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滴答、滴答、滴答……
寂靜的夜裏，秒針走動的聲音裏在寝室中清晰可聞，與幾秒一落的水滴聲相互呼應。
矮肥圓被陸陌教訓了一通後，縮在被子裏并沒有馬上睡覺。她的頭深深埋在被窩裏，緊緊憋着氣，直到快要喘不上氣了才偷偷摸摸地把被子開了一個小口來換氣。
憋氣憋得久了，一些生理反應就更難控制了。
“噗——”
這一聲氣體排出的聲音幾不可察，只有躲在被窩裏的矮肥圓本人能聽得見。
然而，所謂“響屁不臭，臭屁不響”。既然這個屁的聲音不響，那就注定了它是一個臭屁。
令人作嘔的劇毒氣體在密閉的空間裏久久彌漫着，難以散去。矮肥圓憋得紫紅的臉頓時鐵青，卻不敢把頭探出來通通氣，只能任由着這臭氣沿着閉不緊的鼻孔往身體裏鑽。
矮肥圓閉着眼躺了将近一個小時，直到聽到身邊傳來的輕輕的，已然熟睡的呼吸聲，才小心翼翼地從被窩裏探出來了黑乎乎的腦袋。
見一旁的陸陌側着身子，抱着柔軟可愛的毛絨大狗睡得安穩，矮肥圓悄悄地從枕頭下掏出了手機，發送了一條短信。
合上手機，矮肥圓憤恨地瞪着陸陌一張白白淨淨，宛若小天使般的臉蛋——賤人，你等着，看我明天不弄死你！
……
陸陌醒的很早。
換作是其他人，也沒辦法在各種起床洗漱的聲響中睡得踏實，特別是當你處于聲源的不遠處，各種動靜又宛如響雷一般時。
陸陌睜開眼時，矮肥圓的床上已經空了，被子倒是疊的齊整，規規矩矩地擺在床頭，上頭也按規定擺着枕頭，不過枕頭內側卻是随意地扔着雜七雜八的東西。牆上挂着的的挂鈎上懸挂着一排的衣架，一條尺寸超人，十分寬松，滿是碎花，極具鄉村風韻的內褲大搖大擺地在上頭迎風招展……
嘔……
陸陌嫌棄地揉了揉一大早就受到荼毒的眼睛。
眼睛：我還只是個寶寶，嘤嘤嘤……
果然又是這家夥在作妖，一大早就“乒乒乓乓”地制造聲音污染，生怕別人不醒。
對上睡在對面上鋪的林曉那張同樣滿是怨念的臉，陸陌燦爛一笑：“曉曉，早上好。”
“早上好，好朋友。”林曉捂嘴打了個呵欠，白皙可愛的小臉上一對濃濃的黑眼圈不甘示弱地刷着自己的存在感，“丁芳真是煩死了，昨晚上講話講了這麽久，今天又起那麽早……自己不想睡還不讓別人睡了。”
也難怪……畢竟是連偷錢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哪能有一絲一點的素質呢。
林曉快速地整理好了床鋪，下床洗漱，腦子中卻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幾年前丁芳所做過的一件蠢事。
說來凄慘，可能是上輩子得罪了哪路神佛，林曉初中跟老師住的時候，就認識了丁芳。
盡管住在同一個老師家裏，但兩人不在一個班，本來也沒什麽交集，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奈何偏偏丁芳自己要作死。
許婕洗澡前，随手把衣服裏裝的一百多塊錢扔在了茶幾上就進浴室洗澡了。出來後一看，茶幾上的錢不翼而飛。
好好的錢放在茶幾上，難不成還自己長腿跑了？一定是有人動了她的錢。
許婕秀眉一蹙，馬上就和李老師反映了自己丢錢的情況。
李老師也是皺眉，把幾個學生召集起來，嚴肅地詢問了這件事。
自然是沒有一個人承認拿了錢的。
李老師讓學生們把自己的錢都拿了出來，一一對比……只有丁芳口袋裏正裝着的錢，和許婕所丢的錢數目相近。
面對李老師嚴厲的眼神，丁芳也是毫不慌亂，直說這錢是今天她剛從銀/行/卡裏取出來的。
李老師也不傻，直截了當地告訴丁芳，銀/行/卡取錢是有記錄的，她明天就帶她去銀/行。
好巧不巧，丁芳取錢的那張銀/行/卡不小心被她折成了兩半，沒辦法用了。
當晚，許婕丢了的錢又找回來了。
這世界上哪有這麽多的巧合呢？
李老師心中有數，見錢既然已經找回來了，也便沒有太多計較。畢竟偷錢這種事情要是宣揚出去，可能會毀了一個孩子。
本來這錢失而複得，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和林曉也扯不上什麽關系，偏偏某人心中有鬼，硬生生拉她下水。
同住的女孩子悄悄告訴林曉，在她和小夥伴一起出門上學之後，丁芳和剩下的幾個人喊冤。
丁芳一臉委屈，說了一大通話，話裏彎彎繞繞的，意思卻很明确，那意思是自己是無辜的，是林曉拿了錢誣陷給她……
聽聞這件事，林曉的心中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差點氣炸了。
簡直有病！潑黑水也不知道找個合适的人！許婕是她表妹，她好端端偷自己家裏人的錢幹嘛？還故意誣陷給她？多大的臉！這人腦子裏裝的都是糞水吧！
從此，丁芳上了林曉的黑名單。
……
收回散亂的思緒，林曉看着陸陌梳了梳一頭長發後便悠悠然離開了寝室，心中有些替自己的好朋友擔憂。
小人難纏。昨夜陸陌直接和丁芳撕破了臉，還讓她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恐怕丁芳不會善罷甘休……希望不要出什麽事情才好。
……
如林曉所想，丁芳确實咽不下這口惡氣。
平平淡淡地上了一天的課，陸陌剛走出教室不久，就感覺自己被幾個人跟上了。
陸陌皺了皺眉，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樣子，左轉右轉去往學校後方的小樹林。
背後傳來一陣冷笑。
丁芳帶着幾個人堵住了陸陌的去路。
陸陌四處看了看，除了她和丁芳幾人，這小樹林裏再也沒有其他人了，而小樹林，這是學校裏少有的沒有安置監控的地方，頓時明白這是來者不善了。
不過……陸陌卻是故意引着幾人來到小樹林的。
丁芳一共帶了三個人，都是高高瘦瘦的男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褲，一頭短發染得五顏六色，耳朵上打了洞，戴着骷髅裝飾的耳釘。
啧，非主流，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
為首的高個男人一頭灰發，頭上挑染了一小撮黃毛，叼着煙深深吸了一口，斜着眼俯視陸陌：“就是你在寝室裏欺負我妹妹？想死麽？”
丁芳又大又圓的臉上挂着得意的笑容：“陸陌，如果你現在跪下來給我道歉，再自扇兩巴掌，興許我會寬容地原諒你昨晚的行為。”
“呵呵……”陸陌輕輕一笑，壓根兒都沒有把矮肥圓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看向說話的男人，“誰欺負你妹妹了？怎麽，只許你妹妹成天作威作福，還不許我們說句公道話了？再說了，誰閑着沒事幹欺負一個腦殘啊，我又不是智障。和個傻逼計較，多掉份啊！”
“你！”丁芳怒目而視，繼而一臉委屈地看向丁海，“哥，你聽聽。這個賤人當着你的面都敢這麽辱罵我，背後還不知道怎麽诋毀我呢……”
那微微嘟起的，塗抹了好幾層大紅色口紅的肥厚嘴唇，帶着幾分“嬌柔”的聲音，別說惡心得陸陌恨不得把昨晚吃的晚飯連同今天吃的飯一并吐了，就連丁海的幾個小弟都忍不住閉了閉眼，催眠自己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
丁海吐了個煙圈，低低的聲音裏帶着威脅之意：“看來你是不打算道歉了，當着老子的面都敢罵我妹妹！小一，小二，上，給她點顏色看看。”
被點名的兩個小混混立馬上前，雖然內心有點同情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臉上卻是挂上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小妹妹，你也別怪我們動手啊。誰讓你這麽有膽識，連我們海哥的妹妹都敢得罪。”
一旁，丁芳笑了笑，眼裏滿是惡意。
“慢着。”陸陌身形一晃，靈巧地避開了兩人的圍堵，白白淨淨的臉上卻是不見一絲慌亂，淡淡問，“你們是哪個幫派的？黑風幫、洪幫，還是青龍會？”
“想不到你還有幾分見識……”小一有些意外，“沒錯，我們海哥可是青龍會的四當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青龍會是青幫的一個分部，對吧？”陸陌歪了歪腦袋，一頭長長的黑發随着她的動作在空中晃了晃，頗有幾分俏皮可愛。
青幫是曾經中國的第一大黑幫，建國後慢慢杳無音信。然而，這并不意味着世界上再無青幫的存在。憑借着巨大的財力物力人力，青幫化整為零，将暗地裏的買賣統統轉移到了明面上，全部洗白，只留了幾個分部在暗中搜集情報。青龍會，正是青幫在W市的一個分部。
“呵，這你也清楚，本事倒是不小。可惜啊，惹了不該惹的人。”小二眉頭一挑，輕輕吹了個口哨。
這小姑娘別看文文弱弱的，身手倒是敏捷，知道的也很多呢。
丁海卻是皺了皺眉，心中浮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他的預感一向很準，憑借着這謎一樣的預感他才抓住了好幾次向上爬的機會，年紀輕輕就混到了青龍會四當家的位置。
陸陌随口說出的這些話，雖然不是什麽機密，但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所能知道的，這女生到底什麽來頭？
“別慌啊，我先打個電話。放心，我不會那麽沒品地報警的。”陸陌掏出手機，解了鎖調出電話簿，撥通了其中的一個號碼。
小一離得近，瞄見了聯系人上有一個“楚”字。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一個屬于成熟男人的性感聲音從話筒裏傳來：“小陌，有什麽事麽？”
那聲音低沉而磁性，聽起來有些冷淡，卻又難掩其中淺淺的寵溺，足以讓許多聲控捂着臉大喊“耳朵都快懷孕了”。
陸陌甜甜一笑，知道男人很忙，也不多話，直截了當地問：“明晞哥，青龍會這邊最近是誰在打理？”
“嗯……徐楓。怎麽突然問起這個，有人來找你麻煩了？”楚明晞放下手頭正準備簽字的文件，看了一眼正向他彙報工作的徐楓。
徐楓脖子一涼，心道不好。
他手底下不會有哪個小兔崽子沒長眼得罪了boss家的小公主吧……
陸陌瞄了一眼豎着耳朵聽自己打電話的丁芳，臉上沒有什麽變化，聲音裏倒是流露出了一絲委屈的意味：“哥，我被人堵了。青龍會的四當家說我欺負他妹妹，要我給她跪下道歉……”
聞言，楚明晞眉頭緊鎖，身上的冷氣不要錢似的向外放，語氣冷的能把人凍成冰碴子：“ 呵，誰敢讓你道歉？讓他滾。”
別說小陌一貫溫和乖巧，不喜歡惹是生非，就算她是那種嚣張跋扈的大小姐脾氣，那又如何。他的妹妹，自然是有嚣張的資本的。
說罷，冷冷地看向徐楓。
徐楓手一抖，忙不疊地掏出手機：“boss別生氣，我馬上讓那個不長眼的小子給小姐賠禮道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小姐都敢得罪……”
很快，丁海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見手機上标注着的“大當家”的來電顯示，丁海忙誠惶誠恐地接了起來：“喂，徐哥……”
“什……什麽？對，對不起徐哥，是我沒長眼，豬油蒙了心，不識好歹……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是受了別人的蒙騙……我馬上就給小姐賠禮道歉。”
丁海一邊說着，一邊不住的點頭哈腰。
陸陌的電話也還沒挂。
楚明晞壓了壓怒氣，才放柔了聲音說：“小陌，沒吃虧吧？”
“沒有。”小姑娘嬌聲嬌氣地說，“我們家的人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況且，就這麽三兩只小貓，真打起來了也不是她的對手。
“那就好。”楚明晞抽出一本花名冊，翻了幾頁從裏頭圈了幾個名字，掩着話筒低聲吩咐徐楓，“把這幾個人調過去暗中看護小姐。”
“是。”徐楓連忙點頭，立馬給被選中的幾個人發去了短信。
“哥你繼續忙吧，這邊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的，不用擔心……”陸陌看了看一臉呆滞，意識到情況已經超出她的預料的丁芳，“不過再忙哥你也得按時休息，不讓我可要和雲白哥告狀了~ ”
楚明晞無奈地掃了眼手邊的一摞文件低低一笑：“好。”
這丫頭，也就會拿雲白來威脅自己了……別說，還挺管用。
一想到自家媳婦會冷着臉對自己愛理不理，還不讓自己上床的畫面，工作狂人楚明晞默默地決定今天還是要早點下班去陪媳婦兒。
挂了電話，陸陌笑着看向丁海：“怎麽，還要我向丁芳道歉麽？”
哎呀呀，仗勢欺人這種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還真的蠻爽的……怪不得這麽多官二代富二代成天日天日地……有後臺就是好啊。
“不不不，自然是讓丁芳向您道歉。”丁海說着，反手就是一個巴掌，重重扇在了丁芳的臉上，“賤人，讓你搬弄是非！小姐這麽溫柔善良的人怎麽可能會欺負人……你自己作妖還想污蔑別人，真是犯賤！還不快給小姐賠禮道歉！”
丁芳被一向疼愛自己的哥哥扇了一巴掌，難以置信：“哥，你打我？還要給她道歉？憑什麽！”
“看來你妹妹不願意啊。那算了，還是我給你們道歉吧。”陸陌歪了歪腦袋。
沒眼色的東西！
丁海氣憤地瞪着丁芳，難以抑制心中迸發的怒氣，惡狠狠地又甩了她一巴掌：“老子沒有你這種妹妹！”
怒火中燒的丁海絲毫沒留情面，這一巴掌中蘊含了他十分的力氣。
丁芳被這一巴掌扇得歪了腦袋，臉上一個巨大的五指印鮮紅明麗，深深凹陷在了那白嫩肥碩的右臉上，嘴角也流出了一抹血絲。
丁海按着她的肩膀，強迫她跪下，低吼道：“婆婆媽媽的，還不快點道歉！拿老子的名頭在學校裏作威作福，真是本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有你這樣的幹妹妹，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丁芳的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中洶湧而出，粗胖的小短手捂着自己腫脹通紅的臉，幽怨地看向丁海。
男人見她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又來了氣，擡起手威脅道：“還不快點！”
丁芳死死咬着下嘴唇，嘴裏滿是血腥味，惡心得她想吐。半晌，才如蚊子叫般輕輕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
陸陌眨眨眼：“你說什麽？”
小一小二憋着笑，默默轉過身去。心中暗自慶幸自己剛剛雖然出言不遜，但沒來得及對陸陌做出什麽事情……他們只是盡了作為狗腿子的義務，想必小姐也不會計較吧……
“沒吃飯麽，大聲點！”丁海揪了一把丁芳的卷發。
“對不起！”丁芳不得不加大了音量，神情屈辱。
“唔嗯，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那麽一定要改哦。”陸陌拖着音調軟軟地說，“我這個人最讨厭那些沒有眼力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忍耐力了，畢竟我的脾氣也不是很好。”
陸陌的聲音幹淨清澈，柔軟甜糯，宛若小天使一般，完全聽不出裏頭有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
“是是是，小姐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這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不讓她再出來丢人現眼！”
丁海忙不疊地保證道，狹長的丹鳳眼在看向丁芳時滿是冷意。
丁芳委屈得想死，眼淚含在發漲的金魚眼裏卻是不敢再往下掉了。她知道按照丁海的性格，要是她繼續哭不僅讨不了好，可能還會換回一頓打罵。
這個時候，丁芳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少有的恐懼之意浮上心頭，漸漸彌漫開來。
橫行霸道多年，這回是真的踢到鐵板了！
丁芳又悔又恨，心中卻再也不敢有半分怨氣，只能咬碎牙齒往肚子裏咽，死死低下頭去。
見狀，陸陌甜甜一笑，嘴角漾開兩個淺淺的酒窩：“你們清楚就好…… 那我走了。再見。”
小姑娘心情頗好地向丁海，小一小二揮了揮手。
“小姐慢走。”三人也面含微笑地和陸陌告別。
場面十分的和諧友愛。
陸陌背着書包悠悠哉哉地走了，嘴裏哼着輕快的小調，臉上仍是輕輕淺淺的笑意。
矮肥圓什麽，完全無需費心。
這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who ca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