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境與雷火

少年身上傷口多的簡直讓溫露重不知從何着手。更別提內裏的九天雷火還在不休不眠地肆虐着。而少年渾身的血腥味若引來被嗜血的兇獸也是個麻煩。

溫露重嘆了口氣，屈指在那棵參天大樹上叩響了幾個音節。

畫在樹身上的陣法被激發，周遭的靈力開始彙入陣法的每一條紋路。

整個陣法如水光激蕩，漾起一重又一重的漣漪。瞬息之間，一個約莫一人高的樹洞便悄然出現。

樹洞黑黢黢，透不進一絲光亮。像是被蟲蛀空了，只留着一層可憐的樹皮還在茍延殘喘，又如同一只潛藏在夜色裏的兇獸，不動聲色地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等着獵物送入嘴邊。

溫露重抱起少年，小心地護着他的頭，擡腳跨入樹洞。

“我會竭盡所能救你，你可千萬不要放棄。”

前輩們談起碧天秘境時，總愛用“壯闊奇麗”這四個字。但這些瑰麗動人的描述都遠不及溫露重第一次見它來得震撼。

天地渾然一碧，明淨剔透，似玉無瑕。行走其間如徜徉碧海。青波縱橫寰宇，綠浪于四面八方奔騰而過，無窮無盡的翠意就這樣徑直撲到你眼前。

腦海中有一抹流光飛閃而逝，待溫露重搜腸刮肚地去回想卻已了無痕跡，只恨不得就地打坐修煉起來。他隐約覺得，那應該是修為突破的契機。

不過當務之急是找個療傷的地方。

将修煉抛之腦後，溫露重拔腳往印象中前輩提到過的山中溫泉走去。

碧天秘境，咱們來日方長！

那眼溫泉藏得很深，溫露重幾乎将整個山谷翻了個遍，才終于在萋萋芳草掩映的洞穴裏找到了它。

溫泉并不大，卻極深，一眼望不見底。泉眼撲騰撲騰地冒着熱氣，整個洞穴都氤氲在一片茫茫的霧氣之中。

溫露重小心地放下少年，撕開傷口周圍的衣物，試着運轉靈力逼出那些九天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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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綿長的靈力一觸到九天雷火，就吓得九天雷火縮成了一副鹌鹑樣。嚣張的氣焰雖然收得幹幹淨淨但仍在少年體內負隅頑抗，咬定傷口不放松，擺出一副“我很乖巧”、“不如就這樣僵持着，歲月靜好”的架勢。

……誰要跟你歲月靜好？

溫露重真是要被九天雷火的這份無賴勁給氣笑了。

當機立斷将靈力分化成千絲萬縷，如蒙蒙細雨，将傷口寸寸浸透，層層交錯，織就一張天羅地網就這樣一路朝着九天雷火碾壓過去。

七十三處創口，溫露重耐着性子将裏頭的九天雷火一一化解。

汗水浸透白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分外難受，溫露重索性褪了上衣開始替少年清洗傷口。

傷口擦幹後，又裁了件幹淨的中衣權當做包紮的布條。

待一切俱已處理妥當，天色已微明。

大抵是待在溫泉旁的時間太長，升騰的熱氣蒸得溫露重頭昏腦漲，他扶着岩壁走到洞口緩了口氣，又順手将藏匿陣法、隔絕陣法通通布置了個遍。

及至第三夜，少年的傷勢終于有所好轉，呼吸逐漸轉為平穩。

此時已近午夜，清冷的月色落在洞口，輝光将洞口前叢生的蔓草曳出長長的影子。

然而少年仍舊睡得極不安穩，原本英氣逼人的劍眉總是蹙着，不知是疼得厲害還是遭了夢魇。

溫露重将柴火生起來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句極其微弱的聲音，“我真的沒有……”

“沒有什麽？”溫露重往火堆裏添了一塊柴，信口接道。側頭一瞥才發現剛剛只是少年夢中的呢喃。

“我沒有害過人。”

“好，你沒有。”溫露重毫不懷疑地點頭，語氣真誠。

他已經過了不谙世事的年紀，少年話裏的真假也能分辨個八九不離十。實際上這個少年幹淨得就像張白紙，會因為遭受不公而委屈，面對污蔑而争辯，将是非曲直看得分明，有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勇氣。這樣的秉性注定了他不是忘恩負義之輩。這也是溫露重願意出手救人的原因。

或許是溫露重話語裏的堅定起了作用，他看見少年緊皺的眉頭一點點松開了，睡容是罕見的安靜。

“做個好夢吧。”溫露重輕嘆一聲，替少年掖好被角，又将洞口前的陣法細細地檢查了一遍，也合衣睡去。

殷玺醒的時候，正是晌午。

陽光斜入洞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讓他備受折磨的劇痛消失得幹幹淨淨，傷口處幹燥清爽，已經有了愈合的癢意。

那人走了？

心裏湧上一抹悵然，殷玺說不清的失落。

他想要報恩，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天地浩大，孑然一身。

自己哪有被利用的價值，殷玺自嘲。

忽然聽得一陣動靜，他頓時戒備起來，身上靈力運轉，整個人如同一張繃緊的弓。卻不曾想過他重傷尚未痊愈，此刻突然調動靈力，力道未必能向以前一般控制自如，以至于當溫露重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時，殷玺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身上反而更僵硬了。

溫露重打獵歸來就瞧見小半妖愣愣地杵在洞口，或許是今天收獲頗豐，他心情愉悅得甚至開起了玩笑，“這麽急着走，怕我挾恩要報？”

“不，不是！”殷玺連連搖頭，窘得臉都紅了，看在溫露重眼中終于不再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他稍低着頭，不敢看溫露重，因此自然沒有看見溫露重眼中戲谑的笑意。

溫露重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卻沒有說話。

安靜的氣氛讓殷玺更覺窘迫，他生怕溫露重不信，又連忙補充道，“答應的條件我從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