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斷橋驚魂

吃完飯的宋至雨坐在門檻上,手裏玩弄着剛剛窩在桌子底下等飯吃的肥貓。

“你的爪子太髒了,請你不要靠近我。”宋至雨耐心地勸說肥貓。

“喵。”

“好吧,只陪你玩一會。”

這只貓叫“大黃”,雖然它皮毛的顏色更接近于橘色,但是如果要叫它“大橘”的話,念起來就很奇怪了。試想一下那個場景:你剛準備張大嘴呼喊它的時候,就要被迫噘嘴發“橘”的音,實在太難受了。

吃飽了的大黃就開始犯懶,眼睛都快眯成了兩條縫,再加上宋至雨時不時用手揉搓它的下颌,舒服地讓它忍不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門外則蹲着兩只龇牙咧嘴的土狗,一只叫大黑,一只叫小黃。豬圈裏圈着一群豬,其中有一只妄圖效仿王小波筆下的豬。

“你怕嗎?”宋至雨問大黃。

“喵。”

“好的,我知道了。沒有一只貓是不怕狗的,所以我們還是回去吧。”宋至雨抱着大黃準備往回走,就遇到了終于脫身的周城。

“這個貓怎麽可以這麽肥?哈哈真可愛。”周城伸手想要撫/摸大黃,卻被大黃左閃右避,在宋至雨懷中掙紮了幾下,直接掙脫了,竄上了屋頂。門外兩條兇相畢露的狗躊躇了一會,也退回了自己的窩。

“你看看,畜生都怕你。”宋至雨補刀道。

……

……

“姑媽讓我等下給隔壁村李嬸送幾瓶自家做的辣椒醬,你們倆等會跟我走一趟啊!”花大姐夏白泥摸着圓滾滾地肚子大晃晃悠悠地朝二人走過來。

“我不去。”宋至雨一口拒絕。

“你不去也行,我讓城裏人陪我一起去。我呀,到時候找個荒郊野嶺的地方把他給賣咯,也不是不可以。聽過張家村那個醜婆娘正愁着沒人要,我正好把他綁過去給人家做老公!”夏白泥笑吟吟地打着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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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家休息,你放心,他賣不了我。”周城拍着胸脯保證。

夏白泥當然不能真的把周城給賣了,但這小子一肚子壞水,一路上出幾個陰招也不是沒有可能。宋至雨嘴上說着随便,但是真他們臨行前,宋至雨還是默默跟在了二人身後。

“你看看,大侄子是真擔心你被賣掉呢。”夏白泥沖着周城擠眉弄眼。

夏白泥不走尋常路,近一個小時的路程,他全領着二人走盡了不肯能走的路,攀小丘、趟溪水、穿水田…完美的诠釋了魯老爺子那句話:“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變成了路。”

返程時,他宣稱要帶領周城和宋至雨走一條捷徑。翻過南邊的小土坡,會有一座橋,過了橋再走個一千米不到,就可以返回目的地了。

“我怎麽聽上去這不像是個捷徑?”周城說。

“男人就算到了一百歲,也不可以失去一顆愛冒險的心!”夏白泥鬥志昂揚。

宋至雨記得那條路,他們小時候一起走過,雖然留下的并不是什麽十分美好的回憶就是了。四周水汽蒸騰的感覺十分強烈,腳下的土地也燙的吓人,三個人爬土坡,愣是爬出了西游記裏上火焰山的感覺,每個人的後背都已經濕透了,發梢也挂在晶瑩的汗珠,宋至雨更是累得将近虛脫。

終于見到所謂的橋了,如果四周有護欄,如果橋的中心沒有通上一個延伸至對岸的駭人的大洞,它還能勉強算作是一座橋。橋由一塊塊水泥板構成,就使用痕跡來說,應該有不少年頭了。它的長不好估計,但是寬也就三個石板的寬度,每一個石板剛剛好夠一個人走過。也就是說,在行至橋中心,水流最湍急的時候,他們三個人要分成兩隊,一個人一個人地小心度過。

“我先來!”

夏白泥依舊提拉着他那雙黑色的夾角拖鞋,穿着花衣裳花褲子,風風火火地沖上了橋。他像夏天惱人的熱浪,自由無礙地在水泥橋上奔跑,就算是到了中央那個大窟窿出,他也沒有半秒的猶豫。很快,他就在橋的盡頭沖二人招手了。

“你先走。”宋至雨對周城說。

“我們一起走。”周城主動拉住了宋至雨的手。

“嘿,你們兩個真像一對老頭老太!”夏白泥喊道。

“老頭老太——”大山回應着他。

橋的兩邊沒有護欄,只是孤零零地一座橋而已。宋至雨很容易就看到了橋下的溪流,越流越快,越流越亂。

到橋中心的時候,周城在左邊,宋至雨在右邊,宋至雨松開了周城的手,兩個人中間隔着一個巨大的窟窿,宋至雨可以輕易地透過這窟窿看到溪水沖刷河中的一塊岩石。

“你恐高?”身邊傳來周城關切地詢問,原來他已經不知不覺盯着那塊岩石很久了。

宋至雨搖了搖頭。

周城站在宋至雨左邊,但中間隔着一個巨大的窟窿,他後悔一開始就應該和宋至雨走同一條路。但是現在還來得及,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向後奔跑,從一開始來的地方重新出發。

夏白泥也從橋的盡頭向宋至雨奔跑過來。

看到夏白泥五彩斑斓地身影,宋至雨終于回想起那個不好的回憶究竟是什麽了。

“你別……”

宋至雨下意識想要給夏白泥讓出一條道路來,于是他邁出了左腳。

只是,左腳沒有如預想中踩到結實的地面,而是踩上一片虛無的空氣。周城向後跑,夏白泥向前跑,宋至雨卻一個重心不穩,翻身摔下了橋,濺起了一朵水花。

“口袋裏單詞本入了水,就沒辦法繼續用了,得買新的了。”

下墜的瞬間,宋至雨心裏閃過這樣的念頭,不過當時他忘記了,他的書在幾個小時之前已經丢了。

突如其來的事件讓站在橋上的兩人有片刻的失神。

“你…先別擔心,大侄子他會游泳。你忘記了?我和你說過,他以前是我們幾個中的游泳冠軍…”夏白泥這句話是對周城說的,也仿佛是在對自己說。

周晨并沒有回應他。

“我…我馬上去叫人。”夏白泥的聲音有些顫抖,黝黑的臉上出現了白色。

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哪裏有人呢?

周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自己的鎮定,他對夏白泥說:“時間緊迫,我先下去救人,你趕快去叫人。”一邊說着,周城就将自己的鞋襪脫下,還沒等夏白泥反應過來,周城已經縱身入水。

即使心裏已經亂成了麻,但周城還是告誡自己一定要保持鎮定。越是危機的時刻,就越要沉着鎮靜,慌亂對事态的發展有害無利,這樣的錯誤他之前犯過一次,所以不會有第二次。

水不是特別深,但也足以淹沒一個成年人。周城順着水流的方向仔細探尋,不錯過任何一個地方。

……

……

夏白泥此時在全力地奔跑,他好像一直都在奔跑,好像很久之前,他也這麽全力奔跑過。

“姑媽,那個城裏來的小孩又暈倒了。”

“姑媽你快來看看,別人在吃飯的時候,他又在吐,好惡心。”

……

他站在一塊隆起的土坡上,號召起隔壁的幾個小孩,決定給這個總是掃人興致的小孩一個教訓。

“我們一起從這裏出發,誰先游到這條河的盡頭誰就是冠軍!”夏白泥大聲宣布道。

“可是我看不到這條河的盡頭。”宋至雨說。

“我說有就有,我在終點等你。要是到時候我沒在終點看見你人,我就把你尿床的事情告訴姑媽!”夏白泥說。

“我…我沒有尿床!”宋至雨沉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怒色。

那條河真的很長,但也不是沒有盡頭。小男孩們游到中途都偷偷爬上了岸,只有宋至雨還在堅持。夏白泥很早就回家睡大覺去了,醒來之後仍不見那小子的蹤影。

這個小子不會真的這麽蠢,一直在游吧?

當大人們也開始發現宋至雨的失蹤之後,夏白泥才開始隐隐地擔憂。他一路沿着小河岸邊狂奔,直到一塊岩石遏制住了前方的路。這雖然不是小河的盡頭,但的确是他們可以到達的最終目的地。

岩石邊,靜靜坐着渾身濕透的宋至雨。看到夏白泥的到來,他掙紮着站起來,用着已經凍得發紫的嘴唇顫顫巍巍地說出了一句話。

“我沒有尿床……”

夏白泥當然知道他沒有,這只不過是他随口胡謅的一句話。

宋至雨一雙眼睛充斥着霧氣,好像在看他,也好像沒在看他,看或者不看都刺激着夏白泥的神經。

“你別這樣看我!”

夏白泥被這樣一雙眼睛盯得發毛,心中升起一股不明的火焰,以至于他伸手狠狠地将宋至雨再次推入水中,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他跑得比來得時候更快,更急,似乎要擺脫時間的束縛。

當宋至雨被大人們發現的時候,他還是背靠着岩石,只不過眼睛是閉着的。

……

“有…有人…落水了,在斷橋…”夏白泥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當他帶着一群人回來的時候,宋至雨已經被救上岸邊,正靜靜地倚靠在周城懷裏。

“當年的事情,對不起了。”夏白泥低下了頭。

“啊…我都不記得了。”宋至雨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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