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A市不過就那麽丁點大,什麽事什麽人繞一個圈子,很快就會落到耳朵裏,想聽不到都難。

羅啓結婚了。

戲劇化的是新娘子并不是那個曾經住鄰居的美女茜蘭,據說是羅啓的二姨娘的侄女介紹的同學,标準的閃婚。

這還是在馮琳琳的Q-Q空間上看到的。

從和羅啓分開,裘敏就拉黑了他的號碼,想着眼不見心不煩,大家也省得尴尬。不曾想兩個人還是有相交的朋友,怎樣也是完全屏蔽不了的,何況是這樣一個信息無孔不入的年代。

看到這樣的消息也不過就跟看某某的花邊一樣,轉瞬就過,起到的只是一些稀薄的娛樂作用。

自馮琳琳婚禮那日,杜明其出手教訓了羅啓,裘敏再沒見過他。

曾經在一起的兩個人,就平淡又冷漠的各自走開,再無交集。羅啓于她,是這樣,那麽許司南,是不是也注定是這樣的結局?

裘敏有些惱怒自己這個樣子。不管想什麽事情,兜兜轉轉都能回到許司南的身上,好似一座大山,怎樣也繞不過去。

這些漫長又寂寥的日子,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

是啊,不知不覺許司南已經離開這麽久了。

三十三天,黃小仙都能走出失戀的影子,為什麽她裘敏就還是半死不活?就沒有另外一個王小賤橫空出世來拯救她?

不過,即使真的有王小賤,恐怕她也是敬而遠之了。現在的裘敏,除非工作必要,連打車時候的男司機都懶得看上一眼。

有那麽兩三次,應酬回家,就着月光踩着自己或濃或淡的影子,裘敏都想任性的打個電話給那個牽挂到放不下的人。可是每次按到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都會心怯的立即取消。

打了電話又能怎樣?當初是他的沉默,劃開了那道逾越不過去的鴻溝。何況,她還不想自己變成一個面目可憎死纏爛打的女人。

如果冥冥中早有安排,兩個人只是這樣相互靠近着走一程,沒有永遠沒有未來,争取又能怎樣?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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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離開,才知道自己那麽那麽那麽的喜歡他。

遠比自己認為的還要多還要濃。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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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發生了一件令裘敏始料未及的事。

華美影視承包都市房産五六年,一直順風順水的做着,雖然公司的所有人林以南距離大富大貴還差得遠,可是每年落下個幾十萬近百萬也是活的比較滋潤。

公司這麽多的員工要養,能做到這樣也算比較榮光的事。

只是今年,傳出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市電視臺每年的十月底招标,對下一年度的廣告時段進行安排,諸多的外包欄目都是這個時候敲定的。

今年才過了十一,就有傳聞,說今年臺裏有意把都市房産收回去自己做。

林以南一聽就緊張了,天天往臺裏跑,找各種的關系探聽虛實。十月份過了一半,終于還是坐實了傳聞。

公司倒是沒有正式宣布這個事情,只是圈子裏早就傳開了,林以南拖着不宣布不過是掩耳盜鈴,其實下面的業務人員差不多全知道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

林以南這幾年不是沒想過別的出路,被市臺這樣吊着,吃不飽餓不死,做出來的成績總是人家的,碰到眼下這種難關,一切全部歸零。

只是先後試過了幾種路數,不管是貿易還是代理,都是虎頭蛇尾不了了之,最好的一次在郊區開了個休閑農莊,賺了些錢都貼到地租裏面,撐了兩年也就關門了。

眼下臺裏真要收回欄目,恐怕林以南只剩解散欄目組一條路了。

就在華美影視最緊張的這一刻,老金終于出手了。

他對外放出話來,A城快報房産部現在正缺人,原來的老部下要來,他大開方便之門歡迎。

這消息,對林以南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可是他們兩個人的恩怨,又能真的說明白誰是誰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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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班前,郭喜亮找到裘敏,直言不諱自己的去向:“裘主任,我要去老金那邊。你放心,這邊的事情我會一一辦好再走。”

裘敏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當初郭喜亮跟老金走的并不是最近的一個,如今林以南出事,他卻是最快行動的一個。

卻也不能怪郭喜亮市儈。都是為人打工賺錢吃飯的工作,愚忠那套行不通也沒必要。難不成跟着林以南一起餓死?

郭喜亮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不過都是混口飯吃,林總這邊欄目在,我也樂得做熟不做生,可是眼下這樣……”

裘敏點點頭,腦子裏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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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心思做飯,也沒心思吃飯。

裘敏下了班,想到這個難熬的周末,心裏就無端添堵。

不想在外面亂逛,直接回了家。可是回到家看着空空蕩蕩的房子,心裏更是煩躁到不知如何是好。

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啤酒,徑直過去坐在陽臺上。

靠右邊那張椅子,是許司南每次過來最愛坐的位置。

心裏一下子起了一陣邪火。到處都是回憶,到處都是該死的回憶!

手機響了起來,上面一閃一閃的,是杜明其的名字。

有點意外,裘敏還是接了。

電話那邊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有點消沉。裘敏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朝天椒有事沒,沒事一起喝酒。”

裘敏直覺的探頭出去看太陽是從哪邊落山的。

笑話!堂堂的杜大公子,相交遍天下,就是找人喝酒想必也輪不到自己吧。

“沒空。”裘敏幹脆的拒絕,何況她這會兒心情很惡劣,完全不想應付杜明其這樣難纏的主兒。

杜明其居然一聲不吭的挂了電話。害的裘敏瞪着眼睛不解的看着手機,又開始懷疑自己的手機壞了亦或是這裏屏蔽。

想了一下,裘敏電話撥了回去:“我今天心情不好,你還有興趣喝酒嗎?”

那邊哼笑了一聲,裘敏想的出那種皮笑肉不笑:“正好,我心情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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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帥富從來都是傳奇,只在傳聞裏出現,現實裏按照這個标準找過去,得到的都是奇葩朵朵。

例如杜明其。

兩個人約在大胡子吃燒烤,裘敏意外他的無所謂,畢竟這厮一向表現出的,不是一般二般的挑剔難伺候。

等到見了面,裘敏才證實自己耳朵裏聽到的不是幻音。杜明其的臉色極度不好看,像是外借的高利貸血本無歸那樣。

只是豪車華服一樣不少,才讓裘敏些許擔憂的心落回了肚子裏。原來杜明其不是路上遭了難,被洗劫一空,這就好這就好。

時間還早,大胡子燒烤還沒什麽人,除了他們兩個,就只有最裏面四個學生樣的,挽着校服的袖子吃的開心。

“兩箱啤酒。”杜明其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吓了裘敏一跳。

“喝不完的,你瘋了吧。”裘敏的郁悶又給氣跑了:“我只喝四瓶。”

杜明其慣性的不理會她,當她是只蚊子。

某些時候,裘敏覺得杜明其的可惡跟許司南如出一轍,簡直就是物以類聚的典型代表。

裘敏也以牙還牙,顧自點了自己愛吃的各種串,完全不征求對面那門神的意見。

四個中學生吃完肉串,嘻嘻哈哈的起身離開,經過兩人桌邊的時候偷偷的看了看他們。那目光很好奇,透露着這樣的信息——

這兩個人跟仇人似的互相不理睬,坐在這裏各吃各的,算怎麽回事~

杜明其沒有聊天的傾向,裘敏也樂得自在,兩個人各懷心事的喝着悶酒。

“朝天椒,”杜明其突然開口,有一種縱酒後聲帶的黯啞:“這個,”他揚了揚手裏的牛肉串:“沒你做的好吃。”

突然的覺得鼻子酸酸的,這句簡單的話好似戳中了她的淚腺,忍不住的。

裘敏喝了一大口啤酒才壓下去那奇怪的感覺:“那是自然。”

杜明其露出了今天見面以來第一個像點笑容的表情:“說你胖你就喘,一點都不知道韬光養晦。”

“沒必要。”裘敏跟他碰碰杯子:“我向來實事求是。”

杜明其沉默了一下,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老頭子出事了。”

裘敏完全沒心理準備,先是哦了一聲,然後就詫異的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本來長的就不好看,這樣張着嘴巴也不怕醜。”杜明其竟然還有心思嘲諷她。

不過裘敏卻真的沒心思跟他計較了。這還是杜明其第一次跟她談自己的事情,竟然就是私密的家事:“應該不嚴重吧。”

杜明其嘴角漾開嘲弄的淺笑,又幹了一杯啤酒:“不知道,現在還不至于雙規。”

裘敏心裏咯噔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安慰才好。前兩天,杜明其才滿不在乎的告訴自己,老頭子有能量,能把爸爸提前釋放出來。

她也完全不明白官場的險惡和那些種種微妙的關系,處處制衡,處處陷阱。

“老頭子想把我辦出去,加拿大或是瑞士。”杜明其出神的看着門口忙碌卻快樂的小老板:“你說為什麽他比我快樂?”

電視上看到的那些貪官污吏被捕甚至判刑的鏡頭閃現出來,裘敏真心實意的勸他:“你還是出去吧。”出去或許就能逃過一劫,可是家人呢?

“不出去,”杜明其滿不在乎的勁頭又出來了,抱着酒瓶死磕:“我這不是舍不得你麽。”

裘敏心裏暗自喟嘆,他舍不得自己是假,舍不得家人是真吧。

就這麽個看上去混不吝的主兒,心裏也是有在乎的人和堅持的原則的。

“都會過去的,相信你和家人都會平安無事的。”

杜明其靠在椅背上,淺棕色的細條絨西裝就那麽随意的敞着,露出裏面黑色的t恤,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帥氣難擋:“朝天椒~”

“嗯?”

杜明其一本正經:“要不這樣,你也別嫌我落魄,我也不嫌你胖,咱倆湊合湊合過得了。”

裘敏吃肉串,表情也很嚴肅:“我不嫌你落魄,”頓了一下又咬口肉:“我嫌你硌手。”

杜明其一口酒全噴到地上了,眼睛卻莫名其妙的紅了:“你這個女人,還真挑嘴。”裘敏不自在的将目光移到別處,即使不能借個肩膀給他哭個痛快,起碼也要尊重人家此時的悲傷。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路燈影影綽綽的,照耀着匆忙行走距離那麽近的人群和彼此之間孤獨到光年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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