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惡魔禁典
法琳娜女士迷迷糊糊醒睜開眼,發現她被人拖到了很陌生的地方,頭上的傷自她蘇醒時起,便由一堆小螞蟻擁擠着啃噬。
高進驚訝地看着她修補自己腦袋的邪術,被錘子砸破的傷口像活過來一樣不停扭曲,這讓咬牙切齒的黑女巫看起來更陰險邪惡。
“你們這些雜碎,低劣的雜碎,快放開我!”黑女巫想要掙紮,卻發現她手上正戴着一副特殊的手铐。
手铐有兩顆眼珠不時往兩旁游移,仿佛是在嘲笑将手舉起來,觀察手铐奧妙的法琳娜女士。
“你居然用一捆樹藤綁着我?抗議!”法琳娜女士看來還不清楚狀況,仍以為蹲在她面前的骷髅兵,是和她一起從納克薩瑪斯來的。“我要向你的主管戈提克抗議,納克薩瑪斯重現之後,你會知道厲害!”她用一副威脅的口吻吼道。
高進用錘子輕砸地板:“你回頭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法琳娜女士條件反射地回了下頭,被她身後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吓了一跳。
黑女巫下意識向前撲,帶着驚懼的眼神撞進骷髅兵懷裏。
“這,這是老鼠嗎?天啊!你居然把我囚禁在這肮髒動物的洞裏。”有一只肥胖無比的大老鼠,正用前爪捧起幹掉的葡萄幹放在嘴邊啃,齧齒動物啃噬食物的聲音,在此時此地顯得異常響亮,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聲。
“我們實在沒有制約你的辦法,只好與老鼠兄弟取得了合作。”高進朝老鼠嘴邊盤旋的影子昂了昂頭,女妖瓦拉正捧着一顆壞掉的松子觀察老鼠吃食的狀況。“瓦拉姐妹也很讨厭老鼠,你看她多厭惡。”
瓦拉兩眼發直地望着老鼠快速開合的大板牙,這家夥的尾巴晃得很厲害,因有人送它食物感到無比開心。“你昨天騙我幫你打光,還騙我去偷這位女士的錘子,然後,今天騙我養鼠……”瓦拉百感交集地咬緊嘴唇看天,卻只看到老鼠洞裏無邊的黑。
有一個人的腿不停地從鼠洞前經過,那個敞開的半圓洞口隐藏在角落裏,算是他們從櫥櫃垂降下來後,能找到的最好藏身處。
“哼,我是不死之身,怎麽會怕老鼠?”黑女巫用肩膀撞開了高進,十分心虛地左右看看。
“你是真的怕老鼠,你們全家都死于黑死病,洛丹倫的女貴族,你是那場大災難裏幸存的極少數人。但我想,你比任何人都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印象深刻。”高進拿捏起戲說的腔調,娓娓道來:“大難不死,以及家道中落,才促成了你以後的人生。”
“你懂什麽?低級的骷髅兵,根本不配談論我的過去!”黑女巫動作迅猛地伸出了脖子,她額頭上正安心修複傷口的螞蟻們一起跳了下來,“你會知道我們的差距,骷髅兵。”法琳娜高挺鼻梁,用俊俏的下巴俯瞰被螞蟻纏身的骷髅兵。
“這可不是普通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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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好。”法琳娜冷笑道。
高進身邊蕩起一股冰塵,所有攀上他骨頭的螞蟻全都被凍成了冰渣,他站起來用力踩在上面:“是冰做的螞蟻。”
“哈?!”法琳娜差點被眼前這一幕氣到暈厥,“我無限的生命,我賴以生存的媒介,竟然像垃圾一樣遭人踩碎!”
“還是這低等級的骷髅兵!你知道我失去納克薩瑪斯的黑暗氣息後,是多麽珍惜這種黑暗物質嗎?”法琳娜心疼到無以複加。
但為了維持她女貴族的體面,只好心肝亂顫地對骷髅兵致以無所謂的冷哂:“哼,粗魯的下賤胚子,連螞蟻都不放過。”
“說起下賤……不顧尊嚴地杵在那兒當雕塑,騙人落入你的陷阱,是什麽鬼蜮伎倆?”高進樂呵呵地走到進食正歡的老鼠身旁。
這碩鼠跟高進增進了一天的友誼之後,已經把他當成了喂養者(其實,是他指示會飛的女妖瓦拉,在巨神宮殿裏找到很多食物)還用沾着松子粉末的髭毛碰了碰高進的手。
“杵?杵在那兒?”這用語是多麽無知愚蠢,堂堂的黑女巫法琳娜大人,怎麽可能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兒?“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掌握着黑暗附身的能力。納克薩瑪斯再度被冒險者打爆之後,我攜帶詛咒神教的奧義翹曲到了別的時間斷層。”
“沒想到,一睜眼人就被擺在那個猥瑣大巨人的書櫥上面,還動都不能動。若不是你這女妖仆從接近我,讓我觸碰到了一點外在的黑暗能量,我只有眼睛能轉。”高進從她的發言中,聽出黑女巫又成了納克薩瑪斯的喪家之犬。
“真是方便的女人,每次納克薩瑪斯被人打爆,你都能從岌岌可危的飛行堡壘裏,利用各種黑暗技術逃脫。”
聽到“方便女人”那詞的時候,法琳娜面沉如水,嘴巴張了一下,正欲大爆粗口,突然被碩鼠投來的萌蠢眼神吓得閉上了嘴巴。
高進說的是實話,黑女巫是一個擅長狡兔三窟的詛咒神教教徒,她附庸某個勢力的最底限就是能無止境地生存。
她年幼時失去至親和她本來可以很豪奢的生活,成年後為了追求不再的財富,只好游走于名利場充當交際花,漸漸掌握了各種害人的奇技淫巧。
加入詛咒神教後她更是如魚得水,毒殺、惡魔術、黑暗技巧運用得出神入化,用一筆筆保險金讓她的家姓,重新戴上了貴族的帽子。在詛咒神教于納克薩瑪斯設立分部時,她成了主管。
在洛丹倫她是女貴族,打開一道傳送門,她又能站在蜘蛛區當Boss。
擁有這樣一份履歷的人,這樣一只狡猾頑強的黑寡婦蛛,想要她死,簡直太難了。
“哼!”法琳娜雖然見過很多大場面,但不代表她沒有自尊,被人說成不忠不義之輩,她臉上有種微微火熱的感覺,語氣矮了一截道:“我那是保存神教火種,将主人的意志宣揚到諸世界去,怎麽能用逃脫那個詞?”
高進打了個暫停的手勢:“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可能比你自己更能看得清,在山口山龐大浩瀚的歷史文庫裏,你占據的篇幅很小很小,但我對你研究挺深。比如,你怕老鼠,被聖光明大教堂接收時,就是個非常怕老鼠的小女孩。”
“別說了!骷髅兵,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但我想,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為難我有什麽用?”法琳娜郁憤搖頭。
高進指向鼠洞外,走來走去顯得很是忙碌的影子。
“這人其實是個手辦師,沒執照的那種,但他的手辦很具有神韻,要不然你所使用的黑暗技術,也不可能選擇用他制作的手辦替代你的肉身。”關于穿越、翹曲空間等等說法,前提條件都需要找到一個極為合适的宿體,陳爽的手辦顯然滿足了這一條件。
“你已經拿走了黑女巫擁抱,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了。”
“當然有,黑女巫,你的惡魔術在整個納克薩瑪斯裏都是首屈一指的。”高進走回她身邊,盯着她腰裏的惡魔禁典,“黑女巫你需要把惡魔召喚術教給我這位同伴,否則……”望着骷髅兵固定在邪惡弧度上的颌骨,法琳娜女士坦然一笑。
她笑着挺起豐滿的胸脯,故意往他臉上靠了靠:“怎麽?如果這能換回我的自由,我願意好好服侍你。”
“不。”高進朝瓦拉使了個眼色,後者噘着嘴巴一臉嫌棄地扔下一顆松子,然後肥頭大耳的碩鼠立刻埋頭痛吃,瓦拉只用了三顆松子就把它成功引至黑女巫面前。法琳娜女士從最初的輕蔑,變得緊張了起來。
“不錯,我承認我有點怕耗子。”法琳娜女士佯裝鎮定,她不太相信憑老鼠的智力,會懂得威脅、懾服一個人,“但你以為我沒看出來嗎?你們只是純粹喂它東西吃,它總不能什麽都聽你們的,它還能吃了我?”
“嗯?”
話音剛落,法琳娜女士突然聞到一股久違的香氣,酵母面粉混合烤制後的恬馥氣息撲面而來,這讓她迅速想起了羊奶白面包。
低下頭一看,那雜碎骷髅兵居然正将一大塊白面包屑撕成無數小塊,捏成粉末撒向自己:“這可不一定。”
“卑鄙下流的東西!”碩鼠在連吃三顆松子之後,又發現了更好吃的東西—面包屑。它懶惰而遲鈍地擡起髭毛,愚鈍無知的眼神掠過法琳娜女士時陡然變得精神百倍,它在鼠洞裏疾步奔走,法琳娜女士在一陣腥臊之風裏坐直了身體。
“不不不,快讓它停下來!不~”
法琳娜女士發出了一聲拉長後的慘叫顫音,吧嗒作響的舔嗜聲,圍繞着黑暗寂靜的狹窄鼠洞回響開來。
法琳娜眼前充滿了酸腐味濃郁的粘液,一條長而狹窄的舌頭正貪婪地吸食着她頭發裏散落的面包屑,這種滑膩無恥的撩撥,讓她敏感到将腳趾都蜷了起來,厭惡、躁動摻和而成的吐息,從她鼻孔裏急促地噴發。
“啊~你快讓它停下來……”講實話,高進看傻了眼,法琳娜女士正忘我地接受着碩鼠的安慰,不惜将毫無底線的媚态展現給旁人觀瞻。那碩鼠也挺通情達理的,盡職盡責地用那條長舌頭,靈活卷入女士凹凸有致的甲胄縫隙中,吸食面包屑,并發出陣陣嘬聲。
由于場景太過香豔,瓦拉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冒險飛到洞口呼吸新鮮空氣,還一邊對高進大嚷:“骷髅人,你這是什麽馊主意啊?這哪算是威脅?這女的明明很享受!”高進石化一般望着碩鼠伸來伸去的舌頭,那靈活的卷繞,女士又欲拒還迎。
法琳娜媚眼如絲地側過臉,發出斷斷續續的央求:“骷髅,骷髅兵,快讓它~啊~”她時而痙攣挺身,後腰凹至半月弧。
抵達高峰時又坐上了神秘游樂場的過山車,一路風馳電掣往下飛奔,前面繞過禁忌之海,穿越迷霧巅峰,最後汗濕衣襟。
“呃,老鼠兄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高進一手捏着眉骨,一手搗了欲罷不能的老鼠兩下,結果那家夥只拿貪婪的綠豆眼睛瞥了他一眼,兩點邪火從眼底迸射而出,朝高進使了個[尾巴鞭笞]的技能。
老鼠無毛且纖細柔韌的尾巴,功能除了偷油吃以外,當然還具備基本打擊能力。這忘恩負義的家夥為了吃黑女巫的豆腐,連它的飼主都敢襲擊,它是多麽多麽的無底限啊。
“夠了!蠢貨!給我安分一點。”紫晶冰封霎時放出冰球自保,待老鼠尾巴接觸冰球表面,又配合高進握緊的拳鋒收縮成一只寒冰巨爪,剛好抓住那根皮膚暴露在外的大尾巴,寒氣立刻順着鼠尾延伸,待老鼠察覺到這一點時,高進一拳砸碎了這冰棍。
叽叽叽。
疼痛好一會兒才傳到老鼠杏仁大小的腦子裏,吃了大虧之後這家夥翻身倒在地上死命掙紮,它的尾巴嵌在冰晶裏像是一件具有惡趣味的抽象派藝術品。頭發淩亂的法琳娜女士,則驚慌失措地瞪着地上,胸脯顫抖不已,大有一種被人抓奸在床的醜态。
“法琳娜女士,你還真是沒底線,超出我理解的,沒底線。”高進一拳搗入碩鼠的腹部,它把腹部朝上袒露是一個絕對錯誤的選擇,對毫無憐憫的死靈來說,這相當于請求對方把它的腹部撕開。“這只是個教訓。”
嘭!
紫晶冰封為碩鼠肚皮留下了一個半透明的拳印,未消化的松子、面包等物被它狂飙吐出,糊滿了鼠洞頂部。瓦拉剛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轉身卻被惡心人的場景吓得遠遁而去,黑女巫法琳娜幾乎是哭喪着臉,連滾帶爬地鑽出了鼠洞。
“惡魔,惡魔,你不得好死,你別過來。”禁魔手铐封鎖了法琳娜絕大部分的魔能,她從聚精會神制作手辦的陳爽兩腳間瘋了似的狂奔,朝書桌下面布滿灰塵和死蟲子的踢腳線逃竄。
瓦拉跟她逃走的路線差不多,等法琳娜到達踢腳線那裏時,瓦拉正巧和她碰頭:“我,我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法琳娜則哭喊道:“我從沒有見過那麽粗魯無禮的人,他以羞辱女士為樂,應該成為全宇宙全位面各星球的女性公敵!”
“實際上,我很同情你,你要相信,我比你更能體會那骷髅人的野蠻暴戾。”瓦拉緊張地望向鼠洞,又飛旋到踢腳線的盡頭終于在一個發出“嗡嗡”噪音的櫃型機器下找了條縫,“走吧,法琳娜姐姐,作為巨神領域裏的兩名女性失落者,我們該互相扶持。”
“必須的!”法琳娜袖手擦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淚,與瓦拉攜手躲進了一臺電冰箱的下面。
“好吧,我們現在安全了,我的手铐能不能……”法琳娜話剛說到這兒,“哇!”地一聲尖叫了起來,只見冰箱底部的散熱網上點亮了無數星星點點的綠光,叽叽叽的聲音也被她們兩個不速之客喚醒,散熱網上立刻傳來一陣腳步轉移的窸窣動靜。
“快逃啊,老鼠啊!”黑女巫哪管得了那麽多,拔腿就跑,你看她跌跌撞撞、雙手被拷、頭發淩亂的模樣,哪有一點女貴族的高雅形象?
“一個活死人,還怕老鼠?”瓦拉鄙夷地看了一眼黑女巫的背影,再一回頭,她發現從散熱網的跳下來的生物裏,除了眼睛發綠的老鼠之外,還有大幾十只擁有锃亮軀殼的絨足蟲獸。“蟑螂?!天啊,是蟑螂!這是什麽狗屁巨神領域!骷髅人,救命啊!”
于是,陳爽住所內就上演了這麽一出生死逃亡。
前面是黑女巫披頭散發瞎胡跑,後面是女妖瓦拉拼命飛,尾随她的蟑螂大軍六足爬動飛快,湊到近前揮動鋒利有力的前肢一通亂砸,瓦拉不停地扔出一些音爆團,卻只能把蟑螂震個底朝天,一兩秒鐘後,它們又會接電般翻過來繼續追。
“我的天啊,瓦拉!你看那是什麽?!”法琳娜想了想,與其被蟑螂、老鼠大軍撕咬,還不如鑽回老鼠洞裏安全,昆蟲、老鼠之類的生物都有各自的實力劃分,比如說占據了冰箱散熱網那一處的老鼠,絕不會無緣無故涉足迎壁而鑿的鼠洞。
老鼠在蟑螂天敵排行榜裏雖然屬于第三順位,像散熱網上那些老鼠就能跟蟑螂和平共處,但那也是在彼此了解,互相熟悉生活了好幾代之後才能做到的,它們當然不敢逼近高進所在的那個鼠洞。女貴族掌握的生物學知識在這時給了她很好的指導經驗。
但是在她一廂情願地而趕到鼠洞前面時,一坨黑乎乎的影子,帶着不善的兩點火焰與兩點綠光,從鼠洞深處走了出來。犄角骷髅兵騎在一只無精打采的碩鼠身上,顯得意氣風發,他居高臨下望着黑女巫:“女士,你是想要合作嗎?”
“見鬼!”早已累得氣喘籲籲的黑女巫,抹了把額頭汗珠,轉身就跑,“我就是死,也不肯和騎老鼠的人合作!”
“好骨氣!我支持你!”瓦拉飛身前來,她極為不服地瞪了高進一眼,抓起虛弱無比的黑女巫掠過數只蟑螂蟲獸的圍捕,滑翔出老遠,然後兩個人落地互相攙扶,使出渾身解數往空曠的地方逃命。
她們身後是躍馬揚鞭的高進跨騎碩鼠,以及被這等兇猛騎兵懾服的無數老鼠及蟑螂大軍,“哈哈,小女孩兒,快逃啊!”
骷髅兵陰森嘶啞的狂笑,為疲于奔命的兩位好姐妹照亮了友誼之橋,“我的生活很糟糕,常常想這漫長無解的一生,該在什麽時候終結?可每次遇到險境,又會按捺不住求生的欲望,只好無止境地活着,把生存建立在無數犧牲之上。”法琳娜苦笑着大喊。
“活着當然沒有什麽不好,像我……”瓦拉翻身擲出一個噪音爆炸,将一只撲來的大蟑螂炸退了好幾碼,“死的時候,怨氣遺憾把肚子都快要撐爆了!只要能活下來,我什麽都願意做,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辦成,在那之前,我可不能死。”
“那你願意接受詛咒神教的教義嗎?”法琳娜猛地站住不動了,她腰間唯剩的惡魔禁典“嘩嘩”打開書頁,裏面隐藏的古老邪能用“咿咿呀呀”的雜亂絮語将法琳娜變成了一個徹底黑暗的人影。“我很少教徒弟,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發展你做一個女巫。”