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集

鏡頭一

“謝謝您!謝謝!”

“來!”還是這充滿了暖意的一個字。

伸到面前的這只手骨節分明,手指白皙修長,因常年習武,手掌有薄薄的一層繭。它還是只撫琴的手,指肚有層淡淡的白色,卻也好看極了。這樣的一只手,她該伸手去握住嗎?

顧雨煙有些矛盾,雖然面前的人害她行動失敗,可他畢竟是出自好意。武功不凡卻不以真面目示人,其中必有蹊跷,但能肯定的是——他是好人。她應該要讓這麽一個善良的人卷入這場是非中來嗎?

她所有的遲疑在外人眼中不過是自卑的表現,如今也只好将計就計,蜷縮着身子往後退。

只是,她每退一步,他就伸着手向前一步,直到她退無可退。他臉上溫柔無害的笑容灼傷了她的雙目,她該怎麽做?

如果回到多年前自己真正被遺棄的那個雪夜,她能遇見這樣一只溫暖的援手,現在的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恍惚中忽感到臉頰上一暖,原來是他替她拭去了淚水。

自己竟然哭了?

那些從不敢去觸碰的不堪回首的往事記憶,那些她本認為早已封藏埋葬于心底的傷,豈料會那麽容易地被一份遲到了的陌生人所給予的溫暖喚醒?

她擡眸望向面前宛如神祗般優雅而神秘的男子,卻不想恰與他憐惜的目光撞個正着。

畫面就在這剎那間的對視中定格。

她想,在外人看來,雲泥之差,大抵如此。

而他卻說:“跟我走吧。我保證,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會受到半點委屈!”

“跟他走!跟他走!跟他走!”耳邊傳來了人們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喝聲,破落不堪的乞兒轉瞬變為一衆女子羨慕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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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會受半點委屈!”——對于如此這般的自己是多麽動聽的話啊!那一刻,她真的心動了。可是理智在不停地告訴她,不可以!不可以!萬萬不能再因自己牽連那些無辜善良的人!顧雨煙,你難道忘了那些曾經給過你溫暖的人到頭來都落得什麽下場嗎?

她平複下心情,歉意地看向每一個為自己鼓氣的人,想着道聲“對不起”後獨自離開。一切,卻在她發現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之後偏離了既定的軌道。

而那雙眼睛的主人也正随着衆人大聲呼喊着“跟他走!”,瞧見顧雨煙發現了自己,只是微微地對她颔了颔首。

她不會不明白那微一颔首的意義:跟他走!——這是命令!

不管公子為什麽也要她同那人離開,她都只能別無選擇的接受。她暫時隐去習武者的脈息,把自己的手緩緩搭在面前如玉般完美無瑕的手上。

冰冷的感覺一點一點地随着他們交握的手傳到他心頭,她的手…居然這麽涼。他不由得将手握得緊了緊,希望能給她更多溫度。她的手就這樣被暖暖地完全包裹住。

雨煙發現,自己在這個人的面前,顯得那麽渺小。

周圍是人們熱烈的歡呼聲,眼前是那人不沾一絲俗世塵埃的絕代笑顏,而未來面對自己的将會是什麽?是破繭重生後的全新生活?還只是一個和往常無異的不帶絲毫溫度的冰冷任務?誰又知道呢。

夕陽西下,正是忙碌了一天後歸家的好時候,聶文星緊緊牽着雨煙的手,一步步遠離喧嚣的人群。

“大英雄!大英雄!大英雄!”身後傳來了不住的叫好聲,仿佛在為他們送別。

聞聲,聶文星停住腳步,緩緩回頭,啓唇道:“在下并不是什麽大英雄,只是個再不同不過的普通人。以後大家若都肯及時伸出援手,很多無法挽回的悲劇也就不會發生。做英雄還是狗熊,只在你我的一念之間。”

寥寥幾句,說得很多人自慚形穢,紛紛低下了頭。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敢問公子尊姓大名?”要知道,能得到邊城第一美人柳依依當衆贊揚的男子他可算得一個,衆人也都好奇地等待着神秘人的答案。

誰知,神秘人卻牽着小乞丐繼續向前行去。

不是吧!拒絕了邊城第一美人?!

就在大家都驚得沒緩過來勁兒的時候,卻聞宇文卿念道:“牧——雲——客!”

原是神秘人用另一只手背對着衆人展開了折扇,搖上了一搖,似在替主人道一聲——後會有期!

而折扇的扇面上正飄逸灑脫地寫着“牧雲客”三個字。

“牧雲客,我可以改天去找你切磋武藝嗎?... ...喂!我說,你別走啊!”宇文卿知道牧雲客不回答就意味着不願,可若是論起輕功來自己恐不及他,追也追不上,只能郁悶地在原地幹瞪眼。

顧雨煙偷偷側頭看向距自己只有毫厘之差的聶文星,夕陽的餘晖為他完美到毫無瑕疵的側顏鍍上了一層聖潔的金暈,他的唇角還是習慣性地似有似無地上揚,好像從未遇見過什麽可以讓他為難的事一樣。

目光緩緩移到他們緊緊相連的手上,她終于打心底感到一絲久別了的溫暖。起碼,此時此刻,她不後悔跟他走。

挨打時,她悄悄用了內力将自己保護起來,雖然身上的傷看起來不假,可卻是覺不到痛的。可現在不知怎麽的,我們的小乞丐卻吃痛地“哎呦”一聲,捂着肚子走不動了。

“來,上來吧,我背你!”聶文星滿是憐惜地輕聲哄道。

這樣都不嫌棄她?要知道,為了順利地完成任務,她委實是在打扮方面豁出去了,那味道,可是連自己都快受不了了的!可惜,就算她犧牲如此之大,任務還是失敗了。如今這般,也算是姑娘我對你破壞了我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的那麽一丢丢懲罰吧!

顧雨煙扒在聶文星的背上狡黠地笑了。

也許,她臉上要是沒有那些糊得亂七八糟的泥漬,看起來會不那麽詭異。

人群盡散,唯有一人一直一動不動地立于暗處目送着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他們的身影融入殘陽餘晖之中,成為一個小小的黑點。

“主人!”突然,不知從何處冒出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在他面前齊齊拜倒。

“嗯。”

“霍家的那些打手... ...”

“殺——無赦!”敢傷她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得到準确的命令,那群黑衣人又如同來時般悄無聲息地走了。

被稱為”主人“的人還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雨煙離去的方向。

她剛才好像捂着肚子走不動了,該死!怎麽不用內功保護好自己?平常整人時的聰明腦子都幹什麽用了?!不知道他看了會心痛嗎?

他一點點松開不知何時早已緊握成拳的雙手,看着掌心中被自己掐出的血跡,微微嘆了口氣,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吧。

在她眼裏,自己只是那個一直在利用她、奪走了她所有的幸福、從不會保護她的冰冷無情的四皇子罷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宇文忌,是你自己親手把她推向別人的溫暖懷抱,如今你還在奢望什麽呢?

顧雨煙迷迷糊糊地從聶文星的肩膀上醒來,先理了理思緒,然後很神奇地發現自己居然心安理得地靠着一個陌生人睡了過去,類似這種事以前在她身上還從未發生過。她微微眯起眼,靜靜地打量起來,嗯,現在牧雲客正背着自己行走在一片小林間,周圍的環境很是清幽,除了他們再無其他人。

依稀可見楊林的盡頭有戶人家,顧雨煙暗想,這應該就是他的住處了吧,還真頗有幾分避世隐居的味道。不過有一點讓她想不通的是,牧雲客看起來還很年輕,為什麽就要輕居簡出?而公子讓自己跟着一個閑散俠客又有什麽用意?

穿過小路,院門已透着綠蔭映入眼簾,而院門前好像還站着個一身素衣的女子。那人,是在等待他歸家嗎?會是他的妻子嗎?打住!喂,顧雨煙,她是不是他的妻子好像都與你沒什麽關系吧,胡亂想些什麽?她有些生自己的氣,索性又閉上了眼。

還沒等聶文星他們走到門口,墨瞳就已經迎了上來,急切道:“公子,你可回來了!去了那麽久,我還以為你… …買菜做飯這種活兒本應是墨瞳幹的,若是公子因幫我做這些而遭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墨瞳寧願以死謝罪!”

顧雨煙聽了墨瞳的話之後,覺得自己小小的心肝脾肺腎都跟着顫了幾顫。不是妻子,卻是個死忠的丫頭。這姑娘比起她顧雨煙對自家公子不知要好上幾百倍,要是宇文忌那家夥能多消失一會,自己還指不住躲在哪兒偷着樂呢。怎還會為了他要死要活的,多不吉利。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會買菜做飯?不是吧。顧雨煙腦中浮現出之前那個飛銀子作暗器救她、武功身法幾乎登峰造極的男人在廚房被油煙熏得滿身煙火味兒的畫面,暗自失笑。

聶文星先是“噓”了一聲,并未急着回答墨瞳的問話,眼神示意她先進屋,輕聲道:“他睡着了,外面風大。”

墨瞳早就注意到了扒在公子背上的孩子,卻沒想到公子對他如此之關心,她雖然心中滿是疑慮,卻還是先進屋收拾好了小榻讓那孩子先躺下。

顧雨煙能感到牧雲客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榻上,替她蓋上了被子,又輕手輕腳地掩上了房門。好溫暖。她的唇角微微揚起,連自己都未察覺。嗯...看來,他并不只是個武功高強的莽夫啊,她對他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房門外,響起了牧雲客和他那個無比忠心的丫頭的談話聲,“公子,你怎麽會突然帶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回家?”

孩子?你才孩子呢?本姑娘已經十八歲了,只不過是...個子小了那麽一點,發育晚了那麽一點... ...顧雨煙在心裏默默念。

“我...”

聽到牧雲客的聲音,她随即豎起了耳朵,也很好奇他為什麽會出面救自己。

聶文星不好說出自己救人只是因為那孩子的眼神讓他想起了那個人,只好道:“今日我在街上遇到他一人孤苦無依,還被一群惡人欺負,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公子!”墨瞳急忙打斷了他的話,暗怪自己多嘴,問了不該問的,才會讓公子憶起不快的往事。

他淡淡笑開了,“無妨。”

“墨瞳,我現在去買些吃的回來,等他醒後,你幫他洗漱,換身幹淨衣服。”雨煙聽見聶文星補充道。

“是,公子。不過…”

“怎麽?”

“我們這并沒有他可以穿的衣服…”

聶文星想了想,道:“也是,先讓他穿我的,長是長了點,不過都是男人,還可先湊合着穿,我一會出去再給他買套合身的。”

顧雨煙正覺口渴,悄悄溜起來去桌邊倒了口茶喝,聽見牧雲客的話,差點把剛進嘴的茶全數噴出來。

男人?你才是男人!哦,也對,他本來就是男人。

聽見墨瞳推門而入的聲音之時,雨煙剛好放下空茶杯滾到塌上,也不知道被她發現自己是在裝睡沒有。

糟糕,一時着急,只顧着把茶杯按原樣扣回去,可卻忘了把被子好好蓋上,自己這麽将被子胡亂一捂,哪兒有他蓋得仔細。

顧雨煙見墨瞳進來後也不出聲,暗想她定是站在那審視着自己呢。露出了這麽大的破綻她豈會看不出?

哎呀,算了,算了,這戲本姑娘演不下去了。

顧雨煙索性睜開了眼。

☆、調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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