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5

高峰又不是傻子，而高建明又畢竟是他的兒子。通過近期的相處和觀察，他意識到兒子很可能是戀愛了，這次殺人，也很有可能和這有關，因此他決定将他深埋十多年的傷痛講出來。

“以前你每當你問起你媽媽，我總會有意的回避或轉移話題。不是我不願意提起她，只是，那是我人生中最痛最深、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疤。從小我一直以自己不幸地親身經歷得出悲哀結論教導你，不想讓你誤入世間情愛的迷途。只是……只是想不到你還是陷進去了。我告訴你，其實這世界上本沒有愛，想釋放欲望、彼此滿足的人多了，也就産生了愛。”

“爸爸！我不相信愛情就是欲望的産物，愛情是這粗糙的人間存在的最美好、最細膩、最神聖的感情！我親身經歷過的！”

“糊塗！糊塗啊！”高峰捶胸頓足的指着他，氣憤的說。高建明憐憫的看着他的父親，不再說話。

高峰等到神情稍稍平緩後，繼續道：“你還年輕，根本沒嘗過其中的苦澀，其實我年輕時候何嘗也不是和你一樣，對愛情懷着無比崇高的依賴和敬意。

“我第一次戀愛是在十九歲上大二的時候。那時喜歡上了同系的一個叫簡的女孩，她擁有普通女人貫有的溫柔體貼，長得也不錯，很讨人喜歡。當時和她熟識交往了一段時間後，發現她似乎對我也有意思。這樣一來二去，沒費多少事，我們就在一起了。正如你現在一樣，那時我感覺世間的一切仿佛都是美好的，天地萬物皆煥發着青春的光芒。可是很不幸，我們之間家庭條件差距太大，她的父親是一個公司的老板，因此她的父母也就都有理由對我冷淡，似乎有些看不起我的樣子，甚至在某一天專門前來找我談話了。雖然他們說的很委婉，話也比較含蓄，态度也還算得上溫和，但還是深深地傷了我的自尊。強烈的自尊促使着這顆青春懵懂的心，在無端憤怒的狀況下，我毅然決然的離開了簡，竟至于連一聲告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說，而她也就沒再聯系過我。多年後，當我們再次相見時已經冷淡如普通同學，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當時也只是對那種畸形的家長□□和不知是誰創造的‘門當戶對’憤慨，而對愛情的崇敬還不至于動搖。就這樣，在畢業找到工作的不久後，我就遇到了你的母親，她叫楊瑩蓮。

“她就像天使一般，闖進了我枯竭的心裏後，灑下了玉露瓊汁，滋潤了我幹涸的心扉，喚醒了我本就對愛情敏感的每一個細胞。當我得知她的家庭情況也不是很好，甚至比我家還要拮據的時候，我更興奮異常，感覺她就是上天賜予我最好的禮物，我開始沒命的追求他。起初，她也是略有羞澀的婉言回絕我，可最終還是被我的誠心打動，答應和我正式交往。這之後的日子裏我一直都沉浸在甜蜜當中，但每當我要提出結婚時，她都顯出為難的樣子，老是推脫說過段日子再談。我雖然有些失落，但毫不敗壞我在愛情中産生的濃烈興致。

“兩個人的年齡都在慢慢變大。終于，她也懷上了你，不想結婚也不成了。婚後我們依然甜蜜如初。回頭想想，那是我這輩子過過的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了。半年後，我們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我們的感情一直很好，從來沒吵過架，因為在生活中我處處都讓着她，而她一直以來也很賢淑。我們倆工資雖然都很微薄，但對這個普通的三口之家來說，還是很能算得上充足的。我們結婚時貸款買房子的錢，也在一點點的慢慢還請。相信再這樣過上幾年，我們不但可以還清所有的貸款，還可以擁有一輛屬于自己的汽車了。生活美滿的無可挑剔。但也許也正是太過于美好了，連上蒼都産生了妒意……”高峰深吸兩口氣，眼角餘光掃了掃門縫中投進的一絲微光，繼續看向兒子。

“悲劇最終還是發生了。她告訴我她愛上了另一個男人，要和我離婚。獨獨因為他為她買了鑽戒，獨獨因為他是一個大企業家，手裏有我一輩子也攢不夠的錢，且并不管他年齡比她大十歲。

“她竟然是為了那肮髒的金錢，她竟然是為了滿足那深無止境的虛榮心，竟然看重那世俗中名和利，且竟願意放棄靈魂上的追求，出賣自己的身體。那一刻，我的心碎了；那一刻，我的世界徹底黯淡了。我懂得了沉淪的社會之所以麻木不仁的緣由了。女人！女人！女人都是毒鸩！盲目的談沒有充分把握的戀愛，無異于飲鸩止渴。

“愛情？它根本就是個虛無的幌子，是上帝造出來誘人犯錯的最佳工具，是□□升華後所體現出的另一個狀态，是建立在金錢和名利上的□□交易！”

高建明緊繃的神經仿佛被人拉扯到極限的弦，随時都有斷掉的可能。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麽，但一眼瞥見眼前淚流滿面的父親；他渾濁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顫抖着從悚然的舌尖上跳出來，浮動在暗潮的空氣中，像塵封了多年的古铮被重新放生後彈奏的一曲悲傷的旋律。

高建明只得閉了嘴，安靜地望着他的父親。

“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奇特的物種，沒人能猜透她們的心思，只是那本質上的對名利和欲望的追求卻都永遠一致。孩子！爸爸向你闡述的是血和淚教訓，你千萬要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一個女人，不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真愛’，一定別中了情毒。那可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高峰神情恍惚的抓住兒子的手，痙攣的撫摸着，發出那依然顫抖的聲音。

“爸爸的教訓，孩兒……一定銘記在心！”高建明将那反駁的話語吞咽下肚，只是迎合着說。

高峰走後，高建明一直望着天花板苦笑。他太不敢相信了，父親的一番話對此時因愛情走進監獄的高建明來說，無疑是一顆威力無比的重磅□□，炸的他心裏翻江倒海。他茫然了，他絕不相信父親的愛情觀，也不敢相信。但老爸也不可能那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而況那那認真的樣，那激奮的話語，那恍惚的深情，可都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他尤其不敢想到張婷婷，不敢想他苦苦尋到的夢化為泡影的情景。

不過，這一切瑣碎的思想，繁雜的思緒，随着張婷婷的到來，全都抛到九霄雲外了。

看見她秋波似的被淚水充盈的雙眼，滿含的柔情流淌出來，化作了液體般的光芒。他的心完全被浸化了。

“你……你怎麽來了？”

“我擔心你，”她的聲音像受了傷的啼血的杜鵑。

“我沒事，你放心！”他的聲音也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吧！”他不敢再直視她的臉，直視她滿含柔情的真切目光。

“求求你別趕我走，別趕我走好嗎？我……我多想就好好的這樣看着你，那怕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就只是這樣靜靜地看着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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