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氣節漸漸入秋,每天也不再那麽酷熱。秋天這個美麗的□□,散發着饑渴的味道,在敞開了衣襟撅起屁股誘惑着一部分人的同時,也不忘使一些人沉入痛苦又絕望的不幸中。
清爽的風飒飒掠過,頭頂通紅的太陽不再那樣熾熱的令人發慌。锉去銳利棱角的陽光只剩下了模糊的光感,微微散發的熱量使不很長時間待在外面的人覺得恰到好處的舒适。
張婷婷穿梭在康城的公共汽車站,急躁的的情緒打的空氣中擴張開了紊亂的漣漪。得知了高建明昨天出獄,近日要前來找她,她高興的一夜沒能合眼,被窩裏盼到天剛蒙蒙發亮,她就起床開始忙活,也不管鐘表上的時針還沒走過五。吃過早飯,瞎忙活了一陣兩個小時已經匆匆而逝,她趕忙跑去梳妝打扮。平常在打扮上都不多費事的她,今天居然整整花了兩個多的小時。直到檢查了再檢查,直到感覺沒有一絲瑕疵後才意猶未盡的挎上包出門去搭出租車。
下了車張婷婷似乎才發現,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她就開始興奮而緊張的四處張望來往的人群了。
“婷婷——”一聲高喊響起在後方。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張婷婷就知道是誰,不過她這一次卻難得表露出高興的表情轉過身,而其實內心深處這回她可比任何時候都要厭煩。
“怎麽?你來……接人?”江海雲眨動着黑色眸子,裏面亮出了迷人的希冀的光芒。
“啊……是啊,”張婷婷難得的對他露出了笑容,比上等的美酒佳釀還令人陶醉。
“恕我冒昧的問一下,是誰有這麽大的面子,能讓你親自前來迎接?”江海雲陶醉其中的同時,不忘好奇的詢問。
“當然是我多年未見了男朋友了!”張婷婷挑釁似的說。
“哦?”江海雲如同被照頭潑了一盤冷水,然後透過每個毛孔滲進體內,連心都發涼了:“那……那我可得要看看,是誰能有這麽大的福氣!”一向得體的他,現在說話都不自然了。
“啊?”張婷婷頗感意外的慌張起來:“這個恐怕不好,如果……他誤會了怎麽辦?”
“哈哈,我想我們迷人的張婷婷同志不會找一個小心眼的男朋友吧?”他說話總是那麽的富有技巧。
“額——怎麽會——只是,我……”張婷婷滿臉通紅的不知要如何答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跟你開玩笑呢,你等着吧,接我的人也來了,我就先走了,”江海雲說完,邊徑直走向路邊的一輛銀白色寶馬,邊向寶馬旁的那人招手。
張婷婷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直到他上了車車子啓動後她才長籲一口氣,放心的轉過身……
“建明……”遠遠地,她轉過身後一眼看見了他——那個她日夜思念,等待了整整八年的人。
他混跡在人群中,顯得那麽普通,那麽憔悴,甚至于有點狼狽。她靜靜地望着,空氣中繃着平緩舒适的節奏,時間恍若靜止住了一般,周圍來往的行人全部化作了白光,一閃一閃的全過去了,她的眼裏只剩下了對面的建明。在時光無情的洗滌下,他有了清晰的輪廓和偉岸的身形,但也更顯出了滄桑和頹廢——她知道,這是牢獄生活帶給他的——她更清楚,是她導致的他的牢獄生活帶來的。
他一步步走過來了,她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眼前的高建明沒了以前那蓬蓬的好看的頭發,若不是個大光頭就是短短的小平頭,此時頭上是個鴨舌帽,在遮掩着底下的尴尬;他也沒了那白淨好看的面孔,瘦黑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風沙,好像好幾天沒有洗過臉一樣;閃爍着的兩個熱望的眼珠裏面,氤氲着令人心酸的霧霭,他正默默望着她,嘴唇不住的開合。
她沒有說話,而是撲上前緊緊的抱住了他。此時此刻,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言語把這一刻窒息,兩顆始終都在一起的心現在終于又都真切的貼在一起,兩個人以滿懷激情的熱望相互凝視。
來往的路人,看見一位漂亮的如天女下凡的年輕姑娘正和一個老氣的農民工同志緊緊擁抱在一起,一個個都驚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他們是在難以理解現在有些年輕人的瘋狂舉動。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消除掉金錢名利之于年輕美麗互配的肮髒卻真實的觀念。因此他們看不見真愛,只能活在利用與被利用當中。他們以自己粗鄙的思想推測面前這對戀人,得到的只有懷疑的嘲笑,而恰恰不知,這種只講付出的真愛正好映射出他們自身的下賤。
“這些年,你還好嗎?”高建明輕輕發問,聲音中有種被侵蝕的荒涼。
張婷婷兩條手臂上滑,捧住他的臉,淚花中承載的只有柔情:“還好還好,你……怎麽樣,監獄中受苦了吧?”
“不苦!”高建明現在說話很輕,也很慢:“每次絕望的時候,都有你的信為我提供最大的動力和信心。”
“走!我們回家,回家後慢慢再說!”張婷婷挽着他的胳膊走向公路。
高建明緊緊随着她,腦子裏無盡的東西煩亂的纏繞在一起。他盡力使自己不去想剛剛看到的一幕……
坐在車上,張婷婷才想起問:“建明啊,你什麽時候到車站的?”
“剛到。”
“咦?青市開往康城的客車不是還有一個多小時嗎,你怎麽提前了?”
“哦,我是……我正好遇到一個朋友來康城辦事,就順便坐他的車來了,”他又怎麽會将自己是騎摩托來的事告訴她呢!
進入張婷婷精心布置的新房裏,高建明不自如的畏縮起來。張婷婷看見後又好氣又好笑的怪嗔:“哎呀——你不要不自在嘛,這兒從今往後就是你的了,它就是我們的家呀!”
“這個房子……很貴吧?”高建明沒有來由的問了這樣一句。
張婷婷恍然似的對他說:“哦,你看我都忘了給你說了,這是我剛租的,不過裏面的東西都是新買的,花光了我工作後積攢了兩年的工資呢!”
高建明坐在沙發邊沿,沉默了半晌才擡起頭說:“明天我就去找工作。”
“哎喲——”張婷婷坐過來,緊挨着他說道:“幹嘛要那麽着急,你剛回來,我們先歇兩天好不好?”
“不行,我不能再讓你辛苦了。”
強烈的男子自尊心開始作怪了。
“不辛苦,我的工作很輕松的,每天就看看文章啊,寫寫文章啊之類的,再摘選出好的,挑出吸引人的,整理編輯,”張婷婷眨巴着眼睛,像一只活潑的喜鵲。那個原本活潑快樂的張婷婷又回來了。
“既然你做了編輯,那我可以嘗試給你們雜志社寫文章啊。”
“好呀好呀!”
很快到了中午,他們二人決定出去吃飯。
在張婷婷的帶領下,剛從擁擠的公交上下來,高建明就看着面前門面很小的一家小食堂徘徊,進出這兒的不是些初中高中學生,就是他那模樣的農民工兄弟。
“看什麽啦,快走啊!”張婷婷拉着他跑向另一輛開來的公交車。
正值上班時候,公交确實是擁擠的可以,高建明清楚的看見,一路上張婷婷被擠得皺了五次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