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見已是夢裏身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 藍瑾瑜一點不亂,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在刀林劍雨中随意穿梭,速度絲毫不減。
一路殺至比武擂臺時, 竟是點血不沾身。別說受傷了, 連衣服都沒弄髒一點。
別人還不覺得什麽,唯有謝長安和在場的武林高手震驚非常。
謝長安震驚當然是因為藍瑾瑜沒有按照預先約定的來。
原本, 按照謝長安的計劃,在從望江樓到比武擂臺的路上, 埋伏了很多謝長安找來的高手,藍瑾瑜應該依計受點傷,然後再以此為借口,在比武擂臺輸個半招半式, 既能按規定把軍權交出去,又不傷面子。
她自己是無所謂面子的。但她是大行國的天下兵馬大将軍, 頂的是大行國的臉面, 全國上下已經将她視為最高驕傲,高山仰止般的存在,所有人都能輸, 唯獨她不能。
所以, 只能想這麽個法子, 既保存了顏面, 又達到目的。
之前明明已經商量好的, 藍瑾瑜卻沒有按照約定的來。
謝長安一面奇怪藍瑾瑜的突然改主意,一面也震驚于她的武功。
雖然謝長安不懂武功,但是出嫁之時老爹說過,這些都是超一流高手,世上任何人都擋不住他們聯手一擊。
然而,他們卻連藍瑾瑜的衣邊都摸不到。
同樣震驚的自然還有那些參加武林大會的江湖中人。他們對武學一道最是門兒清,只遠遠看着那些殺手的身手,就已是驚嘆——那些人的武功,即便在江湖上,也是超一流的啊。那個飛掠而來的白衣人是誰?竟能在他們的聯袂殺招之間如此閑庭信步!
如此看來,今日的比武頭名只怕就是這人了!
衆人如此想着,藍瑾瑜已經到了擂臺前。
倒是擂臺上的人沒注意到這邊。
因為擂臺上已經熱火朝天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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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說是熱火朝天,其實也不過是幾招的功夫。
那魔教少主的武功是有目共睹的高,誰知這黑衣人才一上臺,便三兩招制服了這少主。這份功夫,同樣讓在場衆人瞠目結舌。
就在那黑衣人把魔教少主踢下去的功夫,白一人也飛掠至擂臺前。
擂臺上下,一黑一白,就那樣對峙着。
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場好戲。
甚至都不敢起哄,只屏氣凝神,等着他們二人動手。
白衣人在臺下踱着步,黑衣人在臺上亦踏着步子,內行人都能看出,她這是在布局殺着。
随着黑衣人的步子越踏越快,四周的殺氣也越來越盛。
顯然,她不只是想跟藍瑾瑜比武,更是想要藍瑾瑜的命。
所有人都覺得背脊一涼,着殺意漫天,已經超越了比武的範圍。
雖說武林中人手底片刻便是生死,但橫豎這比武打擂只是決勝負,只要對方輸了或者主動投降,贏家也不會再痛下殺手。但這黑衣人顯然不同,她要的是臺下白衣人的命。這與剛才對戰魔教少主完全不同。
臺下已經有人隐隐覺得不對了。
雖然藍瑾瑜不怎麽愛出門,但她長得極為好看,朗月清輝般的形象讓人見之不忘。所以,這臺下,還是有不少人認出藍瑾瑜的。互相竊竊私語傳播,也就都知道了。
可是,這藍瑾瑜是民族英雄,怎麽會有人對她有如此大殺意的?
可臺上那黑衣人,雖然蒙着臉面,卻顯然對藍瑾瑜恨意極深。
正在大家尋思間,那黑衣人動了,直接撲向臺下的藍瑾瑜。藍瑾瑜反身一個旋轉,卻是旋至了臺上。
黑衣人見撲了個空,也是回頭一個飛掠,追至臺上。
只是這一撲一閃間,她的殺氣已洩了幾分。
她站定,對藍瑾瑜怒目而視:“你來領死了?”
藍瑾瑜沒有說話,站在那裏,清風朗月,白衣無塵。
這白衣無暇的樣子,讓離影更生幾分嫉妒。
忍不住就恨聲道:“你終究是放不下這權勢。呵,你對得起她麽?”
離開皇宮之時,正是謝長安與藍瑾瑜你侬我侬,甚至為了在一起,不惜放棄天下兵權。
她原本就想着趁這次比武打擂要了藍瑾瑜性命——所以她遲遲不肯上臺,懶得消磨力氣,就等最後擊敗藍瑾瑜。但又怕藍瑾瑜會故意受傷輸給魔教少半招半式,不痛不癢不受傷就那樣不了了之,所以看時機差不多了,就直接出來料理了魔教少主,這樣一來防止被車輪戰,二來也不會讓藍瑾瑜輕易全身而退。
她相信,以自己如今的武功,藍瑾瑜在受傷的情況下,絕對不是對手——雖然那些殺手是與藍瑾瑜串通的,不會真下殺手,但為了掩人耳目,給藍瑾瑜的傷也不會太輕。
如此算計着,便是十拿九穩來取藍瑾瑜的項上人頭。
只是沒想到,這藍瑾瑜居然不肯受傷,還跑來跟她比武奪帥。可見,官場中人都是靠不住的,為了權勢功名,從來都是顧不得兒女情長的!
“負心之人,受死!”
離影掣出手中劍,直取藍瑾瑜。
此時的恨意,卻是更甚。若說之前是恨她搶了自己的心上人,此時便是恨她不只搶了心上人還不珍惜了。恨上加恨,便更欲殺之而後快。
藍瑾瑜神色肅然,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若是熟悉她的人,便該看得出來:這是她平生第一次這麽重視對手。
以前縱橫沙場,不是沒遇到過悍勇無匹的将領,但藍瑾瑜從來都是胸有成竹、閑庭信步,何時有過這般重視?
而離影,顯然也沒讓她失望。
當胸一劍,便是風馳電掣的速度。
那一劍掃出的劍氣,竟似生生長了五尺。
饒是藍瑾瑜的輕功,也被那劍氣堪堪劃破衣襟。
藍瑾瑜低頭看了看衣襟,略略擡手拂過。
離影更氣她對自己的輕視,擡手又是一劍。
藍瑾瑜再閃。這一次,卻是衣角也沒給離影碰到。
離影攆步又殺,招招全是殺着,外人只見一團劍光,将兩人籠罩在一起,壓根分不出誰是誰。
唯有離影自覺苦不堪言,因為她打了那麽久,除了第一劍之外,再不曾碰到過對方的衣角。
顯然,當初藍瑾瑜所言不虛,任何武功,她只要施展過一次,藍瑾瑜就能看出端倪,不只能過目便會,甚至能立刻想出克制之法。
這樣的人,簡直是逆天的存在!就算沒有謝長安,她為了朝凰國大計,也不能讓她存活于世。
想到謝長安,她的心一痛。
想什麽來什麽。
她剛想到謝長安,就見謝長安已經站在了擂臺下。
因為藍瑾瑜的速度極快,所以謝長安比她遲了一段時間。但她們二人也打了一段時間了,剛好謝長安趕過來。
只見謝長安巴巴地望着臺上的藍瑾瑜,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離影瞥見了,氣得心痛。
她忍不住咬牙當着謝長安的面質問藍瑾瑜:“你既舍不得手中權勢,為何又要搞這一場比武擂臺?虛僞!”
藍瑾瑜本是個不愛分辯的。
但此刻當着謝長安的面,也不願被強行冤枉而不吭聲,便道:“權勢于我,不過是糞土。然,我藍瑾瑜又怎能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萬民于不顧?這天下兵權,我就算不要,也不會給你朝凰國!”
這是她剛才臨時做的決定。
所以她沒有故意受傷,而是保留元氣來鬥離影。因為她知道,離影上次敗了這次還來參加,肯定是有備而來。這天下兵權交給武林高手沒關系,只要對方有勇有謀又有品性,即便比自己弱一點,經過自己略加指點,不會有什麽問題。現在邊疆都被藍家軍打得服服帖帖,只要大行國不先動手,他們是不敢妄動的。而且她藍瑾瑜還活着,藍家軍還在!就算目前換了個人去號令藍家軍,邊疆諸國也不敢放肆。
但,這兵權若是落到離影手裏,則是另一回事了。
到時候朝凰國透過離影裏應外合,大行國只有引頸待戮的份。甚至,将來離影領導藍家軍久了,這藍家軍到底是誰的軍隊都說不清了。
藍瑾瑜就算再向往與謝長安的雙宿雙飛,也不可能放任這種事情不管。
“呸!借口!”離影厲叱,“你不過是既不想放棄功名,又想在她面前博個好名聲!”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謝長安。
藍瑾瑜相信謝長安懂自己的心,往她那邊望去。
卻見謝長安只是站在那裏,如木雕一般。
這一次,她癡癡望着的,不是藍瑾瑜,而是那個黑衣女子,離影。
這麽多年,縱然一切都變了,有些珍貴的東西還是留在心裏。
縱然那離影一身黑衣加上黑紗面罩,完全看不清真容,但,那聲音卻是早已刻在了靈魂裏!
傲雪……
雪兒……
謝長安在這一瞬間感覺心被掏空了,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
這聲音,她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啊。
細一看來,何止是聲音,那身材,分明就是那個刻在骨子裏的人!
多少個日日夜夜,她想的念的,就是這個聲音、這個人。
只是,多少年沒再見到了……
謝長安的眼淚靜靜流淌,只望着離影發癡。
離影也再挪不動步子。
謝長安的那個眼神,她是懂的。
只是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自己還能被這樣的眼神眷顧。
雖然自己日日夜夜都想着那個人,心中情感不減,但卻不敢奢望對方也多年不變心。
這麽多年來,她只想着一門心思推翻大行,卻沒有如藍瑾瑜所說,直接出來與謝長安相認,除了因為條件不足,即便相認也只能再經一次悲劇,也因為近鄉情怯,不敢去戳破那一層窗戶紙,怕一旦捅破,只能面對物是人非。
謝長安,這麽多年,早已經成了她最美的水中月、鏡中花,心向往之,卻不敢去真實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