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到家裏，韓飛絮幾乎是頭沾枕頭就睡着了，這幾天她心理壓力太大，又受了不小的刺激，本來就很累。
第二天醒來，吃完早飯，葉明心坐在沙發上低頭看手機，不論什麽時候，她的坐姿都是文雅挺拔，她把手機放在胸前三十厘米的地方，正在逐字逐句的浏覽着頁面。
韓飛絮撐着頭坐在餐桌邊上，她一直望着葉明心，只覺斯人如畫。
“媽咪！我想去金貝貝，我想玩海洋球！”
漪漪橫沖直撞跳進葉明心懷裏，嘩啦，如畫美景散了。
……
葉明心一把撈起快要掉下去的女兒，“今天去不了，我們要帶媽媽去醫院檢查身體，下周再去好不好？”
檢查身體是什麽意思，漪漪沒有概念，對她來說，跟着大人就對了，就算葉明心把她帶迪廳去，她也沒有意見。
藍竹和齊宇跟她們一起去的醫院，他們從地下車庫的醫護人員通道上去，齊宇原本想讓葉明心留在車裏，可她不同意，葉明心跟醫院的專家提前打了招呼，沒有排隊、也沒挂號，直接就去了專家室。
檢查也做了、診斷也診了，這位醫生是全國著名的腦科專家，結果他給出的診斷，和私人醫院那邊一樣，也是什麽都看不出來，頂多就是查出來韓飛絮有點貧血。
葉明心不能理解，“一個健康的人，怎麽可能突然之間忘了這麽多事，還檢查不出來病竈在哪。”
老專家也很郁悶，他行醫那麽多年，就沒見過這種情況，韓飛絮都把他的戰鬥心态勾起來了，要不是她身份特殊，他肯定要成立一個專家組，集體研究她的病情。
漪漪被藍竹牽着，她在這聽了半天，此時終于從各種專業術語中聽懂了一點。
她仰頭看着韓飛絮，神情帶了兩分驚惶，“媽媽，你不記得我了？”
韓飛絮被她問的一滞，她轉頭看向葉明心，後者頓了頓，走過來，蹲在漪漪面前，“媽媽沒有不記得你，你是漪漪呀，是媽媽的乖寶貝。她不記得的，是過去發生的小事，還有很多知識，漪漪要幫媽媽想起來，對不對？”
韓飛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為剛剛漪漪的表情就是要哭之前的先兆，聽了葉明心的話，漪漪的表情放松了，只要媽媽還記得她就行，忘記別的，她就不管了。
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麽天真，且殘忍= =
她重重點頭，“媽媽，我幫你，我一定會幫你治好病的！”
韓飛絮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漪漪再聰明，不也就是個四歲的豆丁麽，只要稍稍一糊弄，就能把她糊弄過去，也不知道她緊張個什麽勁。
也許是真的血濃于水，所以即使只認識漪漪兩天，她也不希望讓漪漪難過。
她的女兒嘛，度過的每一天，都應該是無比美好的。
從醫院出來，葉明心要來齊宇那輛小奧迪的鑰匙，她讓韓飛絮上去，然後對齊宇和藍竹說道：“你們把漪漪送回家，齊哥，你就回家吧，今天也沒什麽事了，藍竹，你陪漪漪玩一會兒，晚上我們再回去。”
“好嘞！”藍竹很開心，她最喜歡和漪漪待着了，“那我能帶漪漪出去玩嗎？我還有三百多塊的金貝貝餘額呢，再不玩過期了。”
金貝貝是一個大型家庭游戲中心，兩歲到十六歲的孩子在裏面都能找到玩的東西。之前藍竹帶漪漪去了一回，不過據漪漪說，藍竹在那裏玩的比她還開心，她砸了十幾次地鼠，最後還給漪漪換了一個小黃人鑰匙扣。
……
剛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葉明心輕笑，“行，去吧，回來我給你報銷。”
雖然藍竹是準備自己花錢請小公主玩，但有人願意買單當然更好啦，藍竹笑嘻嘻，“那我們就走啦。”
齊宇開車送她們過去，等她們都走了，葉明心來到車裏，韓飛絮乖巧坐着。
“你那天哭，是因為爸媽的事麽？”
韓飛絮的神情放空了一秒，一秒之後，她才明白過來，她說的爸媽，就是韓飛絮的父母。
“……嗯。”
韓飛絮盯着自己的手，直到現在，被人提起來這件事，她還是感覺心裏一震，心髒鈍鈍的疼，讓她根本不敢再想起來這件事。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可強迫也沒用，父母的音容笑貌，就像魔咒一樣在她的腦內循環着，只需輕輕一碰，就能讓她瞬間崩潰大哭。
她現在看起來還好，是因為她一直忍着。
葉明心看着她緊緊抿起的唇角，半響無聲，她把車開出地下車庫，轉了個彎，往家的相反方向開去。
“去哪？”韓飛絮看着飛速倒退的樹影，問葉明心。
“去看爸媽。”
韓飛絮微微睜大雙眼，雙手放在膝蓋上，把衣服攥出了一團褶皺。
韓飛絮的父母葬在萬安公墓，這裏西傍香山，東臨頤和園，不管從風景和風水的哪個角度來講，都是很棒的死後居所了。
葉明心帶着她找到父母合葬的地方，對着韓天遠夫婦的墓碑鞠了一躬，然後就把這裏的空間都留給了韓飛絮，她默默離開，坐在遠處一顆自建園就有的老樹下面，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韓飛絮的身影，卻看不清她的樣子，也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她任由韓飛絮在那邊放聲大哭大哭，韓飛絮一開始無聲流淚，後來聲嘶力竭，再後來是小聲的抽噎，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葉明心才走回去，把倒在自己父母墓碑上的韓飛絮扶起來，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一個人能流多少淚，痛哭，也是痛苦的發洩，哭出去，她就覺得自己擁堵的心脈好受多了，但是哭的時間太長，現在韓飛絮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還在不停抽噎着。她忍了忍，坐起來，看向葉明心，透過自己淚眼朦胧的雙眼，她突然發現，葉明心的眼神很溫柔。
現在的韓飛絮毫無形象可言，頭發亂了、臉也花了，連衣服都皺的不行，葉明心把落下來的頭發給她重新攏回去，看着這張花貓一般的臉，她極淡的笑了一下，明明是笑着，她的眼睛裏，卻含着比她還要深的悲戚。
她用自己的指腹輕輕擦拭着韓飛絮眼角的水漬，聲音極輕，“還哭呢，難看死了，媽媽又要說你沒出息了。”
韓飛絮怔住。
她的眼淚是為天人永隔的父母而流的，而葉明心的悲戚，是因為心疼她才産生的。
韓飛絮剛止住的眼淚，又決堤了。
雖然還是好難過，可是，難過裏有了一分安慰，好歹，她不是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蟲。
如果是沈桑落，她絕不會讓韓飛絮這麽快就去墓地看父母，因為她的處事原則就是溫和着來，而葉明心不一樣，她更果決、更喜歡以毒攻毒的方法。
事實證明，以毒攻毒比用時光修複傷口更有用，韓飛絮看起來比前兩天有精神多了。
她在家又待了幾天，自從知道她什麽都不記得以後，葉明心也不讓她去接漪漪了，這個活歸藍竹和李阿姨管。
白天上網補充十年斷層的常識，晚上就和開心果漪漪一起玩，葉明心始終和她保持着一種不近不遠的距離，有時候韓飛絮覺得葉明心對自己很好，可很快，葉明心的冷淡态度又讓她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沈桑落聽着她的感受，一臉恨鐵不成鋼，“笨蛋，她那是溫水煮青蛙呢！”
韓飛絮被她訓得一愣。今天沈桑落空閑時間很多，她就借着辦手續的名頭找韓飛絮出來玩了，但越聽她和葉明心的相處細節，她越氣，“拜托，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回重點上，還說我沒有進步，你就有進步了？你這個注意力渙散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啊！”
韓飛絮噤聲了，既然沈桑落那麽讨厭葉明心，那她以後還是不要提葉明心了。
她不提，沈桑落卻不放過她，“你也不想想，你之前可是鐵了心要跟她離婚，如果沒有讓你寒心的理由，你會這麽做嗎？別被眼前的糖衣炮彈迷了眼，這都是陰謀！”
韓飛絮放下咖啡杯，“那你倒是和我說說什麽理由，我知道理由了，就不會再被她迷惑了。”
沈桑落：“……”她要是知道理由，不是早就說了嗎？
聊天就此終結，沈桑落氣悶起身，去辦手續了，韓飛絮留在咖啡廳裏。
其實如果只是一些細節，沈桑落不會氣成這樣，問題是昨天葉明心和韓飛絮說，她記憶沒恢複，就先別複出了，讓外面的人知道了，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用頭發絲想，也能想出來這是葉明心的緩兵之計，可韓飛絮，她居然答應了！
韓飛絮再次給出了很充分的理由，她都不會演戲，怎麽去當演員？之前的一周期限是站在她和葉明心馬上離婚、她必須得到撫養權的背景下，而如今，看葉明心的意思，已經不着急和她離婚了，那她還急着複出幹什麽。
韓飛絮想的很好，她準備喝完這杯咖啡，就出去逛街買買買，她都那麽有錢了，必須體驗一回買東西不看價簽的生活！
她興沖沖的從咖啡廳走出來，還沒拐進第一家店，就看前面好多人圍成了一個圈，裏面還有尖銳的聲音傳出來。
“我是你們惹不起的人！放開我，我打她怎麽了，我是正當防衛，別拍！拍什麽拍！”
有一對從正門進來的情侶走過去，那個女孩子對身邊的男朋友說道：“打的太狠了，那麽多人攔都攔不住，看着吧，這人絕對要火。”
韓飛絮一愣，她快走兩步，也湊到人堆旁邊，想看看裏面是什麽情況，旁邊很多人都拿手機在拍，一個年輕女人被兩個男人拉着，女人不停掙紮，看來還想動手，韓飛絮只看了兩眼，就離開了。
警察都來了，她在那待着也沒什麽用，不過離開前，她把自己的手帕送給了老人，讓她擦血，老人滿臉是血，看起來是被砸的。
确實打的夠狠。
韓飛絮對這種瘋婆子敬謝不敏，她送完手帕就走了，這個插曲沒有影響她的心情，她在商場裏使勁買，提了七八個購物袋回家，到家以後一算賬單，花了兩萬八。
……
韓飛絮一本滿足，放縱一天就好啦，她也是有孩子的人了，錢還是要節制着花，剩下的要留給漪漪呢。
葉明心在外面參加酒會，漪漪已經睡下了，晚上十點鐘，韓飛絮盤腿坐在沙發上，沉迷在微博的新奇世界裏，無法自拔。
結果刷了還沒半分鐘，她在熱門微博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原微博：網紅毆打老太，言辭侮辱多次叫嚣“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一位大v轉發的微博：我可能是得白內障了，你們看看，左數第四位吃瓜群衆，像不像韓飛絮？？？[問號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