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的哭包男友(一)

文案:都市奇幻,攻寵受作,竹馬竹馬,破鏡重圓。

***

簡陋靈堂的正中央懸挂着逝者遺像,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還很年輕,她在世的時候親朋好友寥寥,死後前來吊唁的也只有附近的街坊鄰裏。她唯一的兒子守在靈旁,面無表情地向每一位來賓鞠躬行禮,神色淡定得有些離奇。

幾個中年婦女在一起竊竊私語。

“真是個苦命的人啊,嫁了個賭博酗酒的男人,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兒子拉扯大,眼見能享福了,哪想轉眼就得了這種病,沒幾年就走了,哎。”

“最可悲的是從親媽走了到現在也有一周了,做兒子的一滴眼淚也沒掉過,會不會是小時候被他爸打傻了?”

“當年他那混蛋老子一賭輸就拿兒子出氣,小孩子哭得整棟樓都聽得到,有幾次我都偷偷報警了。後來倒是沒動靜了,我以為他改了吧,誰知道是把嘴巴封起來繼續打,打到奄奄一息都不肯停手,真是狠毒啊。要不是他媽拼死跑出來跟我們求助,那孩子差點就沒救了。”

“老子不是東西,可小子也太鐵石心腸了,該不會是遺傳了他那混蛋爹吧?”

“要不是咱幾個打小看着他長大,還以為這邊這個是路人,那邊那個才是她親兒子呢。”

她們口中的那個人,此刻正獨自躲在靈堂偏僻一角,哭得傷心欲絕,大家注意的焦點都不在真正的逝者家屬,而是紛紛落在他的身上。

街坊鄰居的議論聲只字不漏地傳到淩川耳中,無奈的他嘆了口氣,走去角落,低頭在口袋裏翻了翻,翻出一方手帕。

“擦擦吧,別哭了,再哭我也要懷疑你才是我媽親生兒子了。”

路南哭得不能自已,淩川只好親手幫他擦了擦眼淚。

“說了別哭了,你看你,眼睛都腫成核桃了。”

“你……你不要太傷心了……”路南泣不成聲地說,明明他才是哭得最厲害的那一個,卻反過來安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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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川搖搖頭:“從我媽檢查出得病到現在,不多不少也有三年了。興許是做了足夠久的心理準備,這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我反而沒有想象中那樣難過。”

路南的哭聲漸漸止住,但仍時不時抽泣兩聲。人們這時才發現,忽略掉那雙紅腫的眼睛不談,這竟然還是一位十分英俊的男人,挺拔的身形與精英的裝扮,讓人很難相信他與之前痛哭流涕的是同一個人。

一個不受歡迎的男人闖了進來,在靈堂內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騷動,現場但凡認識他的人,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淩川依舊淡定,路南卻一個箭步擋在了他面前,淩川的視線飄到下方,只看到路南刻意隐藏到身後的手在瑟瑟發抖。

“你來做什麽?”路南強忍着懼意質問。

男人回答得大言不慚:“這是我家的事,憑什麽要你管?”

“小川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根本沒有你這樣的家人。”盡管路南強行克制,可尾音上的微顫卻出賣了他,敏銳的人發現他在害怕。

“他是老子射出來的,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男人一聲冷笑,言語粗鄙令人作嘔。

淩川從路南身後邁出一步,坦然地面對自己血緣上的父親。

“正好,我也有話想跟你說。爸,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了,現在的我叫淩川,從改掉姓氏的那天起,我就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我小的時候很怕你,對你的話我從不敢忤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長大了,不再是過去那個懦弱無能、任你毆打的孩子了,你也無法再通過威脅和恐吓,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東西。從此以後,你我再無瓜葛,媽已經走了,你就讓她走得安生點吧。”

男人對自己兒子這番話嗤之以鼻:“別以為你跟了你那個短命老媽的姓,就不是老子的種了,想跟我斷絕父子關系?行啊,把遺産裏我應得的那份給我,別想一個人獨吞。”

不待淩川說話,路南先怒了:“你要不要臉?阿姨辛苦賺那麽一點錢都被你拿去賭,什麽時候管過阿姨和小川一次?阿姨生病你消失得無影無蹤,阿姨走了你還好意思來要錢?”

看不下去的街坊鄰裏也跟着唾罵,男人見對方人多勢衆,氣焰上不得不收斂,态度卻不依不饒:“我查過了,這房子還沒有賣,現在你媽死了,房子就是我的!”

路南還想發火,卻被淩川平靜地按住:“房子是我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盡管有你留下的糟糕過往,但也是我跟媽最後的回憶,在我窮得吃不起飯,付不起醫藥費的時候,也沒有賣掉這裏,現在更不會把它交給你。”

“你以為這樣說就能把我打發走?”男人指着路南,“我記得你這姘頭還是個律師吧,這房子到底屬于誰,他應該比你更清楚,識相的話就快把房證交出來,免得大家法庭見!”

他的話招來淩川一聲恥笑,他被這明顯充滿鄙視的笑聲惹毛了:“你笑什麽?你老子我也是懂法律的人!”

“那再好不過,既然你懂法律,就一定清楚,夫妻不僅擁有共同財産,還要共同承擔債務吧?”路南哆嗦着從懷裏掏出一張字據,展開在男人面前,“為了給阿姨治病,這裏的房子三年前就拿來抵押借了高利貸,現在阿姨不在了,你就是第一債務人,請你立刻還錢!”

“還錢!”“還錢!”圍觀的人紛紛附和。

男人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

“你不是要法庭見嗎?我有沒有胡說,等你上了法庭就清楚。”路南揣起借據,“不過我要警告你,如果你還繼續對小川糾纏不休,就憑你過去的所作所為,随便哪一項罪名我都可以讓你進去蹲上幾年。法庭見容易,就怕之後只能去監獄見你了。”

這番義正言辭的警告,因為路南氣勢的欠缺略打折扣,不過依然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圍觀群衆皆指着鼻子罵他:“要麽還錢,要麽滾蛋!”

男人知道打起來自己不是這麽多人的對手,淩川背後撐腰的又是他最恨的律師,眼下劣勢占盡,只好憤憤放下一句狠話:“你們兩個給我等着,這房子早晚有一天都是我的!”

淩川嘴角上揚,露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詭異笑容。

“你媽死了你還笑得出來,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男人惡毒地咒罵他,“我真是造孽,生出你這麽一個被人操屁|眼的賤貨。”

淩川神色從容,不知是裝得滴水不漏,還是真的無動于衷,倒是身邊的路南,刷的一下臉色蒼白,面無血色。

“如果你說夠了,請從媽媽的靈前離開。”淩川下了逐客令。

趕走了不速之客,其他人簡單安慰淩川幾句後相繼離開,只留下路南還在這裏,臉色依然很差。

淩川笑着問他:“我都不與他計較了,你為什麽還那麽在意他的話。”

路南緊了緊拳頭:“因為……因為我不想他那樣說你。”

“你能相信嗎?他現在無論說什麽都傷害不到我了,大概是他在我心中,真的只是一個渺小的路人,甚至比路人還要微不足道。”

路南低下頭:“我信。”

沉默降臨在二人中間,誰都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

“開車來的?”淩川打破尴尬。

“嗯。”

“在樓下?”

“嗯。”

“那,”他頓了一下,“我送你?”

“……嗯。”

兩個人并肩無聲地走下樓梯,這古舊的居民樓沒有電梯,一模一樣的轉角順時針繞了七圈,才走到終點。

路南的車就停在路的南面,兩個人在路北停了下來。

“到了。”

“嗯。”

路南遲遲不走,二人相對無言,淩川冷不防開口:

“我們分手多久了?”

“三年。”

“三年前,你我關系曝光,我媽極力反對,我不從,她一氣之下進了醫院,結果就檢查出腦子裏長了一個瘤。”淩川忍不住苦笑,“好俗套的劇情,為了讓她安心養病,我提出分手,你也就答應了。”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

“是啊,可我總覺得我媽的病是因你我而起,在那之後就刻意避你不見。其實我很清楚這兩件事毫無因果,你無辜被我遷怒,還高價接手我的房子。這些年來你暗中給我打的每一筆錢我都知道,如果沒有你,我媽不可能堅持這麽久,今天也沒那麽容易擺脫那個人渣,你一直在幫我,我卻一直虧欠你。”

“不要說這麽見外的話,會讓我覺得我在你心中也變成了路人。”

“好吧,”淩川抿了抿嘴,換了話題,“你現在怎麽樣,有……新的對象了嗎?”

“還是單身。”

淩川咬着下唇,糾結着:“我在想,要是可以的話……我是說,要是你願意……我們有沒有可能從頭再來?”

路南眼中的光被點亮了,他一把拉對面的人入懷,将頭深深埋進他的頸窩,仿佛一整個世界失而複得。

淩川回到了久違的懷抱,他緩緩擡起雙臂,環住對方寬闊的脊背。

“不是從頭再來。”路南聲音悶悶地說。

“那是什麽?”

“是未完待續。”

淩川閉上眼,安靜感受了片刻,直到感覺出些許異樣,他用力掙脫,才發現路南的眼眶又泛紅了。

“你怎麽又哭了呢?”淩川再次掏出手帕為他擦拭眼角,“你現在變得好愛哭啊。”

他擦完眼淚索性把手帕疊了塞進路南胸前口袋:“這本來就是你的,還記得嗎?以前我總哭的時候,你就是用它給我擦眼淚的。不過現在,你好像比我更需要它。”

路南扣住他手腕,順勢低頭去吻他的嘴,淩川笑着閃躲,動情的親吻落在他臉側。

“別,人多。”

路南情難自抑:“如果我們現在回去,會不會對阿姨是一種冒犯?”

淩川牽起他的手扭頭便走,兩個人在一模一樣的轉角逆時針繞了七圈,又回到了起|點。

他們一進門便忘我地擁吻,穿過靈堂,闖入卧室,又雙雙摔倒在床上,誓要将錯過的三年争分奪秒地補上。路南熾熱的唇瓣游走于淩川面頰的額頭與發梢,舉在頭頂的雙手情不自禁十指緊扣,呼吸纏綿,肢體交錯,潔白的床單在他們身下折疊成時光的溝壑。

當空缺被填滿的一霎那,淩川感覺到來自面頰的濕潤,他睜開眼,路南濃密的睫毛還挂着晶瑩的淚珠。

“別哭。”路南憐惜地捧着淩川的臉頰,小心翼翼地舔舐掉上面鹹澀的液體,“小川別哭。”

淩川啞然失笑,同樣捧住他的臉:“明明是你在哭,還要我別哭。”

“小川不哭。”路南仿若沒有聽到,又重複了一次,把頭埋進他的脖頸處細細啃咬,睫毛刷過的地方,濕潤了一路。

“我不哭。”淩川雙手虔誠地搭在路南腦後,仰起頭,心滿意足地體會生命聯結的美好,“我再也不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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