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下午一點多，沉悶許久的天像是酣睡了一場，醒來時洗了把臉，于是這雨便爽快地灑了下來。
綿綿的秋雨像落葉一般，無聲地飄在屋頂上、地面上，有些則不甘寂寞，好奇地趴在窗戶上，留下長短不一的足跡。
雨是清潔工，洗刷天與地。
這場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幾個小時，過于澄淨的天地，愈發顯得空寂。
感受到寒氣從腳底漫上，鄭淩添了件舊外套後，又倒了杯熱水，剛端在手裏沒喝上幾口，陸銘的電話就打來了，言簡意赅地邀他晚上去吃西餐，還是上次那家店，約在八點。
挂斷電話後，鄭淩悵然若失地端起杯子輕輕抿着。
知道接下來将上演着什麽的金鳳凰，此刻正興奮不已地在旁不停地說着什麽，也沒心思去留意其他。
金鳳凰說了很多，但鄭淩一句也沒聽進去。他捧着杯子，坐在凳子上愣愣地喝着，水涼了也不知道。
直到過了許久，金鳳凰才發覺，不由得在鄭淩面前揮了揮翅膀，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但那雙低垂的眸子紋絲不動，只呆呆地看着某一處，又像是什麽也沒看。
見此，金鳳凰急了，不知輕重的它揮動翅膀重重地拍在了鄭淩的肩膀上，一并喚道：“鄭淩。”
誰知鄭淩一個重心不穩，向前撲去，幸而金鳳凰眼疾手快，穩穩抱住，而那杯子卻是落在地上，發出聲響，但由于是塑料材質，沒碎。
鄭淩慢慢扭頭看向金鳳凰。
金鳳凰松開翅膀，尖着嘴說：“鄭淩你這是怎麽了？”
“我……”鄭淩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金鳳凰直言道：“你看起來好像有些不高興。”
鄭淩低下頭，扯了扯嘴角，輕聲說道：“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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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騙我，我看得出來。”金鳳凰走近一些，近距離觀察着鄭淩的表情。
鄭淩默然良久，然後說道：“可能是有些不舍吧。”畢竟相處了這麽久。
金鳳凰點點頭，又說：“你們人類就是太容易感情用事了。”
鄭淩反問：“那你呢？你現在還會想你之前的那些宿主嗎？”
金鳳凰實說道：“偶爾會想。”尤其是被你氣到的時候。
鄭淩笑了笑。
金鳳凰不明就裏地問道：“你笑什麽？”
鄭淩一臉輕松道：“我很慶幸我們感情不深，否則等你十個任務完成後，我只能成為你偶爾的十分之一。”而你卻會成為我全部的記憶。
聽到這話，金鳳凰不悅了，粗聲反駁道：“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薄情寡義的？才不是呢，主要是因為時間太長，長到足夠我忘記他們。還有，就你這樣性格不好的，誰能跟你感情深。”
“時間一長就可以忘掉一切嗎？”鄭淩喃喃低語，末了又笑說：“那你倒是說說看，什麽樣的性格才為好？”
金鳳凰挺了挺胸膛，大言不慚道：“這不明擺着嗎？只要像我這樣的就行了。”
“這就難了！”鄭淩打趣道。
金鳳凰贊同道：“誰說不是呢。”
這次鄭淩笑出了聲，愁悶的心情一哄而散。
許久之後，鄭淩找出新買的一直舍不得穿的外套穿上，在看到衣櫃裏那套西裝後，手指在上面輕輕拂過，然後毅然地合上櫃門，走了出去。
離八點還差五分，鄭淩熟門熟路地走進那家西餐廳。本就客人不多的餐廳此時竟沒有其他人用餐，只陸銘孤身一人坐在他們上次坐的位置。
最先發現鄭淩的是這裏的服務員，她們告知他今晚這裏已經被包場了，暫不營業。
鄭淩微笑着說道：“你好，是陸銘約我來這的。”
聞言，服務員立馬引導着他走過去：“原來是陸總邀請的客人，您好先生，請随我來。”
跟在服務員身後的鄭淩，沒了往昔的輕松惬意，腳步每走一步都顯得沉重。
很快他就來到了陸銘身旁。
陸銘擡頭看他一眼，神情淡淡的，只略微擡了擡手，示意他入座。
入座後，鄭淩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在，好奇地問道：“陸總，我剛聽這裏的工作人員說這裏今晚被你包場了，是為什麽啊？”
陸銘沉默着，只一心盯着手中的菜單翻看。
沒得到回應，鄭淩讪讪地笑了笑，閉了嘴。
過了一分多種，陸銘叫來服務員。
點過餐後，兩人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只是陸銘這次帶着審視的目光看着鄭淩。
鄭淩猶豫着該不該開口，陸銘在對面先說了：“我記得上次你在這裏說過，說你接近我，是為了給自己找難題，找壓力。”
“嗯”鄭淩點了點頭。
陸銘接着又說：“那你覺得接近我難嗎？”
聲音很平，聽不出喜怒，但與他相處了幾個月的鄭淩知道，這種語氣正如他倆初見時一般地毫無二致，那樣的冷漠，毫無溫度。很顯然他鄭淩已經被他視為陌生人了。
想到這，鄭淩心裏有些酸澀，但他沒敢顯露出來。只低着頭說：“難”他怕多說幾個字，陸銘會聽出端倪。
陸銘笑了笑。若是此刻的鄭淩擡起頭，便會看見他那紮眼的嘲諷：“你以後還會給自己找這樣的難題吧。”
雖是問句，但陸銘說的很篤定。
鄭淩回答：“看情況。”
“是嗎。”陸銘掃了他一眼。
在鄭淩原先的猜測中，他以為陸銘會質問他，但直到用餐完畢後，陸銘也未再開口與他說話。
竟是氣到這般地步嗎，連話都懶得說了？
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電梯，鄭淩看見電梯上被按亮的負一樓數，而他卻是要在一樓下電梯。
鄭淩沒動。
電梯啓動後，陸銘幫他按了一樓。
見此，鄭淩看向身旁的人，佯裝毫不知情地說道：“陸總，今晚能送我一趟嗎？”
“很抱歉，我們不順路。”陸銘一口回絕。
鄭淩的眼神暗淡下去。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鄭淩身影未動。
陸銘冷眼看着他。
很快電梯門又再次合上了，沒幾秒，又開了。
這一次，陸銘走了出去，鄭淩緊随其後，但沒跟上，站在電梯口，看着陸銘的身影漸行漸遠。
見到這一幕，金鳳凰焦急地說着：“為了我們的任務，鄭淩你快追上去啊。”
鄭淩心一狠，掏出手機撥打了陸銘的手機號。他知道很多話不适合當面說。
數聲後，接通了。
“陸總，我明天傍晚需要到明誠去嗎？”
“不用了，以後你都不用去了。”
“怎麽了？陸總你要出差？”
“你就這麽喜歡跟着我？”
“是啊！”
“可我不想你跟着了。”
“為什麽？”
“不為什麽。”
“陸總，我們是不是……”
“唐奇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對我有過一絲真心。”
“……我……”
“一絲也沒有嗎？這麽耍我們好玩嗎？”
“我沒有。”
“本來我也願意相信你，相信你唐奇并不是他說的那樣，可事實是你騙了所有人，包括你的左鄰右舍。”
“……”
“唐奇，你還記得你當初為了接近我，所找的借口嗎？”
“記得，我說我要幫你完成一件事，表示感謝。”
“那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你完成的事是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記得是永遠。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說完這話後，陸銘就掐斷了通話。
鄭淩盯着手機：永遠嗎？倘若真是那樣，只一通電話便可，你又何必願在我身上浪費這些時間和金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