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闵辰到中心公園的時候,羅橙橙正在廣場上喂鴿子,也不管被風吹亂的頭發,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人。
餘光看到不遠處的闵辰,羅橙橙直起腰沖闵辰招了招手:“闵辰,這裏。”
闵辰跑過來,動作太大驚飛了一群白鴿。
羅橙橙撣了撣落在大衣領上的鴿子毛,把手上的飼料分了一把出來給闵辰:“喂嗎?”
“橙橙,你真的要去D國了?”
見闵辰不接,羅橙橙收回了飼料:“嗯,音樂學院的留學申請早就通過了,只是之前還沒想好去不去,現在也沒什麽要考慮的了。”
闵辰聰明通透,很快就明白了羅橙橙話裏的意思。
“你之前沒跟我提過,所以有點突然。”
羅橙橙笑了笑,把手上沒用完的飼料分給了旁邊的幾個小朋友。
“這裏人多,去橋上走走吧。”
羅橙橙沒跟闵辰提這個事情,一是闵辰那時候還陷在跟陸燃的糾葛裏,二是他根本就沒打算去留學,顧琰馬上就要從D國畢業回到顧氏企業,他不想新婚之後立刻就和顧琰分居兩地。
十一月末,天氣冷了起來,橋上的秋風也帶着幾分蕭瑟的寒意,一不留神就吹進大衣,鑽到人骨子裏去。
“那你以後還會回來嗎?”
“當然。”羅橙橙被闵辰這個問題逗笑了,“只不過這幾年會在那邊定居,不常回來了。”
羅橙橙是笑着說的,但闵辰卻聽不出其中的情緒。
他看着羅橙橙,這明明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羅橙橙,但那雙總是洋溢着熱情的眼睛,此刻卻猶如深潭,讓他無論如何也看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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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那個對誰都敞開心扉的羅橙橙,最終還是把這扇心門給關上了。
“好吧,我會時常挂念你的。”
“幹嗎要挂念我啊闵辰,我又不是去外太空了,你要是想我了,就随時來D國看我,包吃包住包玩包路費。”
“嗯。”闵辰點了點頭。
“你這樣,其實我還有點放不下你。”羅橙橙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歉疚。
闵辰雙眼黯淡了幾分:“沒關系的橙橙。”
“學校待得還習慣吧?”
“挺好的,辦公室的老師都好相處,學生也很好學。”
前些日子,師範大學畢業的闵辰進了H市一所重點高中做數學老師。
這一年多來,羅橙橙一直沒能顧得上自己的好朋友,無論是闵辰和陸燃戀愛、“結婚”,還是到後來的分手,他都是後知後覺。
時至今日,闵辰和陸燃已經分手快一個月了,他知道對于闵辰來說,陸燃并非良人,但令他最為震驚的是,闵辰和陸燃的結婚證居然是假的。陸燃為了和朋友打賭,給闵辰制造了一場虛假的婚姻,而為陸燃創造傷害闵辰機會的人,也正是羅橙橙,是他當初把闵辰邀請到宴會上來的。
他明知道闵辰心思單純,不是這個圈子的人,卻非要把闵辰拉進來,讓闵辰成了那些沒心沒肺之人的玩物。
出公園的時候,不巧“遇”到了陸燃,他靠在車門上,看到羅橙橙和闵辰之後就向他們走了過來。
“橙橙,我先走了。”闵辰說完,低着頭往路邊走去。
“小辰,你站住!”陸燃追了上去,卻被羅橙橙攔了下來。
“闵辰,我給你叫的車就在馬路對面,到家給我來個電話。”
看到闵辰過了馬路上了車,羅橙橙才放開了陸燃。
“羅橙橙,咱倆還是不是兄弟了?你不幫着勸勸他,反倒擋你哥的路。”陸燃跟在羅橙橙身後氣急敗壞道。
“你騙人又出軌,我勸他做什麽?勸他再往火坑裏跳嗎?”
“我還要說多少遍,騙人的事兒我認了,但我真沒出軌,自從有了他,我就再沒碰過別的Omega了,即便是去思樂,也只是喝喝酒而已。”
“這話你留着對闵辰說去吧。”
“我說了,但他不理我。”陸燃活脫脫一個渣男,此刻居然還委屈起來了。
“活該。”
羅橙橙沒空跟陸燃廢話,留下這句話就上了車,他等會兒還要和教授最後一次視頻通話。
…………
書房裏,顧琰對着電腦,眉頭緊鎖。
屏幕上,張媽正鬼鬼祟祟地把幾張顧琰和羅橙橙在一起的照片放到方覺房間的桌上,然後又把方覺藥瓶裏的藥倒出來,換上幾粒外觀相似的藥丸。
這是他安在方覺房間的針孔攝像頭拍到的。對于方覺三番五次得知羅橙橙的存在,他早就起了疑心,而且自從方覺回國之後,精神狀态就急轉直下。
當顧琰拿着錄像找到張媽的時候,張媽臉色發白,顯然是慌張到了極點。
“你這是在殺人!我完全可以讓你為此進監獄。”
聽到顧琰的威脅,張媽篩糠似的哆嗦了起來,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這不關我的事啊,求您了少爺,我不能坐牢。”
她的家庭的确不允許她坐牢,她的丈夫早逝,家裏只剩下一個重病的兒子,如果不是利益驅使,她完全沒有必要做這種铤而走險的事。所以顧琰明白,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張媽,他現在就是要找出這個人。
“是誰?”顧琰居高臨下地看着張媽。
張媽沉默了好久,才終于說了實話:“是顧先生……”
“我姑父?”
反正事已至此,張媽只好認命地點點頭。
“他的目的是什麽?”
“我不知道。”張媽擦了一把眼淚,“顧先生只說讓我照着他說的做,只要我辦好了,他就會找醫生替我兒子治病,我也是沒辦法了才鬼迷心竅,我真的沒想害死方先生……”
顧琰怎麽也沒想到,企圖害他爸的人,居然是他的姑父顧喬。
顧琰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先控制住張媽,換了新人照顧方覺,然後按照張媽所說,去調查了張媽的兒子。果然,張媽的兒子住在全市最好的醫院的高級病房裏,而所有費用都來源于一個匿名資助人。蘇邈用特殊手段,幫顧琰查出了這個匿名人士,此人正是顧喬,不僅如此,還順帶意外查出了一些別的事情,顧喬這些年來在生意上和黑社會居然有密不可分的合作關系。
本來顧喬生意上的事情,顧琰沒有必要去管,但冷靜下來之後,顧琰心頭浮現出了那個從他出生之後就在他腦中根深蒂固的觀點:他的父親是被好兄弟羅堯親手送進監獄的,在這之後,羅堯又找了黑社會的人在監獄裏折磨他,對他趕盡殺絕,才把他弄成了一個神經病。
Alpha向來是敏銳的,擅長于把一切看似無關卻又有些蹊跷的事情聯系起來。
他想起婚禮前夕,他在休息室裏對羅堯的言語嘲諷,羅堯最初的反應就如同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好像對自己的一切惡行都渾然不覺,他當時還震驚于羅堯的厚顏無恥,所以才口不擇言說了那句讓他追悔莫及的話。
可現在,當一切都串聯起來的時候,他突然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羅堯公司大樓內,前臺的姑娘幾次三番偷偷看着那個被保安攔住的男人,這個男人擁有一張讓人浮想聯翩的面孔,而且身材和氣質都好,只可惜是個拄拐杖的瘸子。
前臺姑娘是個主管用關系塞進來的實習生,沒什麽工作經驗,她實在不忍心看到一個這麽好看又行動不便的男人被保安大叔兇巴巴地為難,于是一咬牙,擅自做主撥了個電話:“羅總好,有位叫顧琰的先生說他找您有重要的事,但他沒有預約。”
幾秒鐘後,她放下電話,對顧琰說:“先生,羅總讓您去三樓的會客室稍坐片刻。”
羅堯說的是“稍等”,但顧琰在會客室裏坐了半個多小時,還沒等來羅堯,他逐漸失去了耐心,剛準備起身出去的時候,羅堯端着茶杯進來了。
“放一個閑人進公司,已經嚴重違反了公司規定,如果你要說的事情不夠重要,那她的實習期就可以提前結束了。”羅堯邊說邊走到飲水機前。
“你當年,到底有沒有派人到監獄裏去折磨我父親?”
“我派人到監獄折磨方覺?”羅堯倒茶的動作頓了頓,仿佛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你聽誰說的?”
顧琰沒有回答,從小到大,有太多人對他說過了,尤其是在國外的那十年,這些斬釘截鐵的話幾乎像一個又一個魔咒一般每日每夜幹擾着他,提醒他的大逆不道,竟然和仇人家的兒子糾纏不清,再加上他憑借羅橙橙的半句話主觀臆斷,以為羅橙橙也是個騙子……所以他從未想過去探究這一切的真實性。
“你是因為這個才對我有意見的?”羅堯喝了一口茶,表情已是了然。
“到底有還是沒有。”顧琰走到羅堯面前,眼中的情緒壓抑不住地翻湧。
“沒有。”羅堯直視着顧琰的雙目,表情嚴肅了起來,“如果你是為此才想通過傷害我的兒子來達到報複我的目的,那你就真是愚蠢透頂,好在羅橙橙最後看清了你。”
聽到“羅橙橙”三個字,顧琰脊背一僵,混亂的心中傳來了一絲痛楚。
“回去吧,你的家事與我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有能力,可以自己去查,但我沒有義務陪着你胡鬧,羅橙橙更沒有。”
即便羅堯不說,他也會對這件事情一查到底,但同時,他也害怕那個呼之欲出的真相。這是他第二次這麽不敢面對,但回避的後果他已經領教過了,那是比面對還要讓人難以忍受的錐心之痛。
“我會去查清楚的。”
顧琰說完,如同行屍走肉般往門口走去,跨出門檻的時候,他聽到羅堯接了個電話。
“小鴨蛋,要好好照顧自己。”
顧琰猛地站住,突然回神一般死死盯着羅堯手上的電話,盡管他聽不到裏面說話之人的聲音。
等到羅堯挂了電話,顧琰才道:“橙橙他……最近還好吧。”
顧琰不敢問羅堯,羅橙橙是否已經把标記去掉了,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他怕自己會再次忍不住情緒,傷害到羅橙橙。
他從未主動追求過一個人,所以直到現在,他也沒想好該如何重新将羅橙橙追回來。
“他很好,不過已經不在國內了。”
“你說什麽?”顧琰一怔,穩穩扶着拐杖的手竟有些顫抖。
“他出國定居了,剛剛落地。”
作者有話說:顧琰告訴我們一個慘痛的教訓:追人一定不能磨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