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4
“小任，對于這個孩子，你怎麽看？”一個穿着警服的年輕警察走進一個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後，辦公室內一個黑色的靠背轉椅轉了過來，上面坐着一個面色黛黑、劍眉虎目的中年男人，此時正翹着二郎腿，手中夾着一支黑蘭州煙，輕輕地發問。
“姚Sir（警官），這個案子看似簡單，不攻自破，而實際上還複雜着呢！”這位被稱作“小任”的年輕警察皺着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
“哦？”姚警官眉毛一挑，先是驚訝，而後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說道：“你倒是說說，怎麽個複雜法呀？”
“我們調查過的所有人，幾乎全都說那孩子人品極好，平時表現也很不錯。一兩個人這樣說可能是被收買，可所有人都這樣說，那可就絕不是偶然了，這孩子平時的表現應該确實是不錯的。而這幾天以來，我們對他進行多次審問、盤查，他都刻意裝成一個流氓無賴的樣子，不把我們的問話當一回事兒，并且，他又是自首伏法的，可見他的心裏是想坐牢或者被判處死刑的。至于他為什麽這樣想，或許是有什麽難以言明的苦衷，現在這正是我們應當要大力調查的。”
“呵呵呵……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姚警官掐滅了手中的煙頭，說道：“這個孩子确實不簡單，我想，他老是掩飾，而不說出實情一定是有特殊內情的！”
“姚Sir，那你說，他到底有什麽苦衷呢？是被人要挾的嗎？”
“不像是被人要挾，至于到底是什麽苦衷，我想，開庭審理決定他命運的那一天可能會揭曉答案的！”姚警官說完，小任正要離開辦公室時，姚警官又恍然的将他叫住：“等等小任，差點兒忘了，你現在趕緊去找一下他爸高坤，就說他兒子不配合調查，讓他爸給做一做思想工作。”
天空殘留着迷蒙的霧氣與夏日獨有的塵霜，傍晚的斜陽照射了下來，絲絲縷縷的透過牢房裏那個碗口大的小窗子，照耀到正假寐的高建明身上。
“咯吱——”牢房的鐵門被打開了，走進來一個要別警棍，手裏提着一大串鑰匙的警察。他冷冷對高建明說道：“你父親來了，找你談話！”
他被帶到了一間光線昏暗、地面潮濕的小屋子裏，正是前幾次審理他的時候的那間審訊室。高建明走進屋子後，屋門就被緊緊關上。高建明低着頭，一步步為難的走進去，腿腳不自覺的顫抖着，篩糠一般。
屋裏只有一張大方桌子和幾個椅子。高建明終于緩慢的擡起頭，那張慈祥、威嚴又略帶幾分惆悵的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簾，只不過現在多了一份濃重悲傷之色。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的就正是他的父親，此時正靜靜地注視着他，眼中含滿了淚水。高建明清楚的看到，平日裏威嚴的父親憔悴多了，往日的幽默、樂觀也一掃而光，平時很難找出白頭發的頭現在布滿了銀絲；原來清亮、烏黑的眼眸現在也變得像霧霭山岚一樣暗淡，托着瞳仁的眼白中布滿了血絲，臉上的皺紋也随處可見。整個人瘦了一圈，仿佛原本一座巍峨挺拔、郁郁蔥蔥的大山被人鑿挖鏟削成一個光禿禿的絕壁一般，不堪入目。
在這種地方面見父親，高建明內心翻湧如咆哮滿漲的江河，可張了張嘴，他什麽也說不出來，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大塊棉花。他聲音哽咽着，淚水也奪眶而下，心中的千言萬語此刻一句也蹦不出來了，他感覺自己悲哀極了。
“明明……”高坤聲音顫抖着，喚了一聲很久都沒叫過的高建明的乳名。
“爸——”高建明撲上前跪在了父親面前，淚水在臉上縱橫着。
“孩子，別怕！不要怕！”高坤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說道：“爸會救你的，你放心吧！按理說，你的年齡還在十五歲，即使殺人也不至于判死刑的。而且，爸這幾日東奔西跑，已經聯系到一個非常有名的關門負責刑事方面的律師，我向他咨詢了一下你的狀況，律師說，只要你好好配合警方，問題應該不大。你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
聽到父親這番話，高建明倒是大吃一驚。本來他在自首入獄的那時候起，就已經抱了死的心态，但沒想到，他故意殺人竟還有挽回的餘地。但馬上他又釋然了，這可能是父親為了安慰他才這樣說的吧！但無論如何，他的心中多少多了一絲慰藉。
“警察說你平時很不配合他們調查，在審問的時候總是裝瘋賣傻，要麽就是閉口不言。建明啊，你到底是怎麽了？到了今天這般地步，就是我這個當爸爸的也不知道你究竟是為何要殺人啊？”高坤說着說着，就捶胸頓足的大聲呵斥起來。眼睛掙得多大，裏面盡是血絲。而面對這些，高建明始終淚流滿面的看着父親，不說一句話，眼中盡是祈求的目光——祈求父親別再這樣質問他了。
高坤對于兒子的祈求，仿佛絲毫不覺。他待到稍微平靜下來後，繼續說道：“當初你回到家裏，什麽也不告訴我。就只是留下了一封信，籠統的說你殺人了，要去自首了就一走了之，甚至連我都沒見一面就走了。你可知道你有多麽殘忍！很小的時候，你媽媽就走了，是我既當爹又當媽把你拉扯大的，你可知道我對你愛已經深深超出了一般父親對兒子愛！我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你呢？都做了些什麽事？你灑脫的殺了人屁股一拍走人了，那你讓我怎麽辦吶！……”
高坤已經有失體統的哭了起來。高建明更是哭得泣不成聲。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并沒有錯，現在才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行為。的确，他太殘忍，也太自私了。他只想着張婷婷，而從來沒有考慮過将他養育大的可憐的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