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打擊接踵而至,所有學科的課代表李樞又發來了悲報。

“啧啧啧。”李樞走到周城桌前,發出小老太般的咂嘴聲。

“兄弟你最近必有血光之災!”

“真的假的?”周城神色已然凝重,明顯信以為真。

“我說的能有假?李淳風你曉得吧,那可是我祖上。”李樞卷子也不發了,手肘撐在桌面上,還撅着腚,窩在周城這宣傳起封建迷信來了。

“何以見得?請大師詳談,我洗耳恭聽。”成語從周城嘴裏往外蹦,場面有點古怪。打個比方,就和大山講相聲一樣違和。

“自然是有征兆了,您看這是什麽。”李樞将一張物理試卷徐徐展開在周城面前。

一眼望去,滿目猩紅,全是叉。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紅的試卷!”李樞驚嘆道。

“哇真的,比我的都多。”保保也感慨道。

“拉倒吧,你也就是沒寫,直接得一大紅問號。要是認真起來,你倆指不定誰更慘!”郭南星在一旁插嘴。

“郭臭嘴,你不說話會死怎麽的?哪都有你!”

“同樣的話送給你。”郭南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霜打茄子,周城垂頭喪氣,就差把那批語太差二字打印在腦門上了。

“你要是求求我,我教你。”一旁的宋至雨看不下去了。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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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周城會答應地如此快,于是決定得寸進尺。

“那你再叫我聲爸爸?”

“這個不行。”沒骨氣周城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除非你保證我們以後還有可能形成其他倫理關系的可能。”

“哈?”

“當然我不是說夫妻什麽的!”周城手忙腳亂地解釋道。

沉默了一會,周城用蚊子一般地音量忸怩地喊了一聲。

“爸爸。”

又是一陣沉默。……

“可以了,我感受到你的決心了。”宋至雨神情古怪,眉尾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起身。”

“啊?現在就要開始了嗎?我還沒有心裏準備呢。”周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自顧自地在那害羞。

“讓開…我是要把桌子翻個面。”

“哈?為啥?”周城不解。

“都說了明天要考試了!”還在感冒的宋至雨聲音喑啞,一激動,差點在破音的邊緣把持不住。

高一的每一次大型考試都很重要,因為相應同學的成績排名都會記錄在冊,作為高二分文理的依據。不出意外的話,宋至雨進理科最好的班是板上訂釘的事。不過,意外本來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昨天還晴空萬裏,今天就陰雲密布了。瓢潑大雨苦兮兮下個不停,整個七中都籠罩在一股陰郁恐怖的氣氛中。雨水打進教學樓形成積水,走廊裏被來來往往奔波的學生踩得稀巴爛,很是污濁不堪。

每一次大型考試的座位都是根據學生上一次考試的名次來安排的。前三十名坐在六樓從左往右數的第一間教室內——物理實驗室,三十到六十名坐在旁邊的生物實驗室,然後依次類推:化學實驗、高一(1)班、高二(2)班……最後一個考場在則是在一樓最右邊,一個靠近校外人聲鼎沸的菜市場的陰暗潮濕的小角落。

周城是這個學期新轉來的,并沒有參加上一次考試,所以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間窗外人聲鼎沸、窗內陰暗潮濕的破敗教室裏。宋至雨上一回是年級第一,自然坐在最高、最前的位置,即便他并不是十分喜歡那個位置,因為樓層太高了,爬得很累。

宋至雨和周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經過短暫的教室晨讀之後,大家都收拾東西奔赴自己的考場。

宋至雨今天用一條灰色的圍巾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臉上白色的口罩任周城怎麽勸阻也不說話、也不肯拿下來。末了,臨別之際,他才悄悄摘下口罩,趴在周城身後低聲說了一句。

“老周,你有沒有覺得我今天聲音特有磁性?”宋至雨甕聲甕氣地問,平時的懶散之中又平添了幾分可愛。

“嗯,特別迷人。”周城匆匆留下一句,就和慕容保保一起奔赴那個陰暗潮濕的小教室了。

“大城子,你耳朵怎麽這麽紅?”保保好奇地揪着周城的耳朵。

“唉?有有…麽。”

“等等,我發現你小子竟然有耳洞?啧…好像還不止一個!”

“你…你別說了!”周城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捂住保保的大嘴巴,還是捂住自己的耳朵。

……

宋至雨是真的很不愛爬樓梯,大庭廣衆之下,又不能像上回爬周城家樓梯一般癞皮狗式爬樓。他怎麽說大小也是個年紀第一,在年級中甚至全校也算小有名聲,只好硬着頭皮緩步前行,不失風度,還很裝逼。

四周果不其然傳來了議論聲,且随着宋至雨到達六樓最裏面的那間物理實驗室,議論聲就更加肆無忌憚。

“那個人就是宋至雨,那個以前一中初中部的?現在的年級第一,九門學科八門單科第一?”

“沒想到我們也能在這裏見到一中的學生!成績那麽好也就算了,人長得也這麽好看,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說這話的是一名女生。

“雖然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沒幾兩肉的樣子,但是不得不承認,你就是考不過他。”說這個話的是一個男生。

“我看也不見得吧,充其量只是個死讀書的書呆子罷了。稍有不慎,還不是照樣不行?一個七班的學生,你們再誇出花來,他的智商也有限。”

說這個話的是萬年年級老二、高一一班的童文。和宋至雨不同,童文以前的初中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初中,不過按照他的話說,那是因為他從前沒有學習的欲望。等上了高中,他浪子回頭、頓然醒悟,一旦他認真起來,沒有人能贏得過他。

“嘿,你那個位置下一回一定是我的!”童文用中性筆戳了戳前面的宋至雨,當着全考場的人宣告。

前座宋至雨又掩面低咳了幾聲,對于童文的“中性筆捅腎攻擊”,他皺了皺眉頭,并不準備理睬。昨天的感冒到今天又加重了幾分,一開始打噴嚏,後來咳嗽、流鼻涕、發燒發熱等一系列大禮包就接踵而至并在今天達到了頂峰。他雙手摸了摸校服口袋,無奈地發現空空如也。

宋至雨轉頭對童文說:“同學,有餐巾紙嗎?借我一下。”他做了一個擤鼻涕的手勢。

“哈?”童文顯然沒想到宋至雨會對自己說這麽一句話。

“哦,我說錯了…同學,有餐巾紙嗎?送我一個包。”

童文愣住了,他下意識地遞出一包餐巾紙。

“謝謝。”宋至雨說。

“等等!你難道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

“你是…哪位?”

童文可是堂堂年級第二,怎麽會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如果不知道的這個人是年級第一,聽起來就很合理了。

“不過沒關系,等成績出來,我的名字在你的前面的時候,你想不認識我也不可能。”童文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心裏的小算盤打得溜溜的。

考場中的大多數人都看着這一場虎頭蛇尾的沖突,其中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是坐在三號位的郭南星。不因為別的,就“愛生活、愛八卦”,天性使然。

“郭兄,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同樣作為一中初中的風雲學子,兄弟你就顯得低調多了!”

“少給我戴高帽,我就是一個一中吊車尾。再說了,再低調哪有您低調啊,你說是不是,年級老四——李樞,李大課代表?”聽了郭南星這一頓吹捧,李樞果然神色有些飄飄然。

“再悄悄給你透露個秘密,你知道當年考進咱們學校的年級第一是誰嗎?”李樞附在郭南星耳邊悄悄說。

“不是老宋?哦不能,他考砸了。那是童文?”郭南星果然對這個感興趣。

“錯錯錯,是老宋,不過是另外一個老宋。”

“宋子魚,聽說過沒?”

郭南星回想了一下,吃了一驚,說:“外國語的那個?全市中考第一?他竟然是咱們學校的?怎麽可能,我怎麽沒在學校裏見過?”

“好像只是在我們學校挂名,不在這裏上課。你說,老宋和老宋,誰更厲害一點?”李樞問。

“說實話,我估計還是那個不認識的老宋更厲害一點,畢竟至雨兄一上來挑戰的就是地獄模式。”郭南星回答。

坐在最前面的宋至雨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第一門考試是語文,是宋至雨那八門單項第一的另外一門。這當然也不是說宋至雨不擅長,只是沒那麽擅長。尤其是小說理解和作文。

一面抵抗發燒帶來的大腦昏沉之感,一面用殘存的情感去思考文字間表達的微妙情感。宋至雨屬于“天然喪”的那種類型,看到什麽作文題都想象不出來什麽昂揚積極的主題。

“騰訊財經推出了國內第一篇由Dreamwriter撰寫的“機器人新聞”,在國內率先開啓了利用機器人進行新聞生産的新模式……請你根據上述材料,發表自己的看法,寫出一篇800字的作文,題材不限。”

這不是挺好的麽,不如說,全都用機器人才好。

宋至雨一面抵抗着頭疼,一面抵抗着大腦裏叫嚣的“機器毀滅全人類”的恐怖念頭,用殘存的理智寫下作文标題:“機器——為了更好的人情”。

再說周城,在窗外人聲鼎沸,窗內陰冷潮濕的小教室的最後一排,滿腦子羅曼蒂克。

窗外穿着缺着一條袖子的校服的侯萬強看見了窗裏的周城,沖他興奮地打招呼。

“大哥,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我放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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