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要下班的時候,裘敏接到許司南的電話。他臨時有點急事要外出一周,彼時他已在機場大廳等待登機了。
聽着電話那邊播報的登機提示,裘敏很無奈的想到晚上還有個非去不可的喜宴。
是馮琳琳,當初她和羅啓的介紹人。
原本有許司南,她不怕碰到必定會出席的羅啓,哪怕會有預料中的惡形惡狀。只是現在,真是讓她好不躊躇。
電話那邊信號并不太好,許司南的聲音有些失真:“走的這樣匆忙……回來跟你細說……晚上讓杜明其陪你去……說過了。”
裘敏的耳朵緊緊的貼着話筒,心裏有種莫可名狀的依依不舍:“嗯,早點回來。”
直到挂了電話才慢半拍的想明白,許司南是通知了杜明其陪她參加馮琳琳的婚禮酒宴。
一霎那只覺得有點頭疼,剛才為什麽就沒拒絕呢?杜明其那個嚣張跋扈的惹禍精,面對羅啓必然的挑釁會不會把桌子掀了?
只是事已至此,多思無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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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杜明其穿西裝也是這樣的好看。
裘敏不得不承認,雖然她總是腹诽杜明其,可是這個男人真的有付耀眼至極的帥氣模樣,舉手投足竟似彬彬有禮的十佳才俊一般。
“千萬別說話。”裘敏下了他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再三的叮囑。
這男人見了面就騷包的說今晚要給裘敏掙足面子,絕不讓她受丁點的委屈。天知道她最想的就是他杜明其能夠低調點,再低調點,最好能夠讓所有人忽略他們兩個人的存在才是最理想。誰知道從用車到着裝,杜明其排場十足,好似今晚主角是他一樣。是以不出意外的,從到了酒店下車開始,他們兩個就成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連伴娘都熱情非凡的親自帶着他們找位置,直到坐下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杜明其挑挑眉:“我為什麽不能說話?”
裘敏跟一個貌似只有一面之緣卻熱絡異常的女性來賓打了個招呼,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不覺得你不說話的時候比較有內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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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其哼了一聲,似笑非笑:“遲早一天拔光你的一口利牙。”
裘敏無聊的四處打量,心裏思忖着等新人敬過酒就離開,省得最後鬧得大家都不愉快,還冒犯了人家的新婚大喜之日。
這家喜來登大酒店是五星挂牌,在A市算是很高的級別。馮琳琳的老公據說是什麽局的一個領導,有權有勢自然要好好擺擺排場。
偌大的宴會廳寬敞氣派,鮮花氣球紗幔處處花了心思,透露着女主人追求浪漫唯美的要求。婚禮是一個女孩子一輩子最重要最美的一刻,自然是怎樣的慎重都不為過。
最前方的臺子上,婚慶公司的員工正在最後的調試着音響和相關設備,右側的投影儀上播放着一對新人在海邊拍攝的婚紗照。裘敏看的會心一笑,竟是去B市拍的照片,這樣大費周章倒是符合馮琳琳一貫的作風。
不期然的,隔了兩桌看到羅啓和他的女友,親親熱熱的挽在一起,哪有半點沒感覺的樣子?裘敏也只是笑笑,心裏波瀾不興。感謝新娘的體貼,讓她能夠安心的吃完這頓飯。
席間有一點小小的意外。其實也不能算是意外,她早該猜到。
臺上司儀結束冗長煽情的開場白之後,酒宴現場開始你來我往的杯觥交錯。有人認出杜明其過來敬酒。
來者四十多歲,一臉的精明強幹,面對杜明其卻是恭敬熱情,很是熱忱。杜明其卻是一付愛理不理的死樣子,又是裘敏熟悉的那副張揚跋扈嘴臉。那人離開後沒五分鐘,居然新郎的父母意外的端着酒杯也走了過來,臉上是刻意隐藏的巴結讨好表情。新郎的父親也是公務員,某局退下來的副局級幹部,這樣對待杜明其只能說明他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官二代,還是來頭不小的官二代。
其實裘敏早該猜到杜明其的背景不一般,這樣不過是印證了她的想法。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
新人亮相,父母登臺,司儀煽情,現場活動,新人敬酒——
羅啓竟也端着酒杯走過來他們這桌,不顧身邊女友的勸阻,臉上是譏諷的表情:“這麽快就又換了人?看不出你還真有手段,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
“我就當你喝醉了胡言亂語。”裘敏淡淡的,在桌子下扯住欲起身的杜明其。為什麽一個男人小肚雞腸起來比女人更甚?還沒完沒了。
杜明其墨黑的眸子一片陰霾,他可沒那麽好的脾氣和耐性去做口舌之争,同樣也不明白裘敏這個笨女人幹嘛這樣隐忍對方的挑釁和污蔑。只是這樣被她扯住了袖口,一時卻也發作不得。
羅啓不屑的哼笑,酒意上湧滿臉泛紅:“心虛了?兩個月換了兩個男人,看樣子又攀了高枝——”
“羅啓。”他身邊的女友可沒喝醉,硬拖着他離開這裏。她剛看到新郎父母過來的敬酒,而且杜明其一身不善的煞氣,顯然是極其不好惹的主兒。
羅啓一個踉跄,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拉走:“我還沒說完,她好意思做得為什麽我不能說?”
杜明其霍的一下子站起來,握緊的拳頭青筋畢露。忍無可忍。何況他又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裘敏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他的腰——
她沒想做這樣的舉動,只是情急之下她也只能夠到杜明其的腰,防止他作亂才是當務之急:“杜明其,別這樣,犯不着。我們先走吧。”酒也敬過了,眼下先離開為妙。
鄙夷的看了一眼羅啓離開的背影,杜明其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裘敏一眼:“你什麽時候這麽好欺負了?”
裘敏苦笑不語,過去跟馮琳琳夫妻告個別,又是一些中國式的早生貴子百年好合之類庸常的話,可是喜慶,總是愛聽的。
外面有一點悶熱,知了在樹上沒完沒了的叫着。裘敏此刻分外想念自己那間能夠吹到湖風的公寓,這樣的天氣連風扇都不用。
杜明其漲了一肚子氣,背過身不理會裘敏,打電話的語氣不耐:“嗯,喜來登大酒店,馬上。”
裘敏看了眼車子,明白過來他應該是打電話叫司機過來呢。他今晚一共喝了兩小杯的白酒,都是人家來敬的。按照他狷狂的性格酒駕的可能性大一些,卻是沒想到他也會規規矩矩的叫司機來開車。
轉眼的功夫,恰好看到喜來登大門口的馬路上兩個身穿制服的交警,心下恍然,原來如此。
喝喜酒是件沒什麽意思的事情,尤其一桌子坐的都是不相識的人,就是再好的美味佳肴恐怕也吃的沒興致。加上有枚随時會爆炸的不定-時-炸-彈掃興,所以裘敏很郁悶的沒吃飽。
讪讪的收回目光,裘敏碰了一下杜明其的胳膊:“喜來登就有代駕,犯不着大老遠的叫司機過來。”
“我付薪水不是養着他們吃白飯的。”杜明其依舊沒給她好臉色。
裘敏扶額,我這個當事人都沒生氣,這個杜明其卻氣的什麽似的:“好吧,不管怎麽說,今晚謝謝你,前面有地鐵,不麻煩你送了。”
剛要走卻被杜明其拉住了胳膊,皺着眉看着她就像看個大-麻煩:“啰嗦,演戲演全套,我送你回去!”毋庸置疑的霸道語氣。
等司機的功夫,酒宴的客人陸陸續續都出來了,一時間喜來登大酒店的門前熱鬧非凡。遠遠的看着身着大紅繡金線旗袍的馮琳琳笑容滿面的送別賓客,裘敏有一霎那的羨慕,這凡俗疲累的婚禮,只因為有了身邊那個人,怎樣都是甜蜜的甘之如饴吧。這一刻,她竟是想起了許司南。
“那麽喜慶的場面,卻偏有人出現敗興。”又是陰魂不散的羅啓,不怕死的趕過來拈虎須:“水性楊花的女人,這麽喜歡換男人,還都是小白臉。”
裘敏心裏咯噔一下子,不是因為他的惡意诽謗傷害了自己,而是知道這樣的話出口,羅啓惹禍上身的結果。
這次她真的沒拉住盛怒的杜明其,那個男人兩步上前二話不說,擡腳就狠狠的踹上了羅啓的肚子,快,狠,準。
羅啓做夢都想不到他眼中的小白臉居然敢動手,一時吃痛彎下了腰,豆大冷汗沁出額角:“你……無恥……”
杜明其森森的逼上一步居高臨下:“是誰無恥,嗯?你再說一遍。”
羅啓的女友後知後覺的驚呼出聲:“羅啓,羅啓,你怎麽樣?”
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的變故,開始圍觀了。
“報警!太過分了!”周圍漸衆的人群給羅啓壯了膽,顫巍巍的直起腰:“打110,一定要嚴懲這樣的兇徒!”
杜明其反抓住裘敏扯他離開的手,表情耐人尋味:“我們打個賭怎樣?賭110來了會把誰抓走。”
羅啓的肚子裏翻江倒海,本就喝了不少的酒,這下給杜明其一腳痛擊,竟是忍不住要吐的沖動:“你以為我怕你不成?”遠遠聽到警車的響聲,羅啓膽色漸壯:“果然是物以類聚,不要臉的女人才找沒腦子的莽夫——”
裘敏松手退後一步,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一面倒的毆打。真是慘不忍睹~
再度的挑釁,羅啓掉了一顆門牙,嘴唇迅速的腫了起來。
杜明其晃晃拳頭:“繼續。”看你是嘴硬還是我拳頭硬。
警察很快分開圍觀的人群走了進來:“怎麽回事?”
杜明其一把抱住裘敏,力氣之大讓她差點窒息:“這個男人酒喝多了騷擾我女朋友。”謊話說的鎮定自如,全不臉紅。
“胡說,警察先生,是他打我!”羅啓指着杜明其惡狠狠的:“把他抓起來,他非法使用暴力。”
“是他自己跌的,”杜明其攤開手很無辜的樣子:“他喝多了,過來抓我女朋友的手,我不過輕輕推了一下,他就跌倒了。就是這樣。”
裘敏憋住笑,突然間很想看看這出鬧劇如何收場。
羅啓臉色通紅,一眼看去就知道喝了不少的酒。
警察先生擡眼看了下羅啓,又看了鎮定自若的杜明其:“都喝酒了?”看樣子想定性為酒後鬧事。
“我沒喝。”杜明其一手牢牢的攬住裘敏,一手插在褲袋:“酒席上他就過來滋擾。”
警察合上本子,看了一眼周圍越來越多的人群:“走吧,110都打了,先跟我走一趟做個筆錄。”一般這時候會有一方沉不住氣提出和解,那麽這樣瑣碎的小事也就煙消雲散了。
“不好意思,我要送我女朋友回家。”杜明其并沒有和解的意思:“鬧事的人是他,我不認為我有去警局的必要。”
氣氛有點緊張,裘敏的心拎了起來,這個杜明其為什麽要跟警察叫板?
果然,那個警察冷了臉,上下打量着渾不在意的杜明其,手上的筆不緊不慢的敲打着筆記本。
氣氛很凝滞,羅啓很開心。
人群外又擠進來一個警察,矮小瘦弱,戴個金絲邊眼鏡。只見他湊到先前那個警察耳邊小聲了說了幾句什麽,先前那個警察臉上由詫異慢慢轉為鎮定,最後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這邊簽個字,你可以走了。”警察把本子遞給杜明其客氣的開口。轉而面向羅啓語氣不明:“你跟我走一趟吧。”
裘敏目瞪口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就這樣混混沌沌的坐上車,聽到杜明其淡淡的吩咐司機:“共南新城。”停了一刻又接口:“厲鋒說什麽了?”
司機小趙小心翼翼的:“厲局讓你請他打球。”其實厲鋒還說了一句,這小子還是那麽混不吝。只是小趙不敢說。
杜明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半晌後喃喃笑罵:“小兔崽子。”
小趙沒接口,專心的開車。不知道這句話是罵他的,還是罵厲鋒的。
厲鋒,A市公安局局長,三十出頭,去年市委宣傳部聯合市臺評比的十大傑出青年之一,年輕有為的風雲人物。不是裘敏關注時事政治,是這個厲鋒在A市風頭太健,想不知道他都難。卻原來,杜明其跟厲鋒還有着不淺的交情,這樣的小事都能去麻煩一個堂堂的局長親自解決。
裘敏看着車窗外一閃即逝的路燈,再一次覺得自己跟杜明其真的是來自于兩個星球的不同生物,想好好相處,不是難,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