防盜門。宛忱出了樓口走到窗下一把攥住那人手腕,力氣大到談城一時竟沒能将他掙脫開。

起床氣,不好對付。

進了家門的兩個人換好拖鞋,宛忱仍是拽着他不肯松手,直接把人拉到裏屋床邊用力向後一推,沉着聲音咬出兩個字:“睡覺。”

談城不是很情願,跟外面杵了一整晚,身上又是髒又是汗的,剛觸到床面便立馬起身,卻被眼前人搞了個突襲,用嘴唇狠狠往他唇上一撞,疼的他又重新仰回了床上。

“卧槽?”談城驚呆,還有這種操作?見宛忱氣勢洶洶一臉“不給商量餘地”的表情,只得妥協的脫了鞋襪,僵着身子占着床鋪一側,彎起手臂置于耳下,閉眼調勻呼吸。

這張床很軟,很大,能躺三個人還有富裕,被熟悉的氣味圍攏包裹,肩背很快放松下來。談城從來沒有感覺過這種完全卸下防備的安逸,困倦感拉絲似的鑽進意識裏,沒過一會兒就有了睡意。

旁邊的枕頭上多了本莫斯的書,宛忱趴在床上托着下巴從序言開始翻閱。左耳是心上人有規律的沉穩呼吸,右耳是散落在小區院落裏的清靈鳥鳴,他想,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光了。

談城睡醒的時候依照慣性,先和天花板來了幾分鐘的幹瞪眼,然後猛然回神,向左偏頭,宛忱側臉輪廓随着視線一點點清晰。

“我睡了多久?”問完,看了眼窗戶,天空已經泛起一層厚厚的朱砂色。

“九個多小時吧。”宛忱翻了頁手裏的譜子,莫斯的書他基本上讀完了,只剩後面附着的六首聞名中外的小提琴協奏曲。

“我操,我頭一次睡這麽久。”談城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擡手揉了揉眉眼,感覺眉心挂着一抹把覺睡通透了的精氣神:“真他媽爽。”

宛忱扭頭看着他,視線略微下移,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看着是精神不少,小城城也挺精神的。”

一聽這話,談城倏地坐身彎腰,醒來時就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被宛忱點透,那點不對勁變成了十足的害羞和別扭。

“一身汗,我回去洗個澡。”

“就在家裏洗,我毛巾給你用,衣服給你穿。”

小城城還硬/挺着,這句話絲毫不亞于調/情,談城實在架不住對方步步緊逼的誘惑,想逃,又被宛忱拉了回來。

“熱的很,我去樓口吹吹風。”

“哪兒熱?給你吹風扇。”

對方戒備心太高,看來是逃不掉了,順着話說道:“……後背。”

書桌上放着不到半臂高的便攜式風扇,宛忱将它擰向二檔,把談城轉了個身,背朝風向。

“你是不是也有點熱,我看臉挺紅的。”談城說完,下意識去摸宛忱的額頭,抵抗力本來就弱,秋天流感多發,別再病了,想說不吹了這樣容易着涼,誰知那人非但不聽,還反坐在自己腿上,面對面抱着他,臉墊上肩膀,迎風眯起了眼。

“是有點熱,那我也吹吹。”

“……”

“我再蹭你一身汗的。”

“那正好一起洗澡呗。”

“……”

等不見對方動靜,宛忱壞笑道:“怕了?”

還真是怕了。談城向來沒畏懼過什麽,二十年所有的膽怯與小心翼翼全實打實捧給了宛忱,面對懷裏這個無時無刻能讓他心律過快的人,長出的硬殼被蜜泡軟,渾身上下都是破綻,輕易便能攻陷。

最後還是被宛忱半搡着推進浴室,砰的合嚴了門。按理說,閉塞的空間應是給了談城絕對的自由,不會再有不适然的感覺,可看見的,是宛忱用過的牙刷毛巾,聞見的,是本就擾他意亂的洗發水香氣,不算大的浴室,耳畔響着轟鳴,腳下的步子都有點輕飄飄的。

沖了半天水,還沒覺出熱,彎腰仔細一瞧,開關已然擰到了底。回過味才發現,不是水涼,而是自己身上比這水溫還燙。

談城雙手扶牆,水流順着腰線滑落,壓下去的欲/望沒來由的再次燃起,攪的心煩。往手心抹了點洗發露潦草擦在頭頂,他閉上眼睛,深深地聞了下這抹貪戀的味道,腦海裏翻騰出宛忱站在耀眼光芒下,優雅演奏時的樣子。那套白色西服,那把精美的小提琴,那抹高挑俊秀的身影,談城皺了皺眉,悶哼一聲,身體迅即軟了下來。

厚顏無恥的把人肖想一番,他失色的笑了笑,沒進蒸騰的熱氣裏,所有不實的感官此刻都有了實實在在的具象。

宛忱餓了整整一天,餓的眼冒金星。談城洗完澡換的是他平日穿的那套校服,下/身套了件寬松的條紋居家褲,頭上蓋着毛巾還沒擦淨水便往廚房鑽,生怕那人慧眼如炬,發現他在浴室裏做的那檔子虧心事。

“以後關了店回家住,廚房是你的領地,按你喜好歸置用具,我不發表任何意見。”宛忱說着,拿起切板上的一塊火腿放進嘴裏,靠着談城又補了句:“你喜歡看歷史書,書房裏有很多名人傳記和歷朝讀物,只要你想,那也是你的領地。”

談城放下切刀,真的是扛不住宛忱從昨晚到現在輪番用甜言蜜語攻占自己的心,有些無奈道:“你別對我太好,我又沒什麽特別厲害的地方值得你這樣為我。”

一側腮幫子鼓着,宛忱悄聲道:“偷偷告訴你,其實我男朋友特別厲害。”

“哪兒厲害了?”被他故作俏皮的模樣逗笑,談城偏了偏頭,舔了下嘴唇。

“會做蛋糕,會煮咖啡,會弄巧克力,會做飯……”

“不就是會做點兒吃的嗎?”

“民以食為天。”宛忱嘗了一塊剛盛出鍋的土豆炖牛肉,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就是我的天。”

“……”

家裏有備速效救心丸嗎?

桂花清香散了滿院,出了樓口便能聞見,走近涼亭,味道漸濃。小區裏的風景宛若崇明市濃郁秋色的一覽縮影,穹蒼清澈,圓月像一顆凝脂嵌進夜幕之下,璀璨星辰鋪成長河。清風穿亭而過,拂起宛忱棕色的發梢,談城看的入迷,指尖的煙已燃盡,灰屑散去,渾身上下只剩心中那一捧沉甸甸的美好念想。

小提琴音響起,行人駐足聆聽,悠揚舒倘的旋律甫一入耳,夢都是彩的。《to my love》,談城聽過,可仍不知道名字,只覺得美,不由得向往,于是慢慢朝亭中那人走近。

曲子不長,最後一個音符消融進夜色,宛忱站在亭子裏溫柔的看向他。談城立在臺階上望着對方走過來的身影,愣着,直到一個詩意的吻落下。

“雖然遲了一天,但還是要補上。”宛忱與他鼻尖相抵,輕輕蹭了一下:“一周年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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