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證人

花匠噗通一聲跪在長公主和皇帝面前,“小人失職,不過這荒唐之物絕非出自小人之手!懇請陛下饒命,長公主饒命!”

淩玥心想到底是誰這麽會玩,附到長公主耳邊說道:“姑母,這和左相府小公子失蹤一事無關,之後再處理吧。”

話音剛落,一名前殿伺候的內侍踩着園中道路急匆匆趕來,對二人欠身行禮,道:“攝政王請陛下移駕去太極殿,有要事商議。”

淩玥愕然望了長公主一眼,轉而問道:“所為何事?”

“茲事體大,攝政王請陛下去過太極殿再議。”

意思就是現在什麽也問不出來,問了他也不說。

此種關頭請淩玥參與商議的要事,怕是只有左相府的那一樁了,淩玥猜到是這樣,強作鎮定地問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太傅也去了嗎?”

內侍點頭稱是。

淩玥的心沉下來。

完了,這是連姑母的面子也不想給,問罪來了。

太極殿內正在議事,殿外宮衛層層把守。

淩玥到來的時候,殿內氣氛肅穆,浮塵在明亮的陽光中緩慢飄動,莫名像是回到了太傅持劍而來的那個早晨。

她從進來到落座,誰都沒看,目光全停留在太傅身上。

言婍換了官服,和淩玥午間在寝殿見到時的感覺有種微妙的不同,多了幾分威嚴氣勢,叫人不敢生出半點輕薄之心。

見禮過後,言婍道:“左相大人的曾孫閻蔚然,于昨日失蹤,尋找一夜未果,此事陛下應以知曉。”

淩玥被她投過來的眼神一瞧,立刻就悻悻地移開目光,點了點頭,打量起殿內的其他景象。

攝政王與太傅相對而立,身旁是那比記憶中又蒼老一些的左丞相閻虹,老人家狀态消沉,神色怏怏,不見往日當殿指責淩玥的勁頭。

閻家祖上是開國重臣,世代忠誠。左相閻虹,古稀之年,本該享天倫之福,然而膝下兒孫多英年早逝,從軍者為國捐軀,從文者正直不屈,為奸人所害。

左相數次經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和絕望,曾孫閻蔚然成了閻家獨苗,是閻相的寄托和希望,卻小小年紀命運多舛,幼時病弱,幾次游走于生死邊緣,這兩年不是差點被扔進坑裏餓死凍死,就是不知所蹤生死未蔔。

曾孫閻蔚然才八歲,左相就是經歷過再多的大風大浪,年邁的身體也有些支撐不住。

淩玥一面覺得自己不至于那麽喪心病狂連個孩子都不放過,一面又因不記得昨日的具體狀況而底氣不足——萬一她真的在這兩年的傀儡生涯裏走向變态、喪心病狂了呢?

一旁,言婍又平靜開口:“閻小公子的貼身随從阿永,一個時辰前,欲從西城門出城,被左相府尋人的家仆認出,遭到抓捕。”

淩玥看向跪在殿中,一名小厮打扮的年輕人,形容狼狽,滿面惶恐,看了淩玥一眼後,整個人趴伏到地上。

從萃芳園花匠所言推測,這人應該就是昨天跟在閻蔚然身後和淩玥一起去“逛花園”的随從,現在卻在西城門被抓,不見閻蔚然的蹤影。如果閻蔚然在萃芳園被淩玥迫害,是不是表示……這位就是當時得以逃脫的目擊證人?

而淩玥是最後一個到太極殿的,是不是又表示,包括在場包括太傅在內的幾人都已知曉了事情的真相,就等着她一來,立刻宣判?

言婍看着那随從,道:“将你剛才的話再清清楚楚地對陛下說一遍。”

随從阿永顫栗着擡起頭,看向淩玥,目露惶恐。

淩玥緊抿嘴唇,手被寬大的袖子遮蓋,十根細白柔嫩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幸而是坐在禦座上,不然大概會緊張到腿軟站不住。

她偷瞄了太傅幾次,只見那張漂亮的臉上始終表情平靜,看不出端倪。無望之下,只能一咬牙,把心一橫,毅然決然地朝那随從命令道:“照實說,朕又不會吃了你!”善惡終有報,她要是真的害了人家的小主子,就只好認罪伏法了,畢竟連自己也看不下去自己那麽道德淪喪的行為。

随從阿永聞言渾身一顫,凄然喊道:“陛下饒我這一回吧,小的真是因為太害怕了,所以才遲遲不敢現身,絕非別有居心,故意隐瞞不報啊!”

淩玥眉頭微蹙,察覺出怪異,阿永這架勢不太像是要控訴她,倒是很明顯在向她求饒。

“讓你述說一遍事情經過,不是給你機會向陛下求饒的。”攝政王斥責道。

阿永忌憚地看他一眼,這才老實地敘述道:“小公子昨日從澄泓書院下學,受陛下邀請,入宮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出宮後,說要去逛城南的集市。去了之後嚷着腹中饑餓,命小的去買糖糕。等糖糕買回來的時候,小公子和車夫、還有府裏馬車都不見蹤影。小的将主子跟丢了,自知犯錯,悄悄回府中探知消息,發現車夫根本沒将小公子帶回去!跟丢了主子是小錯,弄丢了卻是大罪過!小的擔不起這樣大的罪責,心裏實在是害怕,便離開左相府躲了起來,不敢再現身。”

淩玥更覺不對勁,茫然的很,下意識地去看太傅的反應。

言婍的目光沉靜如水,像是能看穿她心事,替她問出她想要确認的事情:“先前宮中幾處守衛都證實,閻小公子失蹤前的最後一個去處是長明宮,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小公子并非失蹤于長明宮,而後又出宮去了南市?”

阿永埋着頭,悶聲回答:“小公子……失蹤的時候,确實是在南市。”

淩玥替自己松了一口氣,先不說那閻蔚然到底遭遇了什麽,至少她不是最大嫌疑人了,太傅的劍這下總算沒機會拔出鞘了吧?

“你若說的是實話,為何不敢擡頭看我?”淩玥剛松一口氣,言婍又換上一副嚴厲的神色。

阿永的肩膀顫了顫,擡眼時目光閃躲,好不容易才鎮定一些,堅定開口:“小的不敢撒謊。”

言婍問道:“既然說後來又出宮了,為何沒有任何宮人禀明這一消息,難道各處宮門的守衛只盯着進來的人,對出去的便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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