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烤山芋
頹廢的人生就是刷完牙之後還想偷偷喝一碗糖水。——随便說說
“老宋快點走,別在座位上磨蹭了!”郭南星偷偷對宋至雨說,“噓——老翔忘記發練習冊了,咱們得快點走,不然他想起來就晚了!”
“那快走,我不帶書包了。”宋至雨當機立斷。
剛出校門郭南星就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麽人。宋至雨問他在看什麽,郭南星爽快地回答道:“我看看你老相好人在哪呢!”
郭南星沒少這樣調侃他們兩個,說來也奇怪。以前宋至雨和周城還不是那檔子關系的時候,宋至雨還能腆着臉說:“怎麽着,我就樂意和我們家老周天天膩在一起。”現在真的成了,從前張口就來的膩歪情話反倒成了禁忌了,一個大男人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臊得慌。
“滾。”所以宋至雨簡單粗暴,以一字回應。
“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們兩個有故事。”郭南星從中嗅出了一點端疑。
宋至雨想到了童文對他說的話,他現在把這句話送給郭南星:“如果你把你說話的時間勻一半給學習,成績會比現在好得多。”
郭南星搖搖頭,不以為然:“這話說得輕巧。你知道的,我做不到。”
是的,做不到。宋至雨突然意識到想要回答童文的問題其實很簡單,就僅僅是做不到而已,做不到一心一意幹任何一件事情,因為累。
這麽想着,宋至雨突然覺得後頸觸及了一個微微發燙的事物,抵着的觸感像是老舊的枯樹皮,心下一驚。他回頭一看,周城手裏捧着個大山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你特麽吓死我了……”宋至雨倒吸了一口氣,覺得吸進去的都是渾濁。
“剛剛這有個大爺賣油桶烤山芋的,我聞着挺香就去買了倆。這個是給你的,還燙着呢。”說着周城拉開校服拉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稍微小點的山芋,交到了宋至雨的手上。宋至雨雙手捧着這顆并不算大的山芋,感覺自己的掌心和指尖貪婪地從中吸取熱量。
“來來來,我來替你撕開它。”周城在它焦黑的外殼上揭開了一個小口子,靠近表皮的地方呈現熱烈的橘紅色,咬一口,裏面則是金黃色。如果天再冷一點,上面還會冒出蒸騰的熱氣。
大霧天裏,一切都如印象油畫般朦胧着,只有他們兩個手裏捧着的橘黃色山芋是這個霧天裏唯一的暖色,像兩盞小燈,散發着微弱的光。
雖然宋至雨此時并沒有什麽食欲,但還是象征性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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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
“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是誰買的。”周城言語之中透出了一絲得意。
半路趁周城不注意的時候,宋至雨就把它悄悄塞進了校服口袋。
這個時間點正好撞上上下班高峰期,又因霾重,馬路上堵得水洩不通。城市的生活節奏快,再加上N市人民普遍不太溫和的性格,汽車的鳴笛聲時而有節奏、時而只是胡亂地嚎叫着,明知道前面的車子早已無路可走,還是要狂按汽車喇叭催促,也是為了發洩自己內心的急躁。
被感染了,宋至雨也有點急躁。他的心跳聲好像逐漸與“嘟嘟嘟”的汽車喇叭聲共鳴,久而久之演化成了一種特殊的鼓聲,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宋至雨盡力調整自己的步伐,發現無論自己怎麽改變走路的頻率,都無法與心中的鼓點保持一致,不由得有些着急,以至于額頭沁出了汗水。
“怎麽不走了?”原本與宋至雨肩并肩走路的周城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在了前面,他回頭詢問宋至雨。
“欸?我不是一直在走路嗎?”宋至雨覺得周城這話問得奇怪。
周城的表情已然有些凝重,說:“你最近…是不是心髒又不舒服了?”
“和我說實話,不要騙我。”還沒等宋至雨回答,緊接着周城又補充了一句。
宋至雨嘴角下意識就扯出了一個假笑,不過他此時戴着口罩,周城并沒有看到。為了證實自己能跑能跳,他快走了幾步,超過了周城。
“你都這麽說了,感覺我只要回答‘不是’就是在騙你啊……好吧,有那麽一點點,但真的只是一點。”宋至雨使勁閉了一下眼睛,很真誠地說。
“真的?”周城半信半疑。
“假的。我好累,你背我走吧。”宋至雨發涼的手拽住了周城的校服邊,方才閉起的眼睛竟一直未睜開。
周城心中湧起一股酸澀之感,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最後還是盡自己的努力、用輕松的語氣地語氣說:“這回你就不害怕影響市容了?”
按照宋至雨的邏輯,情侶之間的親密舉動在學校不符規矩,在公衆場合裏影響市容。
宋至雨趴在周城後背,并不理會對方的調侃。天還不夠冷,周城裏面還沒穿校服內膽,寬大的校服外套在領口處敞開了一截,不過宋至雨似乎覺得還不夠,又用手把它扒拉得再大一點,然後默默地将頭靠在肩膀和脖子形成的夾角之間。
“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個蠻自私的人,就比如現在,明明知道自己感冒咳嗽,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靠你近一點。”
周城眼帶笑意:“比起以前推開別人就跑,完了自己還差點摔一跤,你現在的進步真的是相當的感人。尤其是感動到了我這個人。”
“是嗎?我怎麽不記得。”宋至雨稍微地紅了一下臉,還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鼓聲一直在。
周城放心不下宋至雨,堅持要把他送到家才肯回去。到了單元樓下,周城又得寸進尺,說要送他上樓才安心。腿長在周城身上,宋至雨也沒法攔着,只好由着他來。
周城反複叮囑道:“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去醫院看看,你要是不去,我就在你家樓下喊你到你去為止。”
“真啰嗦,知道了。”宋至雨揮了揮手,想趕走周城這只蒼蠅。
“這樣才乖。”說完,周城快速地在宋至雨頭上親了一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飛身下了樓梯。
宋至雨随手整理了一下額前的頭發,想要伸手去拿鑰匙開門,才想起來鑰匙放在書包裏沒帶回來,只好伸手去按了門鈴。門鈴剛響了一聲還沒到,就開了。
簡直就像是一直站在門口一樣。
“沒想到回來這麽早,家裏頭有點亂還沒來得及收拾。”王智均略帶歉意地對宋至雨說。和昨天一樣,他依舊蹲在廚房裏收拾垃圾,和昨天不一樣的是,他的手臂側面多了一條長長的指甲劃痕。
“剛才在門外和你說話的人是?聽聲音像是你那個同桌?我記得他好像姓什麽來着……周?”王智均随口一提,他與周城不過上學期見過一回,沒想到時至今日竟然還記得他的聲音。
“和你沒關系。”
走到客廳裏,是翻到在地的椅子和一桌子的狼藉。宋至雨想把它扶起來,但是覺得彎腰實在太累了,就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然後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沒禮貌也叛逆得很,你不要放在心上。”宋媽對王智均說。
王智均笑了笑,沒說話。
宋至雨自己房間裏的布景倒是沒有變。鐵窗、書櫃、單人床,就連書桌下面的垃圾桶裏的廢紙都還沒來得及清理。宋媽一向很樂意替宋至雨打掃屋子,不過今天沒有。宋至雨自己也懶得打掃,索性就放在那,等明天再說。
……
宋至雨借着洗漱的時候才照了照鏡子,右邊的臉已經不腫了,只是還有點發紅,別的地方倒是一視同仁地蒼白。他要是個姑娘大概心情還能高興點,不是說每個長相偏柔和範的內心一般都有個當肌肉猛男的夢想麽?當然這事沒求證過,只是宋至雨自己這麽想的。
牙膏快用完了,宋至雨廢了半天勁才擠出來一點點。牙刷柄子才往嘴裏一杵,嗓子淺的宋至雨就覺得一陣子得犯惡心,連着咳嗽了幾聲,又漱了好幾遍的口才有所緩解。
“怎麽了?”宋媽的聲音朝這邊傳來。
“沒事,你不用過來。”宋至雨淺淺地回了句,也不知道宋媽有沒有聽到。
一番舉動下來,手也有些顫抖,想要将漱口杯放回狹小的洗漱臺的時候,又連帶着碰倒了放在臺子上的其餘兩個杯子。牙刷、塑料杯散落了一地。
只是,剛剛想要彎腰下去撿的時候,宋至雨突然覺得心下一沉,有瞬間失重的錯覺,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他胸腔的位置好像被人捆上了麻繩,并且還在一點點收縮、勒緊。
“你個冒失鬼,在家你還能摔跤,還不快爬起來,地上不涼啊?”宋媽随口責備道。
宋至雨聞聲動了幾下,用殘存的力氣勾起嘴角苦笑了一下:“媽,我好像爬不起來了……”
以前,宋至雨作死的時候聽過一首曲子,叫《鼓魂》。鼓敲到最激烈的時候,還伴有沙沙的電流或者鋼鋸聲,很像呼吸時候的感覺。
後面的事情宋至雨就記不大清了,隐約之中自己仰着頭躺在什麽東西上,一個戴口罩地人反複自己耳邊問:“能聽到嗎?能聽到嗎?”
“聽到也不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山芋就是紅薯或者地瓜。
寫到中途,突然覺得某某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