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喝馄饨
“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粗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太宰治
宋至雨對鼠灰色粗條紋的麻質和服沒什麽感覺,倒是很喜歡樓下破舊的馄饨攤。所以他暗自下了一個決定:所以還是先活到樓下的馄饨攤關門吧……
“媽今天實在是沒時間做早飯,給你十塊錢去外面吃吧。”宋媽一早清,匆匆忙忙。
“嗯。”宋至雨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樓下的馄饨攤。
“你身體不好,少吃點辣。”媽一眼看穿了宋至雨的心思。
“好。”宋至雨心不在焉地随口答應着。
随着門“砰”地一聲關起,宋至雨看了眼鬧鐘,才七點半,又蒙着枕頭睡了一個小時。睡起了也懶得換衣服,索性就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羽絨服,腿上卻仍是一條厚度一般的條紋睡褲,腳上提拉雙人字拖,大有一種顧頭不顧尾的态度。
出了門,陽光雖然明媚但抵不住涼風嗖嗖。宋至雨特別是他的腳有點後悔,但是做主的是他的腦子,腦子說:“上樓換太麻煩了,你還是先凍着吧。”這讓腳也沒辦法。
N市的馄饨多是小馄饨,小馄饨就叫馄饨,既不叫什麽雲吞,也不叫抄手。老城南有很多好吃的小馄饨,宋至雨又是個大閑人,也就都嘗了個遍而已,但最好吃的還是自家小區樓下的那家。老板用筷子挖一撮少得可憐的肉裹在薄薄的的馄饨皮裏,下入燒好的開水中,煮好了再撈上來,白裏透紅的小馄饨就這樣漂浮在清湯裏,輔之加上一勺豬油,鹽和味精适量,蔥少許。看起來精致倒不是很精致,但好喝是真好喝。
“老板,一碗馄饨。”宋至雨走進了一間破舊的甚至沒有店面的鋪子裏。
“啊要辣油啊?”老板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但看起來很有精神,和宋至雨的年将十七卻“頹氣”纏身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
“要,多放辣。”宋至雨囑咐道。
“還是三調羹?
“那就四勺吧。”宋至雨覺得生活總是要有變化的。
“曉得。”老板豪邁的比了個OK的手勢,讓宋至雨覺得他年輕的時候可能是個搖滾愛好者。
沒過多久,一碗紅彤彤冒着熱氣的大碗馄饨就端了上來了。一團霧氣爬上了宋至雨的眼鏡,他有些無奈地摘下眼鏡,露出了因為昨晚熬夜而略顯紅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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舀了一勺子馄饨,感受滾燙和辛辣肆意沖撞着嘴唇和口腔。在它們一齊通過咽喉的時候,宋至雨有種心跳加速的、窒息的幸福感。
當然以上都是瞎扯的,如果非要形容一下此時宋至雨的感受的話,那就是:挺燙的,挺辣的,挺好吃的。
“四調羹有點辣了。”才喝了幾口,宋至雨就覺得嗓子有點癢癢的疼。
就在宋至雨準備歇歇再吃的時候,馄饨攤周圍引起了一陣暗暗的騷動:來自于早點攤上晚起買菜的大媽和早起的鄰家少女。
宋至雨偏頭看了一眼,挺高一男的……
“我不也挺高的,也沒見別人一直盯着看。”宋至雨心想。他全然不在意自己亂糟糟的發型,和過分随性的着裝,就草率地得出了一個“女人都是視覺動物”的結論,便繼續埋頭對付
他那碗辣馄饨了。盡管這個結論早有聰明的前人先說出來了。
“吃什麽?”年過半百的搖滾老板問那個高個子。
高個子環顧了四周,又看了看貼在牆上的菜單,最終将目光落在了宋至雨的身上。他指了指宋至雨面前的拿碗,說道:“和他一樣。”
“好嘞。”搖滾老板好像很開心,“現在的年輕人和我當年一樣,夠叛逆!”宋至雨不明白吃一碗放四勺辣椒油的馄饨怎麽就叛逆了。
“我能坐這裏麽?”高個子指了指宋至雨對面的位置問道。
“能。”宋至雨回答道。不過他對這高個子放着那麽多空位子,偏要和自己擠這角落裏的小桌子的行為很不滿。
宋至雨被迫觀察起了這個坐在他面前的傻大個。籠而統之——濃眉大眼高鼻梁,外加一黃毛。可偏偏這黃毛只是讓他顯得矚目而不突兀。這高個子仿佛感受到了宋至雨複雜的眼神,竟有些面露羞澀地朝他笑了笑,讓宋至雨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好吃,就是這馄饨……有點辣。”高個子好看的臉上有點扭曲,“我去買瓶水。”
宋至雨沒理他,依舊在專心致志地對付他的早飯。
沒過一會,那人就回來了,手裏攥了兩瓶“恰寶”礦泉水。上下起伏的胸口和嘴邊哈出的白氣表明他是跑着回來的。他看見坐在板凳上喝湯的宋至雨,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就變成了欣喜:“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巧了,現在要走了。”宋至雨應付式地胡亂揮揮手,“再見吧。”
“等等!”傻大個不知道是跑得太急還是怎麽,此時的神情有點焦急,眼角甚至微紅。
他将手中的一瓶礦泉水塞到了宋至雨的手上,說:“看你嘴都腫了,也喝點水,解解辣吧。”
宋至雨低頭看看被塞到手中的礦泉水上赫赫寫着:“恰寶”二字,不知道該說什麽。面對傻大個的全臉真誠,宋至雨選擇了将事實埋藏在心裏。
“讓帥哥丢臉是對少女的不負責。”宋至雨腦中不知道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喝一瓶盜版礦泉水也不是什麽大事。”
“謝了。”宋至雨也學着老板比了個OK的手勢,不過很不标準,就只是五根手指頭随便動了動。
“客氣!”但是帥哥好像很滿意宋至雨的舉動,爽朗地笑了。
“天冷,明天吃早飯的時候記得穿棉鞋。”身後仿佛傳來了熱心帥哥的溫馨小貼士。
宋至雨竟然從這句話裏聽出了“明天再會”的意思來,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一陣惡寒。有句話說什麽來着?哦對了,叫:就怕突如其來的關心。
由于早上的任性,晚上吃飯的時候,宋至雨在飯桌上就一直忍不住的清嗓子。宋媽一副我早已看穿的神情,頻頻向宋至雨投射刀一般的眼神。
“跟你講了多少次了,少吃辣椒,就是不聽!又生病了哪個伺候你?”
“我沒那麽脆弱好吧……吃飯就吃飯,少說話。”宋至雨默默怼回去。
“明天就上學了,你可別再弄出個什麽幺蛾子!”宋媽警告道。
狠話說得是爽快,但是“幺蛾子”很快就來了。白天還只是嗓子癢癢的,晚上就徹底腫成了個桃子,宋至雨這回倒真的說不出話來了。他咕嚕咕嚕灌了幾大杯白開水,就迷迷糊糊的睡了。但他夜裏睡得一直不是很安穩,中間昏昏沉沉的還醒了好幾次,一邊覺得喉嚨還是發幹得緊,一面又摸了摸額頭好像發燒得厲害——也不知道是因為白天/衣服穿少了,還是喉嚨發炎引起的。
意識模糊中,宋至雨的手在黑夜裏一通胡亂搜索,突然之間發現了一瓶疑似生命之源的東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往嘴裏倒。
第二天清晨,宋至雨的感覺就不太好了,甚至可以用糟糕透頂來形容。他苦思冥想找理由,最終絕望地發現床頭櫃上擺放的赫然是那瓶 “恰寶”。宋至雨有些頭痛地閉上眼睛,可腦袋裏揮之不去的還是礦泉水瓶上綠色的劣質包裝和那個傻大個當初看起來陽光現在想起來可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