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裘敏看着坐在對面的阡明,眉頭緊鎖,眼帶血絲,下颌有新生的須根,墨黑一片。不過短短數日,那個一向幹淨整潔注重儀表的阡明竟然憔悴至斯。

這樣的打擊,确實讓人難以承受。

正因為如此,她這個說客更加的不好當,一個不小心,就是裏外難做的兩難境地。

“阡明,”裘敏雙手握住茶杯:“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聲音一滞,竟是不知如何繼續,思忖了一會兒又繼續:“樂陶也是一時糊塗。你們那麽多年的感情,寶兒也還小。”

阡明不說話,只是低頭看着眼前杯中浮沉的茶葉,白煙袅袅,看不清他的表情。

裘敏有點尴尬,她跟阡明其實沒那麽熟悉,只是事關虞樂陶,再怎樣她也得試試:“即使不能當做沒發生,也該給彼此一個機會。虞樂陶,”裘敏覺得言語很蒼白:“是愛你的,只是平淡的生活磨去了最初的那份悸動。”

是啊,留在身邊的,即使再美好,日子久了總會忽略,向往外面不曾觸碰的五彩斑斓,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以為那才是自己該擁有的幸福标的。殊不知那些默默沉澱在心中最底層的點滴碎片,才是構成完整人生的美麗拼圖。

阡明扭頭望向茶館的窗外,裘敏看的到他眼中有晶亮的淚水流星般的一閃即逝。

印象中的阡明,從來都是鎮定自若的,對妻女的寵溺和保護堪稱男人中的楷模。或許正是從未想到這樣的狀況,才會更加的難以接受。

總要給點時間慢慢來。裘敏嘆口氣,最壞的結果沒有出現就是好事。

約見之間,她很是害怕阡明說出或是直接做出簽署離婚協議的事情。

守得雲開見月明。但願虞樂陶不要再做傻事,一條道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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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針滑向十七點半,下班的時間又要到了。

裘敏微不可聞的呼口氣,慢吞吞的把手機鑰匙包等物品一一歸放回包裏。

有幾日了?還餘下幾日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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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司南不在,她竟覺得下班後的日子這般難捱,一點沒有原來的期盼。就算是以前熱衷的同事聚餐也提不起精神。

怎麽會這樣?

出了公司大門,意外的看見有人在等她。

是盧晴堯。

怎麽想都想不到會是她,等在這裏。

有些日子沒見了,上次紅船會所之後,裘敏就沒見過她,不管是去臺裏辦事還是通過電視節目。其實裘敏在家基本不看電視,所以也不足為奇。

眼前的盧晴堯有一點焦躁,有一點低落,還有一點憔悴,但是主旋律還是那種雷打不動高高揚起的優越疏離。

坐在肯德基裏,裘敏順便就把晚餐解決了。許司南不在,她連一個人做飯都興致缺缺。真是要命的習慣。

盧晴堯連飲料都沒點,只要了一杯熱水。估計這裏的食物對她而言統統是不能入口的東西。也是,作為一名主持人,要保持身材和形象,總要犧牲很多平常人的簡單樂趣和開懷享受。

盧晴堯躊躇了一下,看向裘敏的目光有些黯然:“很抱歉今天這樣冒失的約見。”

“沒關系,”裘敏吃了一口漢堡,開始後悔這樣有辱斯文的吃相在談話的時候未免太不雅觀:“反正我也沒事。”

“我也不繞圈子,”盧晴堯戴着一副大墨鏡,想必很怕被人認出來索要簽字什麽的:“你和明其,很熟嗎?”

就知道必是跟那個敗家子有關。裘敏老實的搖頭:“沒,一共見過三次,他和許司南是很好的朋友。”

盧晴堯的眸子又晦澀了幾分,悠悠的嘆口氣:“我想是他最近工作太忙了,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盧晴堯頓了一下,很難得的低頭:“不怕你笑話,其實那次紅船吃飯就是最近的一次見面。我打過兩個電話,他都在加班。”

裘敏突然想起來杜明其陪同自己出席馮琳琳婚宴那晚,席間接了一個電話,他也不避諱,也不怕穿幫,居然落落大方光明正大的扯謊說在加班。原來是盧晴堯。

唉,這麽聰明的女子,怎會不知那是敷衍?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看着盧晴堯,不覺有幾分同情。裘敏放緩了語氣:“可能只是太忙了吧,你也別多想。”總不能說杜明其只是玩玩,根本沒拿你當真。

盧晴堯無意識的絞着纖細的手指:“我知道這樣有些強人所難,可是我也沒別的人可以求助了。我,”盧晴堯的話降低的猶如耳語,帶着垮下肩膀的沮喪:“是真的喜歡他。”

“我在他面前其實說不上話的。”裘敏硬起頭皮婉轉拒絕。不是她心腸硬,确實這樣的事情她攬不得,何況她還很不待見那個嚣張跋扈的杜明其,能不見就不見才好:“我很想幫你,只是無能為力。”

“明其對你,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盧晴堯微微咬住下唇,楚楚動人風情萬種:“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

“聽是會聽,”裘敏苦笑:“左耳聽右耳出,何況我們連君子之交都算不上,更談不上朋友了。”

盧晴堯沉默了,隔着墨鏡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裘敏能感受到她的失望。

“對不起,幫不了你。”裘敏有點不落忍,但是她也不是超人,解救不了全人類。

“其實是我逾越了。我也是沒辦法,”盧晴堯嘆口氣,神色寂寥:“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想着但凡有一絲希望,總好過胡思亂想。”

裘敏喝口飲料,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能沉默。

今天真是郁結的一天,中午跟阡明壓抑的談話還沒回過神,晚上又意外的碰上盧晴堯的求助,看來自己真快成了情感專家了。

“那我不打擾你用晚餐了。”盧晴堯站起身:“再見。”

“再見。”裘敏也站起來,原本想握個手再撫慰幾句,看到盧晴堯沒有伸手的意思,也就把話咽了回去。

重新站起來的盧晴堯又變成了百毒不侵高傲淡漠的當紅女主播,不複剛才的凄惶掙紮。

看着盧晴堯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到重新坐下吃飯,裘敏幾乎以為自己剛才聽到的都是一個幻覺,直到身旁鄰桌傳來的竊竊私語落入耳中。

“剛才那個人好像盧晴堯。”

“真的,我也覺得,你說會不會就是她呀?”

“怎麽會,女主持人到肯德基吃晚餐,你覺得這現實嗎?”

裘敏失笑,女主持人就不是人麽,到肯德基吃東西怎麽了,怪咖一個?

又想到那個當事人杜明其,真是個纨绔子弟。盧晴堯這樣的女人都說甩就甩,他想找個什麽樣的呢。

裘敏咬了一大口漢堡自言自語:“會有報應的,杜明其,你以後也會嘗到這種愛而不得的難受滋味的。”

窗外天色漸暗,萬家燈火琉璃剔透,溫暖總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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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像是沙漏裏的細沙,一點一滴不緊不慢的悠悠落下,急不得卻也等不得,它有它的節奏,不容別人幹涉,也不懂別人的心焦。

七天總算是過去了,今天,是許司南歸來的日子。

裘敏猶豫了一整天,自己跟自己作鬥争就差扔硬幣擲骰子來決定答案了。

許司南一早就發了短信說是晚上的航班,大概是七點半降落在A市遠鎮機場。這算是一種隐晦的要求麽?希望自己去接機?去,還是不去?

這樣的七日過去,對裘敏是一種煎熬,也更讓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原本不該有的期盼奢望,都随着時間的鬥轉星移慢慢清晰,她也想把幸福握在手心,跟着快樂的直覺,不去顧慮重重,用所謂的怕受傷層層包裹自己的內心,直到那裏嚴密無比卻也遲鈍到再也感受不到春暖的栀子花香。

愛,是勇敢,是面對,是坦然,是不顧一切。

總是想着若有一天分開,要能夠灑脫的轉身就走,不留下拖泥帶水哭哭啼啼的難看模樣,又怎能放開的享受愛情帶來的甜蜜美好?

可是問題真實存在。許司南又是怎樣看待這份感情?就算他是認真的,可是他的年齡,這樣的認真又能持續幾天的熱度?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

若是自己放下心結全身心的投入沉淪,待他轉身要走毫不留戀的時候,自己又該怎麽辦?那種可以預見的痛,恕她一介女子光是想想都無法承受。

天長地久,她能奢望這個詞彙出現在她和許司南的生命裏嗎?恐怕更多更現實的語句,應該是過客,而已。

唉,真是沮喪。

捱到下班,不意外的再次接到王雪續假的病假條。又是一周。

這樣下去,王雪只有一條路走,就是離職。

裘敏開始頭疼,這樣的結果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林總沒有要求開會或是加班,同事也各自有約分別散去,留下裘敏面對一室的空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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