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祈淵傷得雖重,但好在沒觸及根本,柳疏逸給他包紮完傷口後便讓他歇在了榻上。
芍藥也想幫忙,打了一盆溫水想洗一洗祈淵身上的血污,結果邁進屋門時一個踉跄,把滿滿一盆子水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柳疏逸不過無奈笑笑,沒責備幫了倒忙的芍藥,扯了塊布給他擦着濕淋淋的腦袋,而後帶着芍藥坐在門檻上守着仍在昏迷的祈淵。
柳疏逸拄着腦袋思量起祈淵剛才的話。按理說,大凡陽間之物都會在生死簿留下痕跡,那蘇公子怎會如此特殊?柳疏逸沒聽說過這等奇事,他望着地面出了好一會兒的神,忽然狠狠一怔,莫名想起真武大帝留下的一些只言片語的記載。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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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遙遙雲端之外的千尺樓閣中,錦榻上有一男子恍惚醒轉,他望着眼前的景象,只覺得飄飄渺渺,極不真實。悠悠過往仿佛大夢一場,唯獨一雙墨色眼眸令他念念不忘。
男子從錦榻上起身,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好在此時有人伸手扶了他一下,語氣欣喜道:“句芒仙君,您可算醒了。”
男子微微愕然,随後暗自苦笑。人世間走了一遭,他竟開始覺得自己原本的名字極為陌生。
句芒,草木之神,亦被人間百姓奉為春神,掌管世間萬物之生長。
可現在他卻極其希望有個懶散悠然的聲音,喚他一聲蘇禾。
扶了句芒一下的紫衣男子名喚太凝,他沒在意句芒臉上的表情,舔了舔唇腼腆道:“仙君,我知道您這番下世本應該壽終正寝,而不是如此被突然帶回,不過這實在是事出有因,萬不得已才……”
“醒了沒有?”太凝正說着話呢,忽被一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緊接着就見一氣度威武之人推門而入。
句芒望着這個人揉了揉額頭,要知他在凡間經歷的種種還和這個人有着不小的淵源。
這人便是蕩魔仙尊真武大帝。只是他此刻還不了解句芒在凡間的事,見他終于醒轉,長舒了一口氣迎過去,道:“是我讓太凝派人把你帶回來的,實在是事情緊急。”
句芒不說話,只是郁郁地望着一身甲胄的真武,聽他接着解釋道:“前段日子北海蛟龍作惡,我與太昊帝君和冥界鬼帝去降他,結果那家夥狡猾得很,暗中算計了太昊帝君,将他傷得頗重。我便帶他先回來了,想着用仙庭中的回魂草給他療傷,不過你也知道,那回魂草離了你便不再生長,為救太昊帝君,只得把你先從凡間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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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見句芒還是沉默,便知自己此舉魯莽了些,軟了軟語氣又道:“我知你此番下世是為了修仙骨,我如此做定是擾亂了你的計劃,這樣,你先救下太昊帝君,之後我向你賠罪,任罵任罰,怎麽着都行。”
“我……并非在怪你。”句芒終于開口,“相反,有些事情倒還應該感謝你。”
真武被句芒的這句話弄得滿頭霧水,卻見他已起身,往仙庭雲遮霧繞的後山去了。
後山山頂有一小塊平地,平地上不生青草或灌木,僅有一株灰黑色皺皺巴巴的回魂草,句芒在那草邊蹲下,伸出手指輕撫了撫它,那灰黑色的醜陋草葉便現了生機,轉眼間就綻開一朵白色黃蕊的花。
句芒折下那朵白花,遞給在不遠處等候的真武,道:“配合仙泉之水服下,切記讓太昊帝君靜養些時日。”
“多謝。”真武道,剛想轉身去太昊帝君那裏,卻見太凝神色匆匆地趕來,在真武面前停住,彎腰大口喘氣。
真武皺了皺眉頭,問道:“什麽事兒把你急成這樣。”
太凝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直起身子道:“真武仙君,本在北海對付那蛟龍的鬼帝剛剛派人捎來了消息,他說他不得不先回冥界一趟,因為他的兒子被人打傷,性命危在旦夕。”
“何人如此大膽?敢在冥界惹事?”真武怒道。
“具體情況不知。”太凝搖搖頭,接着道:“鬼帝只說那日闖了幽冥地府的是一只千年蛇妖。”
句芒聽着這話猛然怔住,雖然太凝沒指名道姓,卻早有個答案出現在他的心中。
真武倒是沒多想,恨恨道:“有千年道行卻不知惜命反而到冥府惹禍,這蛇妖怕是真活膩歪了,縱使鬼帝不處決他,我也得讓他受些教訓。”
話音剛落,真武忽聽句芒一字一句對他道:“你不許傷他。”
真武轉過頭,詫異地望向向來脾氣溫和的句芒,不理解他為何忽然護着個作惡的畜生。
句芒不多做解釋,畢竟此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他轉身向幽冥地府趕去,期望那千年蛇妖沒有下手太重,好讓他能救得鬼帝之子,免得那蛇妖惹上太多麻煩。
而真武作為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倒是感到了一陣又一陣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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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山的傍晚極為幽寂,一聲聲晚鐘在山間悠然飄散,祈淵閉着眼睛靜聽鐘聲,偶爾有一片落葉飄到他的肩上,又被芍藥悄沒聲地摘去。
柳疏逸這時抱了卷極為殘破的書冊趕來,塞到祈淵懷裏,道:“老蛇妖,我知曉為何你在生死簿上找不到蘇公子的下落了,你想不想聽?”
因為受傷而面色蒼白的祈淵睜開了眼睛,望向柳疏逸。
柳疏逸指了指祈淵懷裏的書卷,道:“這真武大帝留下的書卷上曾記載過,凡是天上仙君的魂魄,均不會入冥界生死簿。”
祈淵皺了皺眉頭,愣愣問道:“這是何意?”
“意思就是……”柳疏逸挪了挪屁股,神秘兮兮道:“你要找的蘇公子,或許是天上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