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幾天恰好是實習生出科考察的日子, 閻墨坐在餐廳裏,一邊喝着小粥,一邊刷着手機。
手機裏是一些實習生的履歷和最終的成績, 她帶的那幾個除了柏慕,成績都不算太理想。
她擡眼, 從碗碟的邊緣偷偷看着季澤。他面前的筷子還沒動,雙手抱臂, 目光和閻墨相撞。
他也在看着閻墨, 安靜地凝視着她,眼神很柔也很暖。
“怎麽?”閻墨抹了抹嘴。
季澤靠着椅背幽幽地回:“你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我。”
閻墨嘴角的笑意漾開,拖着腦袋:“出科考核你怎麽打分這麽嚴格。”
她說:“我手上的實習生,能留下來的竟然只有柏慕一個人。”
季澤說:“結果還未出來,這只是筆試。”
閻墨眼睛一亮:“這麽說, 他們機會?”
季澤淡淡地嗯了一聲:“你很想他們留下來?”
閻墨扁扁嘴:“科裏醫生帶的實習生, 就我手下留下來的最少, 這樣豈不是很沒面子。”
她拖着椅子向前挪了點,語氣嬌酣, 手指輕輕點在季澤的手背, 噙着笑:“季醫生, 面試的題目準備好了麽?”
季澤的臉上未有半點波瀾:“寫好了。”
“那···”她想了想,季澤一派正人君子,恐怕不會洩題給她。她沒了興致,擺擺手叫了服務員結賬。
到了餐廳門口, 她猛覺背後升騰起一股涼意,季澤低沉的嗓音啞啞地在她耳邊響起:
“我會給你,賄賂我的機會。”說完,他按了車鑰匙,朝前走着。閻墨滞在原地,呆了會,她腦海中,積極地思考着如何有效地賄賂季醫生。
用金錢還是···用肉體。
幾只在降了溫的水泥地上跳躍的麻雀突然叫了一聲,飛到電線杆上。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匆匆地拎着包趕來,恰好遇見留在原地的閻墨。
“柏慕,來吃飯?”閻墨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柏慕看到閻墨,将手中捏着的化驗單縮到背後,點點頭,和她擦身而過。
到面館的門口,柏慕停了下來。她的手未碰上門把手,而是轉身,去看已經走遠的閻墨。
她看着閻墨攬上季澤,看着季澤半彎下腰,在閻墨額頭小啄一口,拉開車門。
她心裏像被千割萬剮,全身的血液不斷地逆流凝結。
柏慕展開那張被她捏成一團的紙,病人那欄上,清晰地寫着紀殊兩個字。
她只聽說紀殊出院了,以為他手術成功回家治療。未曾想,他又得了這個病。
紀家的那點事,江裏商圈裏誰不知道。柏慕自然也清楚,他得了病的事情不能公布于衆,可就在護士讓她給閻墨的時候,她卻猶豫了。
想了想,她拉開了面館的門,将那張紙小心折好,塞了進去。
算了。閻墨是閻墨,紀殊是紀殊。
紀殊手術成功後,曹院正好培養骨幹醫生,閻墨首當其沖成了第一批重點培養對象。
除了平常的門診手術,閻墨還被安排了很多學習任務。下班收了幾個靈魂回家,她還得拿起電腦和筆,趴在客廳裏完成那些所謂的任務。
季醫生倒是悠閑,完成了手頭上的工作,就和閻墨一起在客廳裏看書。
閻墨埋着頭,一指禪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你們人類醫生,每天都要看這麽多書麽?”
季澤看閻墨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換了個方向:“嗯。”
“要不季醫生”她說的谄媚:“報告你來寫,我幫你捏腰捶腿,端茶送水?”
季醫生阖上書,眼尾上挑:“可以考慮。”
閻墨嘿嘿地沖他笑了笑,将電腦轉向季澤:“就一丢丢,很快的。”
季澤掃了眼:“都看了麽?”閻墨端了被熱白開放在桌上:“看了,不想寫報告。”
季澤啜了一口,瞥着閻墨兩個小爪子賣力地按了上來,唇角勾了勾。他想着上學那會,徐攸寧好說歹說一兩個月,他被纏着沒辦法,才給他寫了份報告。現在自己居然輕易地就被閻墨這兩只谄媚的小爪子給收買。
而且,這兩只爪子還很不稱職,按了一會就被小薯電話邀出去逛街,臨走時,還假惺惺地繞着自己的脖子,黏糊糊的嗓音問他想要什麽。
季澤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着,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這就是,你賄賂我的方式?”
閻墨的臉湊到他的面前,捏着季澤的下巴:“讓我看看這張俊臉有沒有生氣。”
季澤說:“報告大約9點寫完。”
閻墨在他脖間小啄了一口:“我會早點回來。”
走到門口,閻墨還不忘多問一句:“季醫生,真的沒什麽想要的?”
亮着白光的客廳裏,只響着鍵盤嗒嗒敲擊的聲音。閻墨在門口等了會,見季澤還未說,扁扁嘴,換鞋離開。
車拐離小區,開往附近的商業區。閻墨拉了根充電線,将手機扔在副駕駛上。
不一會,她手機的微信嘀嘀響起,閻墨看了眼,備注衣冠禽獸,她嘴角霎時泛上笑意,用小指劃開屏幕,一條語音彈了出來。
季澤濕濕的嗓音:“突然想起要什麽了?”
閻墨回了一張黑人問號的表情過去。
許久,另一條微信跳出:“你。”
她啧了一聲,對着前方的紅綠燈,笑得像個孩子。
小薯早就在商場那等着她,閻墨停了車,拎着包朝她揮手。小薯嘻嘻地小跑過來:“主人,你來了?”
小薯約她來的這家商場還算高檔,就算到了晚上,也有不少豪車上下來的貴太太,帶着家裏的小孩或是司機進進出出。
“你看我對你多好。”閻墨換了身小黑裙,頭發窩成丸子,看上去倒像是個剛畢業的年輕學生:“放棄和季醫生的夜生活,和你逛街。”
“夜生活?”小薯嘴張成了o型,嗷了一聲。
閻墨敲了敲小薯的腦袋:“你小腦殼裏一天天的在想着什麽?”
小薯只是嘿嘿的笑着,拉着閻墨進了LV包店:“聽說夏季限量版剛出,還挺好看的。”
“真的?”閻墨眼裏亮起了星星。
來人間這麽久,閻墨一直奉信着—唯美食和包包不可辜負。這點,小薯随她。
只是···閻墨剛和小薯進了店,恰好在櫃臺邊,看到正和櫃員說些什麽的柏慕。
她的耳骨赤紅着,和櫃員說話的語調也越來越高。小薯在閻墨耳邊多嘴了一句:“這不是你手下的那個實習生麽?”
她說的聲音不小,在柏慕和櫃員小聲争吵頓住的時候,正巧飄出來。
柏慕顫了顫,僵直着後背。斜睨了門口一眼,竟然真的是閻墨。
她立刻松開包,朝門口走着。店員拉着她:“小姐,你得把這個包錢付了。”
“我說了”她惶恐地躲閃着閻墨的眼神:“這裏不是我劃的。”
“監控就是···”店員有些憤怒,幾個人在她背後鬼鬼祟祟地說:“現在的小姑娘,真會裝有錢人,買不起還···”
閻墨望向她,她的臉上已然是一陣白一陣青,那團抑着的火被強壓着,捎帶着白皙的脖子也紅了一片。
“主人,我們要不走吧。”小薯拉了拉她。
“什麽包?”閻墨問。
店員問:“你們認識?”
柏慕和閻墨對視了一眼,眼神裏,帶着些哀求。
“不認識。”
“她的包帶劃了這個包”店員掃了眼閻墨的打扮,态度恭敬了些,找到一個愛管閑事的人,自然忍不住抱怨起來,她将包遞給閻墨看:“你看這個,這···還怎麽賣。”
柏慕咬着唇,全身都在輕輕地抖着。
“這包給我吧。”閻墨從錢包裏抽了張黑卡,遞給店員:“順帶,她指着牆上那款白色的限量款,還有那個。”
店員的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換了副獻媚的嘴臉:“好,美女你等一下。”
挑完包,閻墨未想到柏慕還等在門口。她被幾個店員畢恭畢敬地送了出來,帶着幾款包包。
閻墨在門口,同柏慕點頭示意。柏慕的那張臉,已經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不像是在憤怒,更不像是在難受。
“閻醫生”柏慕說:“我拜托你,收起你廉價的同情。”她說:“錢,我···今天沒帶這麽多,以後會還給你,一共一萬二。”
“不用。”閻墨說得很快:“我不在乎,這點錢。”她扯着嘴角笑了笑,不再說什麽。
柏慕的手指絞進衣角,另一只手,緊緊攢着口袋裏那張化驗單。她聽說,閻墨很在意紀殊這個病人。
“這個人類,什麽意思嘛。”小薯氣沖沖地嗷着:“主人你明明好心,她卻當成驢肝肺。”
閻墨揪了揪小薯的嘴:“哎呦,我家狗子會用成語了嘛。”
小薯推着閻墨:“我這不是為了你打抱不平麽。”她看了一眼表“時間不早了,主人你快回去吧,和你家季醫生去過美好的夜生活吧。”
閻墨笑了笑,正要踏上車。但她多看了一眼,目光掃到小薯的無名指。那裏,有一個戒指印。
她的腦海中,突然一閃而過那天徐攸寧躲藏着的手。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住:“小薯,你···”她高擡小薯的手:“你現在還在地獄編制內,被發現了怎麽辦,你想像我這樣麽?”
小薯額尖有了汗珠,鼻翼漸漸擴展,呼吸一點點地加重,她未忍住:“那你呢?”
她拉開閻墨的裙袖,裏面有了一大塊黑色的焦疤:“這算什麽?”
“你不用管。”
“閻大人”小薯聲音擡高了些:“我拜托你,想想未來。”
“那你也是。”閻墨條件反射性的回着。
接着,是許久許久的沉默。
小薯無言地上了閻墨的車,閻墨無聲地開着車。
在小區門口,閻墨熄了火。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晚上9點,閻墨的手機上,滿是未接來電和信息。
她倚着車背,凝睇着車窗。四周,死一般的肅靜。
小薯慢慢地湊近,兩只胳膊環住她。閻墨遲疑了會,也覆上她的胳膊。
閻墨覺得自己被堵得喘不過氣來,她的心像進了一條狹仄的小巷,擠不進去,退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虐,大家放心~~~~老張(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