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這個小臘雞
因為要忙樣刊，岑妩幾乎長在了宣傳部，尹柯看她可憐幫忙排了兩次版，畫了一幅插畫。
“其實我覺得，你的漫畫也可以往校報上放的，很可愛。”那天尹柯一邊畫一邊随口說。
初中岑妩剛和他坐前後桌的時候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斜伸着脖子，帶着笑說，你會畫漫畫啊？真可愛。
那個時候她甚至不願想清楚尹柯說的是她畫的可愛還是人可愛。
眼下，岑妩瞪着死魚眼盯着電腦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校對：“我知道啊……可是首先沒靈感，我畫畫要有想畫的東西才行，不能生憋。”
而且光是報紙就已經忙死了，打死她也不畫。
尹柯遺憾地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咚咚咚”
忽然，窗戶上傳來有節奏的三聲響。
尹柯先擡頭，然後沒動作，他側過頭，“岑妩。”
被叫的人死魚眼挪開，看向尹柯，被示意看向窗外。
一個男生站在走廊裏，背着書包，兩手望遠鏡狀貼着玻璃，企圖躲掉反光看清室內。
跟個二傻子一樣。
岑妩在心裏默默評價。
動作上，她迅速起身，和尹柯交代了一句，便幾步走出門。
“邬童。”
聽到開門聲，邬童轉過身，把岑妩上下打量了一圈，嘲諷道：“喲呵，和小哥哥玩得挺嗨？”
“那是，你過來打擾我們做什麽？”
邬童高冷着，說什麽都一副很有心氣的樣子：“我轉過來好幾天，你都不來看看我的？”
……
岑妩呆滞，忙岔了。
而且，
“我們不是每天都‘談心’麽？”
“談你個頭啊，跟你有什麽好談的。”
邬童翻了個白眼，往牆上一靠。
“你轉來月亮島都不告訴我一聲，我還得上趕着去問候你？小臘雞。”岑妩也翻了個白眼。
“我不是都告訴你我在中加出了點事，可能要受處分嗎。”邬童睜大了眼，看起來很駭人。
“處分是強制轉學？”岑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還有這種韓劇似的套路？”
“……”邬童被她的說法擊敗，“你故意的吧岑妩！”
“對了，”岑妩看邬童那暴脾氣要犯，立刻轉移話題，開始扯閑篇，“你昨晚說要幫你們的新班主任弄什麽教學計劃，我昨晚忙着校對沒來得及問——你什麽時候想從事教育工作了？”
“……”
似乎被提起了不想提的人，邬童立刻像破了的氣球，揉了揉太陽穴，“因為我們班有一個白癡一直纏着我重建棒球隊，我跟老師提的交換條件。”
他幫老師寫教學計劃，老師幫他重建棒球隊？
多麽清新脫俗的交易！
真是個讓人耳目一新的班主任。
岑妩在心裏啧啧感嘆，然後忽然靠近邬童，瞄了瞄室內，壓低聲音問道：“你要重建棒球隊，有沒有問過尹柯？”
邬童很嫌棄她突然靠過來，一聽到她提起某個人就更嫌棄了，推她的肩膀，居高臨下：“我為什麽要叫他？”
岑妩剛想搬出一堆理由甩邬童臉上，就聽辦公室的門一開，尹柯走了出來。
她立刻閉了嘴。
邬童原本推在她肩上的手立刻變掌，像是攬着好哥們一樣，只看了尹柯一眼，便把目光轉向了別處。
……
尹柯單肩背着書包，掃了一眼他們倆，最後看向岑妩：“插畫我已經畫好了，你試試印刷效果好不好，不好的話下次再用繪圖軟件。”
岑妩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邬童用那種充滿了嘲諷的拉長音開口——
“尹柯畫的畫怎麽會不好呢？畢竟是人見人愛的優等生，哪怕随手塗鴉一張也有一堆人追捧……是吧岑岑？”
岑妩猛地給他一記肘擊。
這家夥究竟冷嘲熱諷誰呢？
尹柯沒理會邬童，沒興趣跟他擡杠，抿了抿嘴唇邁開步子就下樓了。
“哎……”岑妩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人就走了。
邬童在她身後給了她一巴掌，仿佛是在還她剛才那一記肘擊。
“哎什麽哎，去追啊。”
岑妩狐疑地回頭看他，難以想象這家夥能說出這種話。
剛剛不是你把尹柯擠兌走的嗎？
“看什麽——”邬童非常不耐煩地拉長音，“我跟他的事和你跟他的事是兩碼事，我就是看不慣他在我面前那副樣子。”
要不是尹柯馬上就沒影了，岑妩非得留下來跟他好好擡一擡杠，什麽叫尹柯的那副樣子。
她一路跑下樓，追到教學樓門口，總算追上了尹柯。
“嘿！走的真快……”岑妩喘着氣，手撐在膝蓋上。
尹柯停下來，“你怎麽下來了，邬童呢？”
“我又不是他監護人，幹嗎老跟着他？”
“你也不是我監護人，”尹柯頓了頓，“可你總跟着我。”
……
尹柯，你的冷幽默真的無敵，一本正經地吐槽。
“那什麽，你這麽着急回家啊？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想好好感謝你一下，要不請你喝杯飲料？”
尹柯笑了笑：“不用了，我也挺喜歡畫畫的，對我來說也不費力。”
岑妩撇了撇嘴。
“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再耽誤回去我媽又要罵我了。”
“……你媽還這麽管你啊。”岑妩跟着他走，邊走邊說，“邬童說他要重建棒球隊，你知道吧？”
“知道。”
“你……要不要加入？”岑妩試探性地問道。
“不了，我沒時間訓練。”尹柯雖然語氣溫和，但還是一口拒絕。
“可是你高中這麽過太沒意思了，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岑妩有些為他抱不平，她是真的很希望還能看到邬童和尹柯再在一起打棒球的。
“其實……也還好。”尹柯似乎是習慣了，也沒什麽反抗情緒，“我還能畫畫啊，你看，我現在還能幫你畫一些插畫，也挺好的。”
“那怎麽能和棒球一樣呢……”你這麽喜歡棒球，岑妩扶額，“尹柯，說真的，我從沒見過第二個人把‘逆來順受’這個詞诠釋得比你更好。”
尹柯笑了笑，像個沒脾氣的人。
“那我回家了，有事再找我，明天見。”
“……明天見。”
跟他真的沒法聊天。
岑妩看着尹柯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轉身回去，找邬童那個臘雞一起回家。
……
那家夥看到岑妩垂頭喪氣的回來就樂不可支。
“怎麽，又熱臉貼冷屁股了？”
岑妩木着臉拿起書包：“你給我走開，臘雞。”
邬童露着小虎牙，跟在身後說風涼話：“別不識好人心啊，岑岑。你只要堅持下去，我就相信，就算尹柯的心裏裝了整個北極，也能被你捂化的。”
岑妩面無表情，看着邬童去自行車棚取車，果斷轉身獨自走出校門。邬童在身後叫：“哎，你不等我啊！”
“等你個頭，我跟你不熟！”
攔下出租車，跟司機報了地址之後她放下車窗，朝剛走出來的邬童做了個鬼臉：“臘雞，你慢慢騎，今天我心情不好，奢侈一把，不等你了！”
爸媽又不在家。只有阿姨在給她準備晚飯。
兩個人又出去旅游了。
岑妩嘆了口氣，為什麽自己的日子會和邬童過得差不多？明明自己父母恩愛幸福！
太幸福的後果就是岑妩小時候媽媽得過一場大病，爸爸也像經歷了一次重生，自那之後只要有空兩人就會珍惜時光一起出去二人世界，岑妩像個留守兒童一樣苦逼。
吃過飯，摸了一會兒狗，岑妩回房間寫作業，她寫作業從不老實，同時打開數學作業和英語作業，讀一道數學題，再讀一道英語題，完了之後回來算數學，等這個答案出來，英語答案也思考好了，兩道題同時完成。
如此三心二意地寫着寫着，她忽然就把目光放到了多寶閣裏擺着的黑色棒球帽上，中間一個明顯的Y圖案。
她手中的筆就動不了了，腦子一片混亂，最終長嘆一口氣，想起了當年。
“……邬童一記大力擊球，球會飛到場外嗎？啊！出界了！全壘打！雅林隊在一二三壘上均有人的情況下邬童以一記全壘打拿到四分，沒想到作為投手的邬童在這個時刻還能有如此力道，比賽結束，雅林隊獲勝，進入決賽！”
中加學校初中部雅林隊的所有成員抱在一起歡呼，每個人臉上充滿了喜悅。
常識在那個時候的身高就已經不俗，站在學生中猶如鶴立雞群，他舉着相機給這群陽光的男孩子拍照，岑妩推來毛巾和水。
邬童攬着尹柯說：“咱們兩個單獨照一張吧。”
尹柯用衣袖擦了擦臉：“好啊。”
岑妩給其他隊員發完毛巾和水，立刻拿着備用相機跑了過來，毛遂自薦：“我來給你們拍吧！我最近拍照很猛！”
邬童一臉鄙夷：“你？你行嗎？我和尹柯這麽帥，可不想毀在你手裏。”
尹柯笑着拍了拍邬童：“岑妩最近和常識學長學攝影，确實拍的不錯，癡迷得都不畫畫了。”
七嘴八舌間，岑妩還是給他們拍了好多張奇怪的照片——是他們凹的造型太奇怪。
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關系真的是好。邬童看起來還沒那麽高冷，尹柯看起來沒那麽文藝。
等賽場上人走得差不多了，岑妩收拾用過的毛巾以及随手丢棄的水瓶，老好人尹柯自然過來幫忙，邬童一看自己不幫忙顯得很不是人沒辦法也得過來搭把手。
岑妩：“尹柯，我覺得你剛剛在場上太帥了！”
邬童：？？？
不是他最後打出了一個全壘打嗎？
岑妩：“你蹲在場上比暗號的時候簡直帥炸了！我感覺耳邊都能聽到你內心裏思考怎麽配球時候的分析！”
邬童：“……喂。”不是他這個投手更引人注目麽？
岑妩星星眼：“反正尹柯我太佩服你了，比賽結束了，你能不能送我點東西作紀念啊！”
尹柯笑着擰開瓶蓋抿了一口水，喉結滑動咽了下去。他把水放到一旁，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邬童，擡手把自己的棒球帽摘下來，扣在岑妩頭上。
“送給我的小迷妹。”
……
……
！！！
岑妩感覺炸了，尹柯笑得太蘇了，聲音太軟了，太撩人了……
她感覺自己都不會動了，頭上的棒球帽仿佛有千斤重，還能隐隐傳來尹柯的味道。
邬童被全程無視，張着嘴搖了搖頭，望天：“我怎麽會有這種鄰居？我怎麽會有這種兄弟？”
尹柯抿着嘴笑，添一句：“你是誰？你在哪兒？你在幹什麽？”
岑妩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帽子，感覺粉紅少女心砰砰直跳。然後她朝邬童丢去一個嫌棄的眼神：“你瞎叫什麽”
邬童：“我這種比賽比狗累，迷妹比尹柯還少的人真是難過。”
岑妩：“？？？什麽意思？”
邬童：“我一場比賽要投将近一百個球，最後還打出個全壘打，到頭來連小青梅的贊美都得不到。”
岑妩：“？？？誰是你小青梅？而且什麽叫你比賽比你自己累？”
邬童：“……”
尹柯：“……”
然後尹柯噗的笑出了聲。岑妩也忍不住彎腰狂笑。
“……岑妩，我覺得我們只能走到這了，之後的路，我們就分道揚镳吧。”邬童用莎士比亞那般語氣“朗誦”。
“你随意啊，我有了尹柯小哥哥，不需要你了。”
尹柯笑得不行：“好了，你們倆別鬧了，像小孩兒似的。”
……
可那個時候，也的确是一堆小孩。
岑妩把當初尹柯給她的棒球帽拿下來，摸着上面的LOGO。
尹柯啊尹柯，你就這樣不再打棒球了，想看看你球場上的身影都是奢望。
那天比賽之後，雖然邬童一臉不爽，但還是不得不和岑妩順路回家。
走着走着，他看了看旁邊的岑妩，她還摸着尹柯送的帽子美滋滋，一臉幸福。邬童-忽然停下：“我知道了！”
岑妩在幸福中被打擾，一臉嫌棄：“你又知道什麽了？”
邬童露出壞笑，仔細觀察着她：“岑岑，原來……你喜歡尹柯啊？”
岑妩感覺被迎面一瓢水潑中了。
清醒了點。
她喜歡尹柯
她喜歡尹柯嗎？
那個時候的她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原來她不怕和尹柯說話，是因為她喜歡尹柯？那個坐在她後桌、會溫柔地笑、會誇她漫畫畫的可愛、會和邬童打鬧、會在棒球場上用他強大的分析能力為隊伍的勝利貢獻巨大力量、會把棒球帽摘下來直接戴在她頭上的尹柯？
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岑妩的臉開始泛紅，呼吸略微變急，激動地看着邬童。
邬童一臉“原來如此”的哦了一聲，攬住她，語重心長：“尹柯這個人呢，還是不錯的，學習好棒球打得也不錯，長的呢，雖然沒我帥也還湊合。總之，嗯，我看好你們倆。”
岑妩聽了之後覺得很有道理，只除了“尹柯沒邬童帥”這一點。
一秒後，她嫌棄：“……你打比賽滾的一身泥，離我遠點！”
就這樣，岑妩和邬童同時知道了她喜歡尹柯，邬童也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
岑妩陷進回憶無法自拔，一臉悲傷。
她追尹柯到現在了，除了他放棄棒球內心越來越冷淡，沒有任何變化。
他這樣的人放棄棒球多可惜。
想着想着，岑妩坐回書桌，拿出手機給邬童發微信。
岑妩：邬童邬童！
邬童顯然也在寫作業，手機就在手邊，所以秒回了。
臘雞：又幹嘛？
岑妩：我仔細想了想，月亮島的棒球隊實在太爛，只有你一個絕對撐不住的。
臘雞：你想多了，我才不撐，我們班有個笨蛋很熱衷于這個，我迫不得已才答應加入棒球隊的。
岑妩：有了尹柯你就可以撐住了！
臘雞：……？？？你怎麽也不聽人說話？被班小松傳染了？我說了我不撐。
臘雞：而且，和尹柯有什麽關系？你還嫌我被他坑得不夠？
班小松應該就是那個笨蛋吧……
岑妩想了想，繼續回複：可是你既然加入了，棒球隊成績太慘你也沒面子啊，沒有核心成員怎麽招新？
仿佛也是在思考，隔了好幾秒才回複。
臘雞：那就交給班小松去想吧，隊長就要承擔隊長的壓力。
岑妩：我不管，那你告訴你隊長去找尹柯。
岑妩：反正我還想繼續看尹柯打棒球，你必須得幫我。
岑妩：尹柯穿棒球服那麽帥，以後都不穿了就太可惜了。
岑妩：幫我好不好好不好！
岑妩：你不答應我就過去找你！
岑妩：邬童邬童邬童邬童！
邬童顫抖着手扶額。
臘雞：你真的班小松附體了啊！
臘雞：你可別過來，我怕了你了。
臘雞：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吧，明天跟班小松說一說。
岑妩心滿意足地鎖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