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開春了
“只是裝作女孩子的話, 我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不, 你先安靜一會兒吧。”晴樹君用桧扇敲了敲自己的腦門, 想了想安倍晴明讓人帶回來的那句話:他想要找的, 明年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不需要費心去找。
可是, 這個他要找的,是巫女的孩子呢,還是适合做巫女的人呢,晴樹君一時間自己也沒有辦法想明白, 實在是因為大巫女的孩子其實是個男孩而非女孩帶給他的沖擊,有些大了。他就說, 安倍晴明怎麽會如此好心, 讓人帶回來這麽一下消息, 如今看來,這麽模棱兩可的傳話,在此時只有讓晴樹君為難的份。
今年會出現在他面前的, 到底是适合做巫女的, 還是巫女的孩子啊!!!晴明!!!
遠在平安京的安倍晴明, 随性地坐在自家的庭院內, 身邊坐着的是愛宕山的天狗,一人一妖各自一盞酒碟, 品茗着某個貴族送來的美酒。大概是喝得有些醉了, 晴明垂着眼簾, 昏昏欲睡的模樣, 面上有那麽一絲醉意。
就在此時,安倍晴明突然打了個噴嚏,手裏的酒水因為這一動作也撒了大半。
“晴明大人,雖然即将入春,外面到底還是寒涼的,前些日子又因為年節的事情操勞許久,還是回屋內吧。”天狗放下手中的酒碟,想要帶安倍晴明回去屋子裏。
安倍晴明手執蝙蝠扇,敲在天狗的肩頭,按下了他,另一只手放下了手中的酒碟,面上的醉意已經絲毫不見了,就像是剛剛的模樣,是他裝出來的模樣。“不用了,這點寒意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是了,安倍晴明是何等的人物,對陰陽術式操控多麽精妙,區區一點驅寒的能力都沒有嗎?
晴明摸了摸鼻子,放下酒碟的手,掐指蔔算了些什麽,随後笑出了聲來。“哎,看來是有人在挂念我了,就是可惜了這一碟子好酒,不過也沒關系,等過些時日,再去那兒喝更好的吧。”
晴明身邊的酒壇上,赫然寫的是青梅酒,約莫是某個貴族在商販那裏買來的吧。
……
這件事最後只能先被晴樹君放在一邊,他和那孩子保證,他就算不扮成女孩子,也是有吃有喝,不會再讓他過以前的日子的。
最後那孩子被杏帶去了自己和海藤君住的小院子裏去安頓下了,他們倆的小院子,只有一間房是在用的,也不會随便有旁人進來,又臨近晴樹君居住的主院,是目前這種情況,最好的安置之處了。
送走了那孩子之後,晴樹君便沒什麽心情繼續看書了,撫着額頭,說了一句累了,便在侍女的伺候下,躺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的晴樹君想了許多事情,那個孩子的靈力,無疑是十分出色的,小小的年齡,竟然就能招來那麽大聲勢的雷來。但是這無法改變,這孩子不是女生的事實。說來,為什麽侍奉神明的,必須是女子的,晴樹君皺眉思索,他記得上一世聽過的說法是,處女之身,最是純潔的,神明大人喜歡純潔的東西,那便是小孩和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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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晴樹君又想到了那孩子最後固執的話來:只是裝作女孩子的話,我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不不不。
晴樹君猛搖頭,雖然他是不信仰神明的,但是這個世界神是真的存在的啊!讓男孩子假冒巫女,源晴樹,你是真的想感受一下神明的憤怒嗎?!
躺在床榻上,胡思亂想了半天的晴樹君,連晚飯都沒怎麽吃,最後便這麽糊裏糊塗睡了過去。
翌日。
晴樹君便決定暫時忘卻這件事情,安倍晴明既然說是今年,那且不如就等上那麽一年,稻荷大神不也是沒有催促他盡快開啓神社嗎?讓人每日去神社打掃,維護好神社就好了,等他确定下巫女的事情,再說吧。
不過,巫女那孩子,最後杏等人為他暫時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游”,不過,其他不知道游真實性別的仆從似乎會錯了意,偶爾幾次碰到很少出現的游,都稱呼他為游子。就這麽,游的名字便變成了游子。這也是晴樹君無力改變的,等他想要去糾正,游子竟然已經習慣了這個女性化的名字。
游子自己似乎也會錯了意,就算晴樹君讓海藤君悄悄為他置辦了幾身男孩應該穿的衣服,但是晴樹君少有的幾次見他,卻還是穿着女孩才應該穿的秀麗和服。
每每看到,只是讓晴樹君覺得更頭疼罷了。
游子的事情被放到了一邊,從山民那裏收回來的四只野豬崽子,最終被放到了養白馬所在的院子的一角。沒有了父母親在身邊的野豬崽子,雖然還是帶有着些野性,但是在被養馬人很有經驗地餓了幾次,有喂養後,再怎麽蠢笨的腦子,也記住了,養馬人來了,就是有吃的了的時候。
除了馴養野豬崽子,另一件事,就是如何人工在這個時代,制造出玻璃來了。
在年節過後,春季即将到來前,晴樹君讓杏把游子帶到了自己的院子裏。冬末的太陽,曬的人暖融融的。晴樹君坐在庭院前的廊下,一側放着吃食茶水,面前放置的,則是一捧沙子和游子敬獻日那天,敬獻給他的那一捧的玻璃晶體。玻璃晶體零零碎碎地散落在木板上,折射這太陽的光線,很是好看。
“領主大人。”游子穿着女士和服,很是規整地膝行到他面前,跪服行禮。這些時日,杏回去便會教導他正确的禮數,大多是面對領主大人時,應該要怎麽做,對于莊園裏的其他人,游子他是不行行禮的。不只是見人時應該做的禮數,還有筷子的正确用法,吃飯應該保持怎樣的儀态。大概是因為是女子教導的,游子如今的禮儀舉止當中,模仿杏的行為,反而帶了些女态,讓晴樹君看得暗地裏越來越愁。
應該讓武士府邸再多放幾天的假期的,這樣來教導游子禮數的就是海藤了。
感覺自己要禿頂。
“你來啦。”晴樹君點點頭,讓他起身。手裏撚着一顆玻璃晶體,看它在陽光下折射出一絲彩色的光線。
“大人讓我來,是為了這些石頭的事情嗎?”游子起身詢問道。
晴樹君點頭。手指一推,就把其中一個玻璃晶體推到了游子的面前。“我覺的這種石頭,可以另有他用,所以叫你來,問些關于這些石頭的事情。”
游子聽他這麽說,低垂着視線,看着面前的玻璃晶體,把自己在外游蕩時的意外發現,說與了晴樹君聽。
游子出生便繼承了母親強大的靈力,或者說要比母親的靈力更好。所以在他懵懂的一歲時候,大巫女就經常在他的面前繪制一些符箓。在後來,大巫女和她的丈夫被村民抓走,游子被提前托送給了一戶人家,大巫女的房屋被燒毀。游子在慢慢長大些後,憑借腦海裏的一點記憶,摸回了以前的家中,在燒毀的殘骸中,意外找到了那麽一兩張,母親繪制的幾張完好的符箓。其中,就有天雷符。
游子每天游蕩在山裏,沒有事情做,便學着母親的那幾張符箓繪畫其中的圖案。
在暴風席卷三個村落的時候,游子便依靠其中的一道庇護用的符箓,保護了自己和幾年來照應他的一家人。
村子被毀,村民陸陸續續搬走,他獨自一人游蕩過許多地方,遭遇過許多惡劣的天氣,在鳥取縣附近的海灘,就遇到了那麽一次狂風暴雨,雷霆和閃電。雷電很是迅猛,有那麽一道打在空曠的沙灘上。游子在第二天去尋找海魚作為食物的時候,恰好就走過了那塊雷電擊打過的區域,發現了晶瑩剔亮的玻璃晶體。兩處落雷的點,或多或少都有那麽些透亮的晶體。游子是個聰明又好奇的孩子,他對比了那個晶體混濁一些的沙地的礦物,和晶體更透亮幹淨的沙地所有的礦物。無聊的時候,就用天雷符來研究晶體的産生。
當然,他也不會在白天晴日這麽突兀地使用天雷符,而是只在雨夜研究。下雨不能去尋找食物的時候,也是他最無聊的時候。
一年多的時間,對于一個聰慧的人來說,要研究出一個已經發現規律的東西出來,真的不算太難。
“您需要我為您制作這些石頭嗎?”游子輕描淡寫說完這些經歷,到很是殷切地詢問晴樹君是否需要他的幫助的話。
晴樹君他們不知道,作為一個記事後,就被排斥,游蕩在外,居無定所的孩子來說,這段時間,不需要回報享用吃的,喝的,穿的還有住所,對于這個獨立卻沒有安全感的少年來說,真的很不踏實,所以,他急切地想要給收留他的晴樹君做些什麽。
女裝也好,天天透支靈力也罷,只要是他能做到的,只求安心。
“唔。”晴樹君擡眼看了游子一眼。“我是需要你把這石頭需要些什麽都說出來,每一樣都需要多少,要麻煩你和海藤君說清楚。至于天雷符,就不用了,你的靈力應該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稻荷神社的巫女嗎?”
“咳咳……”晴樹君直接因為他這大膽的發問給弄得被茶水給嗆住了。“咳咳……等等……咳咳,你是怎麽……”晴樹君特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如今這庭院裏,可不是只有自己,杏,海藤和游子這四人,游子他自己到底是打着什麽主意?!
“我怎麽知道嗎?”游子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這兩日在莊園吃好喝好,讓他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那麽些紅潤,此時一笑,繼承了母親美好樣貌的游子,甚是可愛的。“我這一年裏一直生活在後山,看到你們建造起神社,明明有貌似神官的人來過了,卻依舊沒有開啓神社,是因為,想要一個真正為自己做事的巫女嗎?”
游子雖然不能想到太多,但是見晴樹君壓低聲音,也知道,有些事情,他可能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壓低了聲音。
晴樹君心裏暗嘆,自己一直以來,被外祖父,父親等人認為是早慧的孩子,其實他內芯裏卻是個真實的大人,比起自己,眼前這個,才真的是個經歷過太多,又早慧的那個。若是那大巫女還好好的活着,想必,他現在就有着不同的身份了。
晴樹君聽完他說的話,臉上并沒有之前的驚愕,也沒有動容,端起杏重新沏泡的茶水,慢慢品茗。果然,就算是早慧,小孩還是小孩,見晴樹君沒有反應,游子眼底就透着些着急了,兩手也不自覺得揪在了一起。
晴樹君在一開始屬意三重被神祭大巫女的孩子,來做他們稻荷神社的大巫女的時候,是有派人去調查這個被分配去三重一目連神社的巫女的身份的。
那位大巫女是從平安京來的,名為橘星子。是橘氏家的一位庶女,和嫡女一同被選入神社當中作為巫女學習,為家族增添榮光和權勢。對比姐姐,星子的靈力要更強大,學習能力也更好。她的母親不止一次讓她收斂自己的光芒,但是這個強大性直的少女沒有這麽做,在神社內依舊發光發熱,她的出色蓋過了姐姐的光輝,自然也就遭人記恨了。
就算靈力強大又如何,只要打點一下,星子還是被分配到了小地方去做了神社的大巫女。橘氏星子并不覺得有什麽,反而脫離了那個混亂的地方,在三重生活的很不錯,還碰到了相愛的另一半。
一個庶女,還被分去了做不了什麽的小地方,橘氏早就把她給忘了。婚娶如何,根本就沒有在意。不過,她的那個姐姐還記着她,在聽聞她生養出了一個靈力更為出色的孩子的時候,就計劃着弄死這一家人了。
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身份,貴族的庶女的孩子,如果是個女孩,把她推上大巫女的位置,也就更容易了。橘氏不敢說什麽,如今的朝堂,是藤原氏和源氏的天下了,可以這麽說。可是,偏偏是個男孩子……
晴樹君又忍不住在心裏默嘆了一口氣。
“你想多了,神社的大巫女,我是要推舉一個我自己的人,但是不代表要欺騙神明,把一個……把你推上去做大巫女。”
晴樹君也不再多做隐瞞了,把其中利害關系直接明白地和他說清楚。游子的這一身靈力,放在其他地方,都不會埋沒他的才能,他既然想要為他做事,以後有的是機會,沒必要一直盯着他的大巫女這個位置。
“你既然在我的領地附近待了這麽長時間,應該明白稻荷大神對于這個神社的關注,你這麽想要去做這個大巫女,是想要報答,還是想要我死呢。”
這一番話,可以說是很不客氣了。
因為,晴樹君是真的很想糾正這個慢慢走向歧路的少年,報答的話,做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大巫女并不是霏他不可的。不說神明怪罪,這個靈力強大,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因為要還吃飯的恩情,而一輩子都要作為一個女人而活着,晴樹君可坐不來這些事,他想要讓游子改一改自己最近的姿态。
“這個,就麻煩你和海藤君去細說了。”晴樹君指着面前的這些玻璃,說完,站起身來,準備去往書房看書。
走出幾十步的晴樹君突然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向身側的杏,問到。“明日,就是開春的日子了吧。”
“是的,領主大人。”
“嗯,讓廚房明日一早就精心準備好幾盤油豆腐和豆皮壽司,做好了,就端來庭院前的廊下就行了。”
“是。”
“明日,我的三餐都設立在那裏,午後,把我這兩日看的書,也搬到那兒。”
“是。”
領到命令的杏沒有再跟上去,待見不到晴樹君的身影後,便準備退下,去廚房讓廚娘做準備,挑選最好的大豆,做豆皮壽司和油豆腐了。
“杏姐。”游子在杏離開前,叫住了她。
杏看着這個剛剛在領主大人面前做出如此大膽發言的孩子,輕嘆了口氣。“對于巫女的事情,我是沒有辦法幫你的。你的身份,就注定不可能。”
游子垂下眼眸,顯然是因為剛剛晴樹君嚴厲的話,而覺得難受了。“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是想問,領主大人,為何明日要準備那麽多的油豆腐和豆皮壽司,是因為喜歡吃嘛?還是節日的習俗?”
杏微斂笑意,低聲警告他。“游子,你要知道,領主大人的喜好,不是誰都能知道和探查的。不過,油豆腐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是為了獻給稻荷大神的神使。”
聽到杏的上半句話,游子稍微瑟縮了一下,也知道這段時間,自己太随性了,如今他是衣食無憂又有住所了,有了住所,也代表這他也要受到拘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了。
“獻給稻荷大神的神使?”游子睜大了眼睛,他是有在後山遠遠瞧見過的,那只潔白如雪的狐貍,渾身上下都充滿着神秘的色彩。“神使,還會來嗎?”
他是知道的,聽莊園的人說,神使在神社建成後,就離開了。
杏既沒有點頭應下,也沒有搖頭說不知道。“這是約好的。好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你該回去了。”
杏說罷,便加快了步子,離開了。在吩咐完廚房後,他還要去書房內伺候晴樹君呢。
游子并沒有繼續追上去追問,只停步站在原地,喃喃自語。“稻荷大神的神使,約定嗎……”
……
翌日,晴樹君早早便起來了,在洗漱過後,就坐在了庭院前的廊下,準備用早餐,他的身邊,還擺放着另一個案幾,上面放着已經放涼的油豆腐和豆皮壽司。
入春的天,到底還是寒冷的,晴樹君又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貴族不常運動的身體要比普通人更弱一些,就別說出生就瘦弱的晴樹君了。所以,杏讓人從庫房裏取出了三個炭火盆,放在晴樹君的身邊,以防他受了寒涼。杏本是還要再讓人擺下一層層紗幕的,不過,晴樹君卻阻止了。
說是,有了紗幔在,開春的風。就很難吹進來了。
入春的暖風,遲遲沒有來到,直到晴樹君用過午飯後的下午,坐在廊間看着書冊。突然庭院裏突兀地刮起一陣稍大些的風來,開春的暖風拂過晴樹君的面龐,在他的周身游蕩而過,在感受到風起的晴樹君,意識快速地點開系統的地圖,便看到一只熟悉的白狐,在庭院的櫻花樹下奔跑而過,又向着他跑來,頑皮的白狐在他的周身轉了一整圈,停留了片刻,才又離去。
在地圖能夠看到白狐的身影,而他的肉眼,卻是見不到的,這還是第一次,晴樹君有些遺憾,自己沒有靈力這種代表着麻煩的東西。也是少數幾次覺得,開羅的系統也不是一無是處的東西,至少讓他知道了,白狐神使他,确實是來過的。
開羅的像素地圖上,小小的白狐已經離開了讓他的領地,大概是在稻荷大神的帶領下,去往這個國家,其他的土地上去喚醒生命去了吧。
白狐沒了蹤影,晴樹君回想着剛剛開春的暖風吹拂在指尖的感受,搖頭輕笑了一聲,把注意力再次放回了自己手中的書冊上。
視線剛放回書上的晴樹君,下一刻,又挪向了身側擺放着的那個案幾。案幾上,原本規規整整擺放着的油豆腐和豆皮壽司,此時已經消失了個幹淨。
晴樹君失笑,他就說,像素地圖上,白狐為何會停留在這個位置,原來,是在用食油豆腐和豆皮壽司啊。
既然和白狐“見”過了,晴樹君也自然不再苦了自己,讓人把炭盆這些東西,重新搬回書房,回書房看書去了。
開春,開始了新一年工作的禦馔津大神,看着最後一個歸來自己身邊的白狐神使,并沒有說出責怪的話,只是盯着他的肚子,擰起好看的眉眼。
“前段時間回來,好不容易變瘦,怎麽又胖回去了,雖然說胖起來是可愛,但是往日最快的你,如今都墊底了呢。”
“嘿嘿。”白狐擡起前爪騷了騷臉頰,只發出不好意思的笑聲,卻沒有作出其他的解釋。
墊底,就墊底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